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着几个红砖砌成的拱门跺了两圈,都找不到穿黑色衬衣的女孩,也没发现有人尝试着联系他。他听到教堂里传来了祷告声,便走近高大的肋拱窗口,朝里望去,一排排的信徒们正低头闭目,双手交叉而握,同声默祷。他看到靠近教堂门口位置上坐着一个黑色衣服的女孩,正熟练而虔诚的跟着祈祷。他定晴一看,吃了一惊,因为这个女孩他太熟悉了。
隔着布满灰尘的玻璃,虽然仅看到了她的侧脸,他还是一下子就想起她的鼻子,眼睛,嘴巴。这个女人,不正是让他陷落到敌军手中的反动派吗!
他心里顿时疑惑起来,是她约的自己吗?看起来是的,这里没有别的人认识他了?可她为什么要约自己呢?
他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陷阱”。他曾经毫无预兆的陷落过,他不会再踏入同一条河流。可是,万一不是呢,他似乎又要错过些什么。
看吧,她此刻正真诚地向耶稣忏悔并请求原谅呢,而她那美丽的脸庞似乎也跟危险的反动分子完全划不了等号。他有些犹豫了,他的荷尔蒙占据了理智的上风,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是如何被绑到山上的,也记不起这个女人背后的男人那吃人的眼神……短短的踌躇后,他就决定以身犯险,再一次踏入这个陷阱里,去一探究竟。
他偷偷的从大门挤进去,坐到女孩旁边。女孩也注意到了他,朝他看了一眼。他正要张口,她却用手势示意他别说话,跟着他做完祷告。他随意的比划着,完全是一个异类分子,他注意力只在这个女人身上,看着她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对耶稣的诚恳,他相信她不是一个坏的女人。
教堂的程序结束了,大家纷纷散去。女孩依然坐在凳子上,她把一侧的头发朝耳后捋了捋,然后看着跟前这个还惊恐未定的男子,笑了起来。
“你还在怕我?”女孩边说边笑。
“没有。”
“那你那么紧张干什么?”女孩看出了他身体的反应。
他强颜着笑容,回道:“有吗?第一次到这种地方,这里确实让我有些不适应。”
“那我们换一个舒服的地方聊。”女孩直接抓起他的手,拉他出了教堂。
沿着教堂走过两个路口,她带着他进了一家咖啡店。她叫了两杯咖啡。吴越平日自诩见过不少世面,但他却没喝过这洋玩意儿,他以为这跟一般的茶叶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当他端起一口闷下去时,差点苦得吐了出来。
女孩又是一阵笑,她用匙拾起一小块方糖和一小块奶精沉入杯中,轻轻的、慢慢的搅匀,再放下匙子,捧起来,细细的押了一口。才对他说:“要像我这样。”
他惊讶于她那迷人的姿态,但他又讨厌她说的话。他明显感觉自己遇到了对手。他吴越是什么人,多少女人不得臣服于他,在他的眼里,那些女子一点儿也不成熟,像个小孩子,他讨厌小孩子。可现在他自己却似乎成了小孩子,这让他很是难受。更要命的是他找不到任何破解之道,只得任由眼前这个女人摆布。
他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也端起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依然是苦得舌头发麻,然后强忍着等待对方的发炮。
“你不问问我是谁?或者上次的事儿……”她的脸平静如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哦,我不关心。”不是他不关心,是他压根没有想起这些问题来。
“嗯,我也不想说。”她说着,从包里面掏出一个粉色的手机,回着短信。
这倒是让吴越来了兴致,他难得看见用手机的人,便也掏出自己的手机,要了她的电话号码存下,并给她拨了过去。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她叫卢慧。
他们又聊起手机,然后聊到城市的天气,还有耶稣的故事,或者别的什么不要紧的。他随意的附和着,很多根本没有听得进去。
咖啡喝得差不多了,并没有什么理由再继续下去,他便问她:“你约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哦,也没什么事儿……我只是想,你能不能陪我去西塘乌镇一趟……”她睁大着眼睛,用一种奇怪的表情望着吴越。
这算什么?吴越想了各种可能,但他怎么也没想得到她会约他去外地,这里面会发生些什么?他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了几下。
见他没有说话,她微微笑着说:“你放心,不会再绑了你。我是想出去玩一趟,可是没有人陪我。”
他已经被她的笑容所倾倒,一阵激流穿过身体,他战战兢兢的回道:“没问题。”
吴越原本以为有一个陷阱在等着他,当他勇敢的深入其里,才发现,确实有一个陷阱,只不过是一个刺激和温柔的陷阱,让他爬不上来。
当天晚上,吴越就急急忙忙的整理好了衣物,又打电话给家里要钱,可是没有人接,他又给他妈打了手机,依然没有人接,他只好取出了自己卡里所有的钱,又向王义借了两百,第二天一早就和她坐上火车奔着江南水乡去了。
阳光粼粼的小河,瘦瘦的乌篷船,深邃幽静的巷子,古朴神秘的民居,起烟的青石路,花开的清晨,祥和的黄昏,美丽的水乡让吴越着迷,而他身边的女子,则像一朵花蕊,吱吱的盛开在他的心里。
在那个飘雨的晚上,伴着窗外喘喘的水流,他和她紧紧的裹在了一起。
她美丽得像个女神,但有时候又狡猾得像只狐狸。才几天的时间,一种深深的被支配感向吴越袭来,让他措不及防。
一开始他就毫无保留的进入到这个陷阱里,当他以为就要够着她的时候,这个女人就无缘无故的远离一点点。他近一点,她就远一点。
他躺在床头,要求她再给他一个拥抱、一个亲昵,而她总是迅速的下床,去冲洗自己的身子,然后坐在窗前回那些可恶的短信,或者躲到厕所回她那该死的电话。他用力的拍打洁白的被褥,他恨手机,他恨为什么自己的情绪突然不受控制。但当她从厕所出来一脸笑容的看着他时,他又心花怒放,不能自已。
“没想到你是第一次?”她坐在一张老藤椅上,喝着杭菊,冲他开玩笑。
他像一只乖乖的猫咪被抓住了尾巴一样,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回复,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向她发问:“你能不回短信和打电话吗?”
“你别管!”
你来我往的答非所问让吴越感到焦虑,不过没有比这更有利的办法了。他将这种策略进行到底,突然说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你经验挺丰富的!”
好一段时间,大家都没有看到吴越,他逃掉了至少一星期的课程,几门重要课程的老师已经发出话来,让他做好重修的准备。
一周后,他带着卢慧出现在了学校里,因为她说她从未进过大学校园的门,想进去看看。她信步走在校园里,仿佛多年生活其间,有时候她干脆挽着他的胳膊,像一个体贴的恋人,享受着来往学生羡慕的眼神。
当张子帆在去自习的路上看到他们俩时,他吃惊得像捡到了金子,他佩服吴越的周旋与交际能力。
而吴越自己却陷入了怀疑中,他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深深吸引。但很明显这个女人与他过去所遇到的任何一个都不同,他对付她们显得搓搓有余,可她却完全不受控制,反而把自己幼稚的一面完全暴露了出来。他感到危险,或者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正在等着他,他又想起了那个绑架他的男人那杀人的眼神。
他有点迷失了,但他觉得都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