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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河湖管理处今天十分地热闹。

“通惠河清淤动员大会”的横幅标语十分地醒目,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今天是通惠河清淤工作正式启动的日子。

此时在处长的办公室,穿着一身干净中山装的陈镜河见到了方为民。

“陈叔,不好意思让您劳累了。”

见到陈镜河,方为民热情地迎了上来,直接握住陈镜河的双手,激动地说道:“陈叔,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应该的,清淤嘛,我都干了一辈子了,只要组织需要我这把老骨头,我一定会义不容辞的。”陈镜河一本正经地说道。

“陈叔,你们这些老前辈都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啊!”方为民感叹地说道。“现在我们这些基础的河湖管理工作者,缺乏的正是你们的这种精神,陈叔,今天好好地给我们上一课。”

陈镜河摆了摆手,“上课的话就算了,这个我是做不来的,不过啊,为民,我觉得这个动员大会搞得很有意义啊,有些东西,我们是应该传承下去的。”

“陈叔,你说得很对啊,这种好的传统必须要传承下去啊。我那会儿刚参加工作的时候,也是以你为榜样的啊。而且我一直都觉得,论治河清淤,您可是老前辈了。走过的桥都比我们走过的路多得多。今天把您老请来,主要是希望您把经验给我们传授一下,顺带着给我们鼓鼓劲儿、出出主意。”

方为民无比热情地欢迎着这位老爷子,都是河边长大的孩子,同样也是河工的后代,撇开这个处长的头衔不说,方为民是打心眼里面钦佩这位老爷子。

替老爷子点了一支烟,方为民也亲自叼了一支放在嘴边,拿点火机点燃之后,吞吐了起来。

“有人曾经劝过我,动土之前要先拜神,讨个彩头。”

说到这里,两人都笑了起来。

方为民接着说道:“我跟他们很明确的说过,咱们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信仰者,迷信的那一套咱们不应该信,也不能信。”

“不过这该拜的‘神’还是要拜的,泥神就算了,要拜就要拜‘真神’,我这么一合计,要论起这治河清淤的真神的话,那非陈叔您莫属了,请您来给我们指导一番,说几句鼓气的话,比我们拜什么神、拜什么佛的要管用得多了。有您这座‘真神’在,我们这心里就有谱儿了!”

陈镜河笑着拿手指了指方为民,爽朗地笑着说道:“方家小二啊,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机灵。盼子那小子回去跟我这么一说,我一猜准就是你这个小猴崽子出的主意。小时候就不老实,长大了做了官了,想着怎么也应该安份下来了吧,嘿,还是和当年一样鬼精鬼精的。”

“还是陈叔您了解我。”方为民笑侃着应道。

“方处长,我听小盼说,今年这河不光要清淤,还要治堤,甚至还要进行景区河的改造,这可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那可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啊!”

说句实话,陈镜河的心里面还是略有些担心的,以前就曾经说过要治河要清河,可是年年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落到实处又成了应付差事,做得全是表面文章,说得都是假大空话,最终这条河还是一条让两岸百姓苦不堪言的臭水沟。

“陈叔,您还是叫我方小二吧,嘿嘿,我听得舒服,一口一个方处长的,回去我家老爷子、您那老伙计要是知道了,我这小崽子在你面前还处长的谱,还不得把我这皮给扒了啊!您老饶了我吧。”

“你小子。”陈镜河笑指着方为民说道。

方为民的嘴角带着笑意,话锋一转,略带些郑重地语气说道:“陈叔,您放心,这一次啊,市里是下了大决心要对通惠河进行整治的,你想想,北京对咱们国家来说,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都是非常重要的一道名片,通惠河如果不整治,那可不仅仅是一个污点,而是一道污痕啊。您老放心,市里的领导已经做出重要的指示了:河要治,不仅要治标,还要治本;不光要治河,还要治景。”

“上层领导真这么说的?”

陈镜河眼前一亮,方为民的话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陈叔,您呀就把心放宽吧,这一次中央可是下了大力气的。”方为民笑呵呵地倒了一杯茶,摆在了陈镜河的面前,面带笑容地说道:“新闻里说,中央环保督察组也开始对咱们市进行了巡查,通惠河是必须要变清变美的,而且还就在不远的将来。”

陈镜河心里激动不已。

方为民看在眼里面,满脸的笑意,坚定地说道:“所以说这一次中央的力度是非常大的,陈叔,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的经验多,我们还得从您这里取经。”

“没问题。”

两人聊得甚欢,就在这个时候,陈盼则是直接走了进来,对着方为民说道:“方处,已经都准备好了,九点半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好!”方为民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然后对着陈盼说道:“你先去忙你的吧,等人到齐了,我陪着陈老一起过去。”

陈盼点点头,退出了方为民的办公室。

“陈叔,小盼这个年轻人这段时间做得不错,年轻就是好啊,有朝气有活力,而且勤快。”方为民夸赞着陈盼,让陈镜河的心里面更是舒畅不已,比夸自己还要高兴。

心里虽然有一百个舒畅,但是陈镜河嘴上却很谦逊地说道:“毛手毛躁的,方家小二子,他既然送到了你这里,你可得多费费心,管得紧一点儿,小年轻人,可不能惯他一身官僚的坏毛病。”

“呵呵,陈叔啊,小盼不错,要不然建设局的梁局长也不会点他的将。”方为民意味深长地说道。

陈镜河皱了皱眉头,人老成精,怎么能够听不出来方为民话里面的意思?方为民的话里有话,让陈镜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变数不成?

“这和建设局的梁局长有什么牵扯?”

“冰子和我通过电话了,他希望小盼能够调到建设局,呵呵,我们这里是清水衙门,向来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哪里像建设局,前途无量啊!”方为民话里话外酸酸的,陈盼有学历有能力,更重要的是有热情,他已经准备要好好地培养这个年轻人,谁成想却是空欢喜了一场。

陈镜河陷入了沉默,一言不发。

自家的孩子自个儿清楚,这不是陈盼的意思,说不定就是自己儿子陈冼冰偷偷地瞒着所有人做的,不过从陈镜河心底最深处来说,他也希望自己的后辈过得好一些。虽然他也希望陈盼能够将“河工”这个身份传承下去。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还要看陈盼自己的意思。

“方家小二啊,这件事情你和小盼交流过没有,你就没有问问他是什么打算?”陈镜河沉吟了片刻之后,然后缓缓地说道。

方为民笑了起来:“这个,我这个外人不好开口吧。”

陈镜河点点头,“我看啊,这件事情你还是先问问小盼的态度吧,如果小盼要是只把这里当成一块‘跳板’的话,也不需要如此尽心尽力地表现了,我相信小盼肯定会留在河湖管理处的。”

“冰子那里的意见也很重要。”方为民点道。

陈镜河笑呵呵地说道:“最终的决定权在陈盼那里。”

“陈叔,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过去吧。”

方为民知道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同样地不会有任何地结果,看了看手表,时间正好,婉转地提醒着陈镜河。

陈镜河笑着站了起来,幽然地说道:“这件事情啊,是冼子自作主张了,还是那句话,最终的决定权在小盼的手中,不过,我尊重小盼的决定。”

“是啊,小盼的意见是最重要的。”方为民神色缓和了一些。

在方为民的带领之下,两人来到了会议室。

此刻,在朝阳区河湖管理处的大会议室里面人头攒动,随着陈镜河在方为民的陪同之下走了进来,所有人更是都站了起来,朝着这位老前辈鼓起了掌。

站在门口的陈盼心中更是涌出了一抹难以自抑的激动,这是爷爷一辈子的信念,此刻的他是最能够感悟到爷爷当下的心情的。

对于做了一辈子的河工来说,这份殊容真的是难以描述的。

所有人坐下之后,方为民淡淡地说了起来。

“大家好,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陈老,想必上了些年纪的人,对于陈老来说并不算太陌生。”方为民缓缓地说道。

“陈老在通惠河做了一辈子的河工,对于这条河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今天我特意请陈老,主要是希望这位老一辈的河工给我们上上课,传传经,对于我们治河清淤来说,那是相当有必要的。”

哗!

热烈的掌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闲话呢,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呢,我也和在坐的诸位的身份一样,只是一名后进小辈,也只专心学习。废话就不多说了,接下来就有请陈老!”

在热烈的掌声中,陈镜河坐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他面露笑容,望着对面那一张张略显稚嫩又满是凝重的脸,陈镜河的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种宽慰,而这种宽慰让他的眼角略有些湿润。

“老北京有句话是说‘东富西贵’,西边的福禄水是‘西贵’,咱们这通惠河占的就是这‘东富’,为什么会有这称号呢。这话说来可就长了,老北京城东边紧靠的就是咱们这一条人工开凿的通惠河,老以前,南来北往的船只都要经过这里,很多大商贾都搬到东边来住,有钱的商人越来越多,自然就是富得流油了。”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陈镜河也面露培色,淡淡地说道:“你们别不信,咱们这条通惠河是京杭大运河的起点,由元朝的郭守敬主持,为缓解运输之需而修建的漕运河道,就连名字都是元世祖赐下来的,意为此河永远通达,惠及大都……”

陈镜河就像是在邻里邻居聊着家常,却也是向后一辈介绍着这条满是历史的奇迹运河,而其他人更是认真地听着

陈盼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虽然他之前不止一次听爷爷讲起过这条河,但是每一次听都会有不同的体会,尤其是自从参加工作以来,这种体会更加地深刻了。

看着在台上侃侃而谈的爷爷,陈盼觉得爷爷的形象越来越伟岸……

“……再过几天就小雪了,小雪一过就封冻了,到时候我们就要抓紧时间开工了。最后我希望我们的母亲河能够重新变得清澈干净,恢复往日的秀丽容颜。”

哗……

所有人的掌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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