2019年10月,杭州市,天气忽冷忽热,街上大多数年轻人依然穿着单薄的T恤,小部分乖孩子在妈妈的催促下披上了外套。
在下沙街道,有个四面校园林立的商业区——
十六街区里面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小吃店、游乐场,以及数不清的培训班和辅导班。街头北边的那栋楼,三楼的位置有一间画风清奇的书法教室。那间教室窗上横了块匾额,上面写着“五郎书法”四个字。字是好字,挺劲秀特,可是每个字风格都不一样,分别是行书,楷书,瘦金和草书,搭在一起给人感觉十分怪异。
如果你经常路过这栋楼,一定不难看到里面有个一年四季都穿着长袖外套的身影,而且只用左手写字。
今天这间教室里坐了大大小小十六个学生。其中四个在上小学,六个在读初中,两个高中没毕业,最后四位已经是社会人士,出于个人兴趣来到这里。
此刻是下午六点,再过半个小时本日的全部课程就结束了。大多数同学的注意力开始放松,只有两个高中女生还认真的关注着老师的一举一动。他们的老师——独自经营这个书法班的人,年纪不大,十七岁。他长了张俊俏的脸,眼睛深邃有神,很容易电到春心萌动的少女。比如张小吉和傅昭花。
小吉和昭花是来这里上课以后才认识的,她们的关系在同时对老师的倾慕中飞速发展,如今已是闺蜜,课堂内外都是形影不离。在她们眼里,六点半不是下课,而是老师今天的“营业”结束了。他们对这位少年老师的喜爱几乎变成了追星一样的境界。
这位过于年轻的老师叫梅鲜雨,在教室里大家称呼他梅老师。梅鲜雨小时候就失去了右手的下半截手臂,所以他只好用左手写字。人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只有五根手指所以才把这个培训班叫做“五郎书法”的,不知道他的名字的人甚至以为他就叫梅五郎。真正的原因当然不是这样,但他从不解释,也不准别人叫他五郎,叫五郎老师也不行。
其实他失去的不只是半截手臂。他的右腿膝盖以下如今装了昂贵的假肢,让他走起路来与常人无异,长跑都没问题。
书法老师,一个怎么想都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想到残疾人,每个人脑海中几乎都会浮现出一个孱弱的身影。偏偏梅鲜雨身上没有一丝文弱的气质。他理着很短的寸发,脸型瘦削,锐气十足,整个人看起来很有攻击性。他个子很高,背影也让人觉得挺拔俊秀。这人性格内敛,基本不会说和书法无关的话题。
这节课学的是行书,梅鲜雨讲完了章法和技巧,开始在竖起的纸版上挥墨,一笔一划的教学生们临摹王羲之的《兰亭序》。为了让大家都能看清楚,他写的字很大。
大家一边写,一边不时和旁边的人小声交流。小吉和昭花看起来十分用功。尤其是昭花,安安静静坐的端正,老师写到哪儿她就写到哪儿。可她纸上的一笔一划都没印在脑子里。她从今年暑假开始报了这个班,也就从暑假开始暗恋梅鲜雨到现在。暑假从七月中旬开始,都现在已经两个月,她终于下定决心,待会儿下了课就找机会告白。
当然这件事情她早就告诉了小吉,两人虽然也可以说是情敌,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的友谊。毕竟从一开始,两人心里都没有认真想过去追求一个残疾人。她们也没有歧视或者不尊重残疾人的意思,只是如果真的去交男朋友,还是想要选择一个四肢健全的人。
想不到时间久了,昭花也越发迷恋梅鲜雨了。她年纪小,还不会去想长期发展的事情,但她是现在是认真的。练习书法果然会让人沉静稳重,她不像寻常思春期少女那样羞涩,不但不紧张,心中更是镇定自若。甚至还在盘算要怎样去引起心上人的注意。
突然她旁边的小吉微咳一声,又用手肘碰了她一下,昭花转头看她,发现小吉一脸揶揄的表情。
“干嘛呀?”昭花小声问。
“你想好词儿了?这么淡定,我都在替你紧张啦!”
“哈哈,有什么好想的。我看他就喜欢直接的!”
“切~,他肯定直接拒绝你,然后告诉你,其实——我心里已经有小吉了……”说完小吉已经陶醉在自己的幻想里,笔下的字都写歪了。
“喝多了吧你!几个菜啊!”,昭花差点笑出声,她轻轻推了小吉一把,希望她能清醒一点。
“哎!我的字都坏了!”,字写坏了不要紧,讨厌的是她心里刚刚浮现出的美好画面也没了。但她这句话说的有点响亮,大家眼睛都向她这边撇了过来。
昭花一看这时梅鲜雨也转过头来看她们,立刻收敛表情。然后脑子灵光一闪,一边举手一边问向梅鲜雨。
“五郎老——”,“师”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对方一个不悦的眼神杀到连忙改口,——“梅老师,这句“所以游目聘怀”里面的“游目聘怀”是什么意思呢?”
这里不是校园,没有那么拘束,只要鲜雨没在讲课,就可以随意的发言。
可谁知道梅鲜雨不嗔不喜的回了一句:“我只教你怎么写,不教你怎么理解。”说完觉得这话可能会让这位小姑娘有点尴尬,就笑了一下看似责备的说:“——我看你就是没有专心,罚你回去把这句话写五百遍!”
大家都能听出来这是句玩笑话,顿时笑声四起。昭花也收回手,没有接话,继续老老实实习字。教室里的气氛恢复平静,短暂的平静过后,小吉又开始骚扰昭花。
“又干嘛呀?”
“嘻嘻,被拒绝了吧!”
“你懂什么,我这叫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看这绝对是上天给你的一种暗示!”
“学着点儿吧~”昭花完全不在意小吉的话。
——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他们眼中一脸认真写着字,平时画风比较严肃还很酷的老师,此刻的内心活动居然是“呵,刚刚我单押了!SKR!”
原来梅鲜雨内心是个活泼的少年,只是他活跃的一面只会在熟悉的人面前展现。他喜欢动漫,而且还有一个隐藏很深的身份,就是传说活跃在网络上的沙雕网友。不过他极少使用键盘参与其中,只是对网络上流行的东西非常了解,毕竟孤儿也有孤儿的快乐。
他不爱与人交谈,没有什么朋友,熟悉他的人也很少,现实里只有他的母亲榆苏琉,以及苏琉的亲妹妹榆思禾。思禾与他是同龄人,所以他向来对思禾都是直呼其名。如今思禾在十六街区附近的一所高中读高二。他们家生活拮据,住的地方是租来的,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两间卧室,思禾与苏琉住一间,他住另外比较小的一间,客厅就是他运营书法教室的地方。而思禾学校没课的时候就会想办法去兼职。
他没有在学校读过书。苏琉小时候在学校因为性格软弱总是被欺负,甚至因为校园暴力自闭过一段时间,所以她一直担心手脚残疾的鲜雨在学校会经历比她更惨的遭遇。
但是鲜雨和她不一样,他和软弱二字可是丝毫不搭。如果把苏琉比做任人宰割的兔子,那他就是一只凌厉而危险的猎豹。
所以在苏琉明白他不是个好欺负的孩子之后,打算送他去特殊学校。可谁知他却执意选择在家里上网课。他本来就聪明,又勤奋自觉,思禾拿自己的卷子给他做,百分之八十以上他都能答对,这才让苏琉放下心来。
苏琉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是苏琉在十一年前六月的一天,广东某个下着雨的街头捡到的。那时候他六岁,手腿已经残疾,父母不详,靠在街头用左手右脚写字乞讨为生。然后从那个梅雨季节开始,他的生命变得鲜活起来,人生仿佛再无暗日。
那时候苏琉高中毕业不到一年,没考上本科也没有去读专科,直接就南下打工去了。
苏琉存款不多,但是从来没有亏待过鲜雨,思禾有的他都会有。苏琉捡到他以后就到杭州来发展了。她生长在北方,没有杭州户口,在这边交够了社保就把思禾也接过来读书。鲜雨这才有了小伙伴,思禾生性好动,喜欢跳舞,还经常把自己跳舞的视频发在B站,还要求鲜雨多注册几个号去给她素质三连以及发弹幕增加人气。
这些年苏琉一直在传媒公司上班,好不容易从小助理熬到了经纪人,存款多了以后她很快花掉大部分给鲜雨腿上装起了假肢。她还有两个小目标,一是再给鲜雨的右手也装上仿生手臂,让他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二是买个大房子,再把北方的父母也接过来。
对鲜雨来说,苏琉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最最最重要的人,苏琉想要的就是他想要的,苏琉的命就是他的命。
所以他在思禾的启发下开始重操旧业,和以前不一样的是,这次他是把自己用左手写字的过程录下来,剪辑过后发在B站。他的视频以不露脸的角度拍摄,有时候会露出整个背影,好让别人能清楚得看出来他是用左手写字的。
他笔法多样技艺高超,慢慢的得到了不少素质三连,弹幕里还经常有人问在哪里可以上他的培训班。——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所以小有成就以后他就开了这个书法班,五郎是粉丝在弹幕上给他的称呼,他顺手拿来给自己做了招牌。
当然这件事在现实只有他的家人知道,他的学生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的,并非他的粉丝。
这遍《兰亭序》写完,终于可以下课了。今天是周末,周末的话有一个他很感兴趣的的节目要更新,不是电视节目,是B站由几个志同道合的年轻人联手打造的一个探险节目。
——
等学生们都告别了他才开始整理桌面。刚收好自己笔墨,这时正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转身看过去,门是虚掩的。他心想也许是哪位学生走的时候忘了东西。
“谁?”
“我是昭花。”昭花一边说话一边探头进来,脸上笑盈盈地,这时还有点红。
“忘了东西?”
“不是哦~”
“……”
“你可以陪我去楼下走一走吗?我有话想对你说。”这时她已经走了进来,也不再用老师来称呼对方。她的手紧紧的交织在背后,目光大胆的直视着梅鲜雨的眼睛。
“好。”
第一步没有拒绝,nice!昭花心里泛起水花。然后就带鲜雨出门,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到了楼下就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虽然她之前和小吉说了要直接,也就是简单粗暴点,将其堵在教室就告白。毕竟在她眼里梅鲜雨就长了一副会喜欢胆大开放的女人的样子,总感觉一般的女子是搞不定他的。
可是练书法的人,凡事都会追求一些美感以及循序渐进,一步一步渐入佳境的感觉。——练字到最后都不会只是能写得一手好字,而是能深切领悟到下笔时一笔一划的秘诀和乐趣。
所以,昭花心想还是找一个气氛合适的地方。直接告白太突兀了,毕竟两人之间还没有擦出过什么火花。
昭花相貌姣好,脸上始终笑得很甜。她个子矮他一头,和他中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外加他们之间流露着一丝暧昧,很容易被人误以为是一对早恋的小情侣。
第二步就是带他去附近的錦鲮公园了。锦鲮公园规模很小,只有一条河,河上两座桥,河两边长满了植物,茂密的草木中有一些健身的公共设施,以及交错的小石径。景色一般,但是贵在人少和清净,尤其是傍晚,月上梢头气氛恰好。
昭花以为鲜雨至少会问一下她要带他去哪儿,结果从下楼到现在他都是一言不发。为了促进发展,她只好主动开口。
“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吗?——你都不问一下,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鲜雨看着她笑了一下说:“不会是锦鲮公园吧。”
“咦?!你怎么知道?”难道我们这么有默契?
“从方向上看。”鲜雨简单回答。可他心里想的却是,我总不能直接说之前也有几个女孩子和你一样,说要和我下课去走一走,走着走着就都去了锦鲮公园吧。
啧,原来梅鲜雨已经看破她的心思了。他没有点破,不是对她有意思,更不是给她机会,而是要先给糖再打巴掌。也算是怜香惜玉吧,毕竟这么多年他只接触过女孩子,对他好的人也只有女孩子,所以他对女孩子一直都很尊重,而且很有耐心。
终于到了锦鲮公园,要开始第三步了。第三步就是找个共同话题,然后往暧昧的方向扯。
昭花清咳一声,刚准备开口,梅鲜雨居然抢在她之前主动和她讲话了。
“你还想知道“游目畅怀”意思吗?”少年声色清冷却温柔,像晴空里的一阵秋风一样钻进她的耳朵。
这个时候锦鲮公园基本没人,曲径通幽,路灯点缀。明明是和往日一样的景色,昭花却觉得这里突然好看了不少。
“想啊……”,昭花一下子变成星星眼,憧憬的看着他。被他带着走上河边的石径,完全跟着他的节奏走。她心想在教室的时候那么多人在都不说,偏偏在这里,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讲给她一个人听,莫非他对自己也有意思?
“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所以游目聘怀——就是说去看星辰大海,天下苍生,可以开阔人的眼界和胸怀。”
这段话鲜雨熟得很,毕竟环游世界和冒险是他的梦想之一。可惜这个梦想离他这个没有翅膀的人太遥远,远到他只能把它藏在心底。
“哦……”。不用这么正经吧!这才不是我想聊的话题呢。昭花把刚才差点迷失的理智找回来一点点。“原来是这样啊。你好厉害哦!”
“你最喜欢哪个书法家?”
“我最喜欢你写的字!”昭花终于抓住机会透露一点心意了。
“谢谢。”鲜雨失笑,没想到这就开始撩了。
“那你呢?鲜雨……”昭花尝试直呼他的名字。
鲜雨没回答,也没有去看她。对她突然亲密的语气也不作反应。
昭花觉得还好,至少对方是不介意的。然后突然看他迈下石道旁边的台阶,在水边停下。石阶右边的那面石墙上,探出一枝盛开的木芙蓉,鲜艳欲滴。鲜雨伸手,把那支花折下来送到她面前。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她暗恋的人突然亲手折花送她,让她的心一下子跳的扑通扑通。然后就听到他说——
“这枝木芙蓉和你一样美,你和它很像。——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花。”,总之言外之意,我不喜欢你。
扑——通——啪唧——少女的心跳着跳着就碎了。
昭花承受不来这突然的大起大落,直接红了眼眶。她极力安慰自己,没关系,她有想过这种结局。她努力吸吸鼻子以防自己哭出来,开始回想她备用的第四步第五步……
谁知这时昏暗的河面上突然飘来一团不明物体,她仔细看了一会儿,居然是个人形,还一动不动。
“啊!”昭花尖叫出声,捂着嘴巴指向水面,全身瑟瑟发抖。
鲜雨连忙转身去看,看清以后简单安慰昭花:‘’别怕!我去看看。”
“呜呜呜……”这下她是真的哭了,不会是尸体吧?
鲜雨用力把那人上半身拖上了岸,然后用手去测他的呼吸——
“还有气儿,他没死”。他告诉昭花,让她不再害怕。昭花连忙也走下石阶与鲜雨一起把人从水面捞到岸上。
这是个男人,体温是热的。他仰面躺在水面上,身下乘了一张与他整个背部差不多大小的荷叶,身上没碰到水的地方还是干的。
两人也没时间去想这些怪状,因为他从头到脚都很怪异。
首先他外表完全是古人的样子,长发半束,因为被水沾湿,没有束起的那一半铺了一地,可以看出是及腰的长度。一身大袖翩翩的古装,腰间配了一个玉佩,上身斜挎一只朱红色的竹筒,链接竹筒的是一条很像竹节链的树枝,上面还编缀了几片竹叶。脚上穿了绣着多种草木花纹的靴子,身材修长,和鲜雨差不多高。面如冠玉,长相无可挑剔,一身仙风道骨,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的样子。
昭花沉浸在这人的美貌里吱哇乱叫,不停地发出哇哦的声音。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际线:“哇!没戴发套?!……神仙下凡?Cosplay?还是古风爱好者?太逼真了吧?简直像是穿越来的!……这附近没见过这号人啊……”
鲜雨也没见过此人,但是他感觉到这人宽大的衣袖下面没有双手……还好,此人身上没有血腥味,也看不出什么伤痕。不像是被人施害丢在河里的。
“喂!醒醒!”。昭花学电视里演的那样里掐他人中。
“……”。居然真的醒了!鲜雨这一刻对昭花有了新的认识,如果有键盘,他会在这个画面上发送66666的弹幕。
只见这个人身体震了一下,大呼一口气,猛地睁开了眼睛。
“哇!——”,真好看。“大叔你醒啦?你还好吗?你怎么掉进河里的?”
这位大叔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他分别看了一下左右两边的少年少女,最后把目光定在鲜雨的脸上,他有些气若游丝,表情却十分肯定的对鲜雨说:
——
“我……是你……未来的……岳父……”。
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养神。
“……”
“……”
昭花和鲜雨都惊得睁大了眼睛。鲜雨脑子里直接闪出十万个问号。
他定定神说道:“应该是附近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吧。”
昭花目不转睛的看着美貌大叔缓了一会儿,脸上痴迷却不失理智的回应:“难道他才是我的亲生父亲?”
“……”,鲜雨一时间不知道该送他们哪个去精神病院。
这时昭花注意到大叔两个扁湿的袖子,才发现了他竟然没有臂膀。但她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捂住了嘴巴,脸上复杂的表情里多了一丝难过。
“你爸不是进了麻将决赛吗,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备战吧。”十六街区举办了麻将大赛,思禾也参加了,还进了决赛圈。昭花的老爸是被她认可的最强对手之一。而且明天就是决赛了。
“你怎么知道?!”。
“街上有人说。”他不想说那么多。
“害——那怎么办啊,现在打110吗?”
回到正题。
两人又看向怪大叔,他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怎么也叫不醒。这一串事情发生后已经快八点了。最后鲜雨在昭花的帮扶下,把昏睡的怪大叔背回了鲜雨的家。昭花没有逗留,很快回家去了。
鲜雨帮他换了衣服,将他安置在自己小屋的飘窗上,并在他下面铺了毯子。这时家里只有他自己,苏琉一向晚归。
而思禾为了拿到麻将比赛的冠军——这几天她每天都会在下午七点前赶去某个广场蹲点。据说在那边跳舞的阿姨里,有位人称“雀神”,而如今退出江湖沉醉于广场舞的胡大妈。为了能让胡大妈指点一二,思禾同意了大妈提出的“教整个广场的阿姨跳舞并领舞一周”的要求,不到十点是回不来的。
鲜雨把那人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再把客厅收拾完整,最后随意吃了点东西。九点一刻,他准备回房间看最新一期的探险节目《走进不科学》。——打开房门一看,那大叔居然醒了,而且精神大好,坐在那里左顾右盼,一脸新奇的样子。
他的房间自带一股书卷气,他亲手抄写了一些诗句做成了卷轴挂在房间各处。挂在他床头的那一副最为显眼,上书“孝忠静略”四个大字,字体端劲秀丽,正气凛然。而另一显眼处就是床尾那边满架子的热血漫画书了,——这些书可是让刚刚来过的昭花大开眼界了一把,她可从没想过鲜雨还是个动漫迷。
——
看到鲜雨进来,他很主动跟他打招呼:“少年,谢谢你和那个姑娘救了我。”
“……不客气。”鲜雨觉得他暂时还挺正常的。虽然他之前怀疑这个大叔是个精神病患者,但他身体虚弱,甚至没有双手,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才愿意收留他一晚。
“在下阮观庭,来自净世。”
“哦……”,这大叔讲话怎么像个古人一样。净世又是什么?不会是哪家医院吧?
“净世是什么?”
称自己名叫阮观庭的大叔对他神秘的笑了笑,然后答非所问地说:“月老给你安排了一段天赐良缘。”
“借你吉言。”,鲜雨心想他果然不正常。但他心里没有半点害怕,甚至觉得有趣。
“你们的姻缘线已经牵上了,你将来会对我的女儿一见钟情。而且从现在开始,如果有人想要追求你,他马上会经历一场变故退出你的生活;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那你现在就会开始变心。”
“月老和你认识?”,鲜雨终于被逗笑。9012了,跟他扯封建迷信。——除非他就是神仙,还会给他变个法术看。
“很快就可以验证。”,阮观庭继续保持神秘微笑。
“你也是神仙?”,脸是长得挺像,可惜脑子不正常。
“我和你一样是凡人。”阮观庭耸耸肩,然后话锋一转:“但是我确实见过。”
“……”
“洗洗睡吧,明天你就走。”
阮观庭一脸无谓,还很有礼貌地问:“请问在你家如何洗洗睡?”
“你这人真有意思。”,鲜雨这话说得真诚,然后就带他去了卫生间。鲜雨虽然外表冷漠,实际上很会为人着想,当然这些都是被苏琉感染的。当年苏琉无条件帮过自己,那他就愿意这样帮一下别人。
鲜雨帮没手的阮观庭简单冲洗了一下,还帮他吹了头。这中间阮观庭说了不少谢谢,另外还一直惊奇的指着他们家的各种生活用品说——
“我知道这是马桶!”
“这就是热水器!”
“这就叫沐浴露?味道很好闻。”
“洗发水也不错。”
“这是吹风机!”
……
“别说了……是个人都知道。”鲜雨无语至极,没想到这位大叔的病情还挺复杂,刚刚还像个神棍,现在又成了三岁小孩,真是一会儿一出戏。
“我在书上看到过。”
“我也在书上看到过”,鲜雨莞尔,陪他演戏。吹完头就送他回自己房间躺着。飘窗上铺的毯子已经被沾湿了,鲜雨就让他躺了自己的床。
阮观庭也没客气,躺下就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入睡。
这时快十点了,鲜雨把衣服晾完后给思禾发微信,问要不要他去接她回家。——虽然那个广场很近,五百米不到。
思禾回:快到楼下啦!
鲜雨放下手机,从飘窗往外看,楼下的2号大街灯火通明,路边满是盛开的桂花和硕果累累的香泡树。
思禾从北方刚过来那时一直把香泡误认为是柚子,她最喜欢的水果就是柚子,还喜欢柚子的一切。有一天她在路边把香泡拍了九宫格发在朋友圈,收到评论以后才知道那不是柚子是香泡。
——思禾爱屋及乌,很快又喜欢上香泡的一切。
香泡花是白色的,纯洁又动人,思禾很喜欢。
鲜雨没有喜欢的花,可是知道思禾喜欢香泡花之后,他开始处处留意这个花,甚至想过摘一些来送给她。
他喜欢思禾,他自己也不知道情从何起。他因为身体的缺陷反而更喜欢和运动有关的东西,书法对他来说只是谋生的手段。所以他想可能是因为思禾生命力旺盛,每日都是活蹦乱跳的,让他很向往,又让他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后来这个想法就变成了思禾很美好。但他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他觉得就这样默默守护她就很好,一辈子都没问题。
他想起阮观庭刚才处于神棍状态时说的话,心里嗤之以鼻。
什么天赐良缘,他才不信呢!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变心的!
——可是这时他的脑海突然闪出一道光,顷刻他听到一个声音诱惑似的在他心里说:“这个怪大叔的女儿一定很漂亮吧!你不想见她吗?”
这句话就像平地惊雷,把他自己吓得浑身一震。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床上安睡的罪魁祸首,骂了一声“妖怪吧”!
——真邪门。
此人不宜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