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回到学校十来天,家里也没有什么新消息,一切看上去跟过去没有两样。可是他的心情却是紧张而苦闷的,女人给了她一刀,他还来不及缝合伤口,家里的事又让他牵肠挂肚。
他似乎不再是过去那个混世魔王了,他开始茶饭不思,几天下来,人消瘦了好多。
他终于看到了父亲的消息。是在《铜川日报》上。可却是他无法接受的消息。
《铜川日报》用了一整个版面介绍吴父的事情。“……利用职权便利,为陈某等人在重大工程招投标、定价问题等事宜上提供帮助,并收受贿赂合计达4000多万元……包括11套不同面积住房……”“受贿罪已成事实……参照……判罚,预计将判处有期徒刑14年以上……”
“4000多万!14年!怎么会?”他简直不敢相信。
更为要命的是:“其妻利用其丈夫的职务便利,非法收受他人‘感谢费’达1100多万元……已被检察院带走接受调查……牢狱之灾正等待着她……”
“妈?”他大叫一声。赶紧打电话给妈妈,结果一直是嘟嘟嘟的无人接听状态。
他一下子崩溃了!
他万万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他知道父亲、甚至母亲多少会有一些牵扯,从懂事起他在家也见过不少类似的烂事儿,但没想到……牢狱之灾,天啦!
爸!妈!
张子帆和班上很多人都有看《铜川日报》的习惯,大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大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唉!张子帆可怜了……”
“摊上这样的父母……”
“4000多万啊,什么概念,可以买下我们学校了……”
“没啥大不了的,他父母被查了,又不是他被查了……”
“由此可见一斑啊……”
“以前那么牛,这回看他怎么牛……”
张子帆心里也不是滋味,他想起年前父亲寄给他的1000元钱,他现在还放在箱子里,舍不得用,他又亲眼目睹父亲大过年的依然在工地上忙活操心,还拿不到工资的情形,他觉得很可笑。
吴越心里本来就崩溃了,再听到有人议论他更要他的命。他只要看到闲聊的,或者窃窃私语的,甚至是别人看他的眼神不对了,他都以为别人是在议论他或者将要议论他,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有几次他都差点动起手来。
他真受不了了,心理防线彻底决堤了。他离开了学校。有好几天没有来上课了,也没回过宿舍,打手机一直关机。这引发了班里理智的人的不安,当然包括宿舍的,万一他想不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怎么办?即使这个人是吴越,在面对这样的打击下,任谁又能承受得起啊,况且还有卢慧的事。
宿舍的决定要一起去找一找他。可是找了一阵天,无论是新区他的“自留地”里,还是他平日爱去的网吧,都不见他的踪影。这下大家着急了,班里更多的人都加进来,一起寻找吴越。
吴越离开学校后,一连在酒吧喝了几天酒,天天烂醉如泥。要不是跟酒吧的售酒小妹起了口角,被几个男服务员给轰了出来,他能一直喝下去。出来后他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连他那个“自留地”十有八九也带着污点呢。他就又“住”到了网吧里,极度崩溃的心情让他没办法面对现实,他就把自己彻底丢在了虚幻的游戏世界里,一整天不合眼,不休息,不吃不喝。
当张子帆和于森这队寻人小组终于在这家网吧发现他时,他们俩被吓了一大跳,这人哪还有一点吴越的模样,头发乱得像狗窝一样,面色死沉,嘴唇干得发白,还侵着血丝,身上酸得发臭。
他们俩想把人拖回去,可吴越两三天没吃没喝没睡了还那么大劲,他死死的拽着电脑桌子硬是不松手,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叫他们走。
张子帆厌恶他的这种做派,说到底,他觉得上天给他点惩罚也是应该的。他便冷冷的说:“你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站起来。”
他见吴越没有丝毫反应,又说道:“你想死在这儿,我们可不管了!”说完,就要叫于森走。
于森也来安慰他,试图说服他回去,也是不管用。
他们只好自己离开网吧。走出门口时,张子帆想起什么了,又退回去,冲吴越说了一句:“看一看当一个人抛弃了所有他一直都以为是希望和使命的东西,生命中还能剩些什么?我以前真是高看你了。”
于森问:“我们就真这样不管他了?”
“你没看到他哪劲儿?我看还是罪受得不够!”张子帆说。
“他别真有啥事儿?”
“不管了!让大伙先回来,就说人找到了……”
被张子帆和于森这么一拉拽,吴越才感觉到自己有多饿有多渴,刚一使劲的时候脑门上金星直冒,差点晕倒,他现在甚至连口水都咽不下去了,肚皮已经贴到脊梁骨了,眼睛也仿佛有强大的气流在压迫一样。
他有点害怕了。“我不会真的死在这里吧!”
他拖着半死的身子就近找了一个小饭馆,点了一桌东西,肉啊,菜啊,饭啊,水啊,混杂着往胃里一顿灌。等胃里有了点东西后,身子才稍稍感觉有点儿力气。付账时却发现钱包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妈妈给他的那张银行卡了。他刷了卡,看到银行存根上显示着,“余额 99871”。
妈!
他终于忍不住了,脆弱得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要回去睡一觉了。回到那个现在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房子里。
他看到陈雨珊正坐在门口的地板砖上,头趴在膝盖上睡着了。
陈雨珊听到有动静,一下子醒了,她看到是吴越回来了,便站了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变了个模样的吴越,心里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