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牵着女孩细嫩的小手,走在林荫小路上。
左手边是一片橘园,橘树并不高大,最高的也就两三米,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橘园之中,叶间开遍了纯白的细小花朵,像是含羞少女头上的漂亮点缀。
右手边则荫翳着一片竹林,暗处隐约有水流声经过,竹林生在一片斜坡,却纷纷向小路这边垂下,遮住了正午的阳光。
“哥哥,这些竹子生得好生无理,身杆子长得是笔直无比,个个神高气傲,实际上土里的根却蛮横无理,四处疯长,肆意抢夺,脑袋也是空虚无力,整日奄垂,却还慕色隔壁的橘树的婀娜腰姿,愧为世人赞颂的翩翩君子。”
小丫头骑在夏夜的肩上,说得是头头是道,童声之中,抑扬顿挫,奶声奶气,自是得意。
夏夜抹了抹不存在的冷汗,嘴角不由得翘起,问到;“谁教你这些的?”
一个三五岁的孩童,就像是太阳底下的小白花,本应天真无邪,自由自在的玩泥巴,捉虫子,我倒要看看谁给我家雯雯脑子里塞这些东西。
“是瑶瑶姐,她上次回来,你正好不在,就带着我们到处游山玩水了,路过这里的时候,她就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一字不差,她还说,还说夜哥儿你…”
夏雯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在她年幼的意识之中,冥冥间觉得还是不要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比较好。
“她说我什么了?”夏夜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做大哥的,对这些弟弟妹妹宠得不得了,还有人能昧着良心说坏话。
“她说,她说…”夏雯不由得捂住嘴,却又犹豫不决,一边是瑶瑶姐,一边是最要好的夜哥儿,为什么简单的孩提生涯里要面临如此艰难的选择。
“你和我说我就带你去抓地牯牛(蚁狮,一种在墙角泥土灰里作窝的虫子)”
小女孩眼里闪过一道金光,愣住了。
“抓最大的那种,比夏茂抓的还要大。”夏夜适时补上最后一击。对付这种小孩,他有的是办法。
“不许反悔,反悔是小猪。”
夏雯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紧紧的抱住夏夜,生怕他反悔了,能比赢夏茂那个可恶的家伙,是孩生之中难得的辛事,更何况这份荣耀还是夜哥儿亲手赋予,这就更发显得与众不同。瑶瑶姐就下次再跟她好了吧。
“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你要不说我就不带你了啊。”
夏夜嘴角露出微笑,这样的勾心斗角真是让人身心愉悦呢。
“瑶瑶姐说,夜哥儿就和这竹子一样,生得一副宋玉,潘安之貌,镶嵇康,卫玠之形,却合曹杨苏白之心,是个色胚子。”
“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是个色胚子。”
“是啊,夜哥儿怎么会是色胚子,人种在土里又不会发芽。夜哥儿,色胚子是什么东西啊?”
夏雯揉揉自己的头发,虽然不知道色胚子是什么,但肯定是不好的话,就跟骂别人是小猪小狗一样。这次一定是要站在夜哥儿这边了,瑶瑶姐居然骂夜哥儿是色胚子,在背后说人坏话,亏得雯雯还这么喜欢她。
“这个,色胚子呢,不是说一种植物,是说人品德败坏,就像小偷偷东西一样。”夏夜有些尴尬,这种事情终归是会在年岁的增长中慢慢懂得的,不宜过早的多加说明。
“啊,瑶瑶姐居然说你这么坏,我下次不理她了。”在雯雯记事起,就一直觉得她的夜哥儿是个高尚优秀的人。
每一份来自大人口中的夸奖,每一份墙上堆积的奖项,每一朵鲜花,每一片她和夜哥儿共同经过的山川河流都加深着她幼小心灵里的这份崇拜。
她也以此为荣,就算是要好的瑶瑶姐也不能诋毁最好的夜哥儿。
就算是下次瑶瑶姐再带礼物过来也坚决不理她了。
“嗯,下次给她做鬼脸,等她细声细气的哄你开心了,再找她讨些礼物,当作是赔罪,居然敢说我雯雯哥哥的坏话。”夏夜刮了刮雯雯俊俏的鼻翼,戏虐的说道。
“夜哥儿你又取笑我,我才没有装做生气的样子讨礼物呢。”夏雯羞得埋下了头,把嫣红的小脸蛋藏在夏夜的身后。
也就是那么一两次,夏瑶带着一大堆东西来看望这些小家伙,大家都开开心心的,就她一个人非得撒撒娇,埋怨夏瑶好久都没来了,夏瑶没办法,又带她去选了好些礼物。
小女孩面薄,本来只是太想夏瑶姐姐了,想她多来看望几次,却没想到靠着撒娇多了些别人没有的礼物,被夏夜这么一说,立马羞得不敢见人了。
“好了好了,小鹌鹑,小鸵鸟,我们快点走吧,别让夏叔等急了。”
两人走过林间小道,视线豁然开朗,在山脚大片的围墙围住着一处庭院,门口有两口相当老旧的黑瓷水缸,水缸里没有盛水却是种了铁树,年头应该是有很久了,铁树开满了整个水缸。
枯枝堆叠得一层又一层压得水缸摇摇欲坠。
而这也是这座小山之中自然所能蔓延的最终点了,在接下来,则是人类所打造出的璀璨文明之中,所绽放出来的绚烂光彩。
庭院内部是裁剪得整整齐齐的草坪,没有一丝杂乱,打理得十分出色,四周点缀着几些花圃,不知名的鲜花开得正艳,楼台轩榭落在远处,桃李杨柳一一相称,让人赏心悦目。
院子名为“明园”有日月之分,白昼黑夜各有不同,由国内著名设计师来婉棠主持设计修建。
在耗费大量精力与时间后,她唯一的要求是自己能住进这个无良资本家斥巨资打造的世间绝美的院子里。
而最终这个被人称作世间最为精致的女人,在别人绝对想不到的如何死皮赖脸的各种作妖之后,如愿以偿的住了进来。
现在,来婉棠正侧坐在沙发上,轻柔的发丝弯曲成迷人的弧度别在耳后,白嫩的大腿俏皮的露出旗袍的侧隙,手上捧着一本乔伊斯所著精装的原版《ULYSSES》,静静地看着,柔和的阳光带来的暖色给这幅画面添上绝美的意境,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然而安一夜知道,这女人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她的日常,应该是和那些瓶瓶罐罐,涂涂抹抹,以及各式各样的精致小裙子,小饰品相伴的。和这种淡雅宁和,以及她绝对看不懂的意识流小说完全不搭边。
“糖姨,晒太阳呢?”夏夜友好的打着招呼,因为来婉棠的名字听起来很像是来碗糖,再加上这个女人对精致的小甜食有着令人发指的喜爱,夏夜觉得“糖姨”这个称呼非常的适合她。
“嗯~我家大少爷回来了?”
来婉棠看着夏夜和夏雯,漫不经心的放下手中的书,一只脚偷偷落下沙发,轻柔的晃动着,她没有穿鞋,纤细的足跟有种温温润润的感觉,那并排的脚趾头好像很好吃的奶糖似的,影影约约好像散发着奶香。
整个人散发着迷人的慵懒气息,带着娇娇腻腻的哼哼和夏夜打招呼。
“什么大少爷,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雯雯的好哥哥。”
夏夜暗中紧了紧神,都说女人和猫是神经病,现在这女人装得跟个晒太阳的猫咪一样,两样都占全了,在这里装模作样,不知道又要发什么神经。
“哦~好哥哥就是那种带着他的好妹妹们在这院子里玩大少爷的游戏的好哥哥?那叫你大少爷哥哥怎么样。”
来婉棠是笑非笑,戏虐的看着夏夜。
“你偷窥我?”
夏夜气愤不已,作为国内顶尖的园林庭院,当然安保设施也是一流的,不算上多余的人力安保,光是其中的高科技设施都足以保护主人的隐私安全,远离各种狗仔或是心怀不轨的人士接近。
然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开始攻破的,没想到她在设计的时候还留了一手。
“把视频交出来,还有设计上的漏洞向主管一一说明,我不想告你,收拾你的东西走吧。”
来婉棠能知道这些事情,必然是通过监控的后门了解到的,在加上她之前的各种行为,十分急切的想住进明园,动机让人可疑,这种未经主人允许的偷窥已经侵犯了个人隐私,完全可以构成罪名。
更何况夏夜身份敏感,自身更是有不能与人说的秘密,让她安静的离开已经是最大的宽容。夏夜作为夏家最为年长的晚辈,有这个权利将她驱逐。
“不是,夏夜我没有偷窥,我只是当时恰好在而已。”
来婉棠也慌了神,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夏夜这么认真,温润的眼眸隐约有泪光泛出。
要是真因为一句玩笑,就被灰溜溜的赶了出去,那也太糟糕了,这可是她长久以来的梦想,住在一个由自己设计,世间绝美的庭院里,享受诗意和阳光,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成功了,还没享受几天就被踢出去,那活着还有什么念头。
“你先听我解释,当时我在吊篮藤椅上歇息,然后你们就闯了进来,开始…开始玩游戏,我在后面没敢出声。你们也没发现我,所以就…”
一抹嫣红慢慢爬上了来婉棠的脸蛋,估计是想到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双春眸好像要沁出水来。
“这…”
夏夜也是尴尬不已,这种事情被人撞破了并不怎么光彩,不过还好,对付这种成年女子,夏夜经验丰富,未曾有过败绩,心里还是有几分数的,知道怎么处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看得很开。
正准备说两句,缓解下尴尬,身边却传来一阵哭腔。
“夜哥儿你还有其他好妹妹,你和她们玩都不带雯雯玩,嘤嘤嘤。”
突然受到身边队友的暴击,夏夜顿时乱了阵脚,手足无措。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