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冷。
有什么轻轻地落在了身上,如羽毛般轻柔,却不会带来温暖的感觉。
是雪。
到底是为什么,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异类」这一词,伴随着他整个童年,同龄的孩子会向他扔石头,长辈们看向他的视线总是冰冷的。
就算是自己的母亲,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总是充满了厌恶,就好像他是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一样。
————「如果没有生下你就好了」
啊,又来了。
父母的争吵声不绝于耳,他捂住了头,脸色越加苍白。
为什么呢?偏偏是自己能够听到别人心里说的话。
一次次的隐忍换来的是更加过分的行为和话语,他怨吗?
是怨这个天生的能力,还是怨别人?
他见过很多,表面上说着友好的话语实际上心里却在骂着对方的花仙们,并不在少数。
黑暗的,冰冷的视线。
「怪物。」
「嘻嘻,不要和他玩,他是个奇怪的孩子!」
不是这样的.....
或许是再受不了旁人的指指点点,母亲把他扔到了后山中,雪花不断的落在身上,一点一点的夺去了自己的意识和体温。
就在完全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耳边传来了温暖的声音。
她说——
“引领大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疑惑,迷茫,质疑,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当感受到在体内流动的力量时,他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
那名为‘责任’,心中也多出一个了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想守护好这片大陆,他向远古花神承诺着会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再强大的人,都会有弱点。
不管心智有多么强大,能力有多强,总有一天是会被打破的。
与生俱来的读心术使他看到了,听到了,花仙们表面融洽的样子,内心里毫不保留的欲望,野心,贪婪。
每一次的接触,他都会看到更多的情绪心里,憎恶,仇恨,不断的在花仙心里落下种子,成长,繁殖。
如同梦魇。
好在,他身边还有妹妹薇拉,以及属于陪伴者的晞尔维娅,伊泽尔。
唯有和他们相处时,他不用去想那些繁琐沉重的事情,可以闲聊一整天来放松心情。
即使只是各做各的事情,都会让他好受一些。
不用在意。
他这么告诉自己。
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就像对远古花神承诺的那样,守护好这片大陆。
好景不长,再好的环境也会有被打破的一天。
真正开始变化的,是在他的力量逐渐减弱的时候,花仙们脸上的失望,失落。
嫌弃,指责。
他的力量一天天衰弱,查不出原因,也没有办法恢复。
花仙们心里的负面情绪也越来越重,时常他还在场,他们就开始交谈了起来,话语中,是毫无保留的恶言恶语。
是故意的吧。
故意让他听见的。
「不要理会他们,」那个银发的花仙这么说道,语调柔和,「梵天,不要让他们的情绪影响到你。」
他不明白,为什么花仙之间的差距会这么大,为什么花仙们不能像晞尔维娅跟伊泽尔那样,温和待人。
为什么不能多抱一点希望。
夜晚,那些黑暗的情绪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展露出来。
即使是在睡梦中,花仙们心里依旧充满了负面的想法,指责着他。
如果是这样,他拼命守护着这里,还有意义吗?
第一次,他心里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双如同浅色阳光的眼眸,逐渐失去了光芒。
他开始厌恶自己的能力了。
读心术使他成为了异类,被所有人排挤。
现在更是这样,花仙心里的,最原始,黑色的愿望在他眼中一览无遗。
但是,不好的真的是读心术吗?
不止吧。
就算拥有读心术,花仙们心里没有那些黑暗的想法的话,不就没什么关系了吗?
是不是把他们抹杀掉,就不会这样了呢?
负面的想法,在此时种下。
似有鲜红的光芒,在眼底闪过。
奇迹般的,他的力量回来了,甚至比之前要更强,但是,他却遗忘了那个跟在他身后,用清脆的声音唤他‘哥哥’的妹妹。
糟糕的是,在发现他的力量恢复后,花仙们又找上了他,嘴里说着无比恭敬的话语,指望着他再次引领他们。
贪婪,充满了欲望的想法暴露在心底。
他没有戳穿他们。
要问为什么,就是他还想守护这片大陆,还想维护这里的和平。
自那以后,他脸上就多了一层面具,扬起的嘴角勾起了弧度,不多也不少,就像是一个固定了的程序。
再也没有摘下来过。
或许有,但那也只是在晞尔维娅面前会这么做。
但是,她负责的并不止有这个国家,她和伊泽尔会在各个国家里穿梭,见证别国花神的诞生。
见不到也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他就会独自一人在他们经常相处的花园里坐一天。
时常会感觉到,心里空空的,仿佛缺失了什么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这样生活不累吗?
很累。
带着面具的生活,从来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想要的一直都是花仙们的真心诚意,而不是只在表面上的虚与委蛇。
他直接的向花仙们说明了这一点,换来的却是他们的恨意和无端的指责。
心智再强大的人都承受不住那样的压力,更别说他的心早已在花仙长时间的负面情绪下变得支离破碎。
熟悉又陌生的人站在面前时,强大的压力使得花仙们不敢出声,也不过多久,他们开始反抗,反抗换来的是一条又一条花仙的性命。
弑人,是禁忌。
神被花仙支持,花仙被神庇佑。
这种微妙的关系一旦打破,就会造成悲剧。
花仙血流成河,也染红了他带着暖意的金色眼眸,幽深而寂静的仿佛蒙上了灰尘的玫瑰,凄美而惨绝,金色的发丝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银灰色。
最令人恐惧的,是他嘴角擒着的那一抹悠悠的笑,低哑的声音仿佛恶魔在耳边沙哑的呢喃,诉求着生命,体会着绝望。
花仙们慌了,他们下跪,求饶,想让他放过他们。
吵死了。
他俯视着堆积成山的尸体,依旧上扬着嘴角,那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终于安静了吗.....
「梵天!」
耳边传来了那个花仙不敢相信的声音,他微微一怔,抬眸,殷红的眼眸似乎下一刻就会滴出鲜血。
嘴角,总算下垂了几分,他声音微微沙哑,念出了那个花仙的名字。
他感觉到了,她抱住了自己,可是,已经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了。
他犯下了禁忌,成为了堕落的神明。
但是晞尔维娅,如果花神也有来世,希望我还能遇见你。
会安慰我会陪伴我会和我聊天的你,就像阳光一样温暖呢。
“他醒了.....”
耳边,传来了谁的交谈声,一睁开眼,梵天就看见了十一张不同但都表现出一种名为‘担心’情绪的脸。
五月眼泪汪汪,“梵天!你总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五天了!”
“.....诶?”
“‘诶’个头啊,”稻荷没好气的看着他,不善的语气却隐含着关心,“你是睡傻了吗?前些天的大战你忘记了?”
他们都没什么大碍,唯独梵天受的伤比较重,就一直沉睡着。
小吃货把煮好的粥递给他,“醒了就好,把这个喝了。”
“我们只是担心,五月可都哭了好几次了,”打了个哈欠,乔罗懒懒的说道。
“晞娅呢.....?”
“她也没事哦,只不过照顾了我们好几天,刚才被稻荷强行推回房间去休息了,”普雅淡淡的笑着。
他眼眸微颤,“那就好。”
“不过,你是做到不好的梦了吗?”见他醒了,稻荷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就恢复到平时喜欢调侃人的本性,“说出来我们听听?”
“你只是想取笑我吧,”梵天一眼看出他的想法,低头喝了一碗里的粥。
很温暖。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现在他身边,可是有一群无可替代的家人般的朋友在啊。
他们失去过那个女孩,自责过失落过,好在最终,她回到了他们身边。
拉贝尔大陆也被治理的好好的,他再去想那些事情也没什么意义。
守护好他们和这片大陆,就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