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显然是早已经准备好了的,她夹了一块鸭血放在他的餐盘里,“你多吃点菜。”
“我想问你,你最近为什么老躲着我?”他已经等不及了,想知道答案,越快越好。
“没有啊……你也没有主动联系我啊。”刘云低着头,边吃边说。
哼!张子帆心想自己又不是傻瓜,所以对她的这个回答显得非常不屑。
见张子帆没有说话,刘云终于拿定注意把事儿说出来:“我……是有事要告诉你。”
“我已经等了好久了。”张子帆在心底里回复她,依然保持沉默。
“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一起吃饭,一起自习……我谈恋爱了……”她吞吞吐吐的说道。
幸好张子帆早有心理准备,不然真不知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此刻看起来倒也并无两样,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是谁?”
“这个人你也认识,”她拨了拨垂到耳边的发丝,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慌乱,装着特平静的样子,“你们宿舍的……宋书平。”
张子帆听到“宋书平”三个字,突然就血脉喷张,脸一下子红了。他拿着筷子的手一下子握紧了,他真想捶打这桌子,或者给自己一个耳光。要不是她在场,他就真要这么干了。
唉!他想到了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宋书平会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他感到既羞愧,又愤怒,但一直以来内向的性格起了作用,他极力克制住了内心所有的反应,好让自己在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面前尽快的平静下来。
他此刻非常不期望刘云看到自己的囧状。一丝也不!绝不!即使他的内心多么像一只受伤的兔子,他也要表现得像一头公牛,他绝不要刘云看出他是多么在意这个事情。
他又夹起菜吃起来,虽然已经不再有任何味道,但他还是吃了很多很多。对他来说,此刻也只唯有食物不负才算对他的一分安慰了。
他不再说话。刘云也感到十分尴尬,也不说话了。这顿饭很快就草草结束了。张子帆几乎是恶狠狠的丢下一句,“谢谢!恭喜你们!”便逃也似的回了宿舍。
宿舍里还没有人,他关了灯钻到床上去,一个人在黑暗里慢慢的捋清这件事情,回忆像一把把飞刀向他袭来。
他想起刚入学时宋书平向他透露刘云的家底,想起国庆节宋书平主动拉着她跳舞的场景,想起这歪货老打听他和她的事儿,想起他俩在校园里一起走着的那亲密劲儿……他气得直磨牙!说不定前几天去小南河游玩他俩也在一起鬼混呢!
他不停的摇头,而且哈哈笑起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还以为只要对刘云好言一番,她就是他的了。真是自作多情啊!
他感到羞愧极了!在这个宿舍里,他一向瞧不上宋书平,他觉得他就是一个书呆子,懦弱,胆小,多事,而且说话啰里啰嗦,嘴角还有一颗痣呢。他虽然有时候也看不惯吴越和王义,但至少他们说一不二,也算是男子汉。可如今她居然和他……真叫他难以接受!
可慢慢的,他又自卑起来。他觉得宋书平父母都是大钢铁厂的,说不定还一官半职呢,光看宋书平平日的起居就知道他跟这个城里人简直是不可比的,刘云这样的姑娘凭什么会喜欢上他?即使他们此刻在一起了,谁又能保证他们就一定能一直在一起呢,城里人跟他这个农村来的穷小子注定是不会在一起的吧……
想着想着,他居然睡着了。而梦境随即纷至沓来。
他梦到了一个女人——高中同班同学里模样很好看的一个女生。那是一个阳光充足的午后,他和她一起走进教室。美术老师在台上讲着素描要点。她不知缘故的坐在他的旁边,趴着头在纸上认真的描着一只歇息的蝴蝶。她那悠长白净的手,轻灵的笔触,柔美的画姿,以及那悉悉索索的绘画声让他感到神奇。他被这一幕吸引了,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画中的蝴蝶。突然,这蝴蝶一刹那变成了一只大公鸡,那鸡冠还在动呢。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美术老师被他突然的笑声激怒了,冲过来给了他狠狠一巴掌,大吼道:“你在干什么!”
可笑的是他还梦到了陈雨珊。某堂课时她迟到了,站在教室门口喊报告,然后不等老师回应她就蹦蹦跳跳的跳到座位上了。她穿了一件浅黄色体恤衫,就像一片树叶悠悠然的落定,任老师一脸错愕,也不好再责备她了……
正当他在不知缘故的梦中穿梭时,宿舍的灯打开了,是宋书平第一个回到了宿舍。他看到张子帆躺在床上默不作声,他也没有说任何话,就收拾自己去了。
张子帆见是宋书平,顿时心中升起一股火,不过很快就又落下去了。他现在对刚才的梦更好奇,他甚至有点想笑,他觉得刚刚怎么就跟那么多女人扯上关系了。如果能梦到刘云他也许会把她骂一顿,可这梦却偏偏跟她毫无关系,真是的!
他瞟了眼宋书平,就是这个人,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今后他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宿舍,怎么去面对宋书平,又怎么去面对刘云,他完全迷茫了。他干脆翻身坐起来,就坐在床沿上。他多么想有一个好朋友,能够一起喝醉一场,痛痛快快的说会话啊。
好在于森这个时候也回来了,他见着宿舍的状况和奇怪的氛围,很是洞若观火,扔给他一只烟,对他说了句:“我们以往的失败教训就在于轻敌哟。”
唉,爱情,美好的爱情,有时候经常会在达到彼点的路上跟你开一个玩笑,痛苦而苦涩的玩笑,最终在一遍一遍的锤炼中开出最美丽的爱情之花。此时的张子帆,他是悲伤的,是挫败的,但他又是克制的,是乐观的,这一次的小小状况并非完全给了他打击,也给了他成长的磨砺。
后面的几天,张子帆看到刘云和宋书平经常一起走在路上,有一次宋书平还蹲下来给刘云系鞋带呢,那一刻他倒觉得他们俩真般配,一定是模范不操心的一对儿。他甚至在心底开玩笑说,亏得自己没拆散了他们。
他心底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有一天他混得有模有样了,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成了企业家,成了名人,那时候,他会穿戴高贵,整洁的站在刘云和宋书平面前,看你们惭愧不惭愧。
可他又想,她选择宋书平应该算是理所当然吧,宋书平现在能带给她的他不可能做得到。纵然你的未来有无限可能,可谁又愿意为了未来不可预知的一些东西放弃眼下看得见的好处呢,人更多的是为眼前而活吧,谁敢轻易地把自己的一生交给未来。如果要真有,那他张子帆可得在心底里好好歌颂她一番了。不过这样的比较和选择算是爱情吗?他这样想着心里就好过多了,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心理暗示和安慰吧。
他也不跟宋书平说话,宋书平倒是有时候想主动开口对他说点什么,可见张子帆压根不正眼看他,也就作罢。他也不跟刘云说话,前段时间是刘云躲着他,现在变他躲着刘云了。而刘云要是不凑巧见着了他,总是满脸通红,心虚的想跟他说点啥。但他却不给她解下心结的丝毫机会。
他现在又一个人了。宿舍里还真就于森跟他够意思,看出这几天他的郁闷,主动找他到校门口请他吃烧烤,还点了一打啤酒。于森家里情况也是知道的,他也很难得请人吃一顿的,何况是这样需要点实力的请客呢。但在这样的时刻,他觉得是必要的。这个宿舍,或者说这个班也只有他们这样的农村孩子能够细心的体会到互相之间心里的痛苦和酸楚。
他们喝着酒,放浪的说着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秘密。此时,他们觉得彼此是朋友,是知己。于森帮他分析着这件事情的前前后后。张子帆吼着嗓子说这都不算事儿。
友情暂时替代了爱情,成了燃起张子帆心中热情的一剂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