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刃无情勾断魂,忽闻琵琶自九天。凤冠霞帔红罗裳,云宫瑶池降天仙。
但闻一曲琵琶赋,急如盛夏骤雨,那柄火刃竟迟迟不下,陈先河骤提真元,大臂一挥,火刃周身火焰再涨,熊熊烧了起来,向石明航的天顶袭去。却见一根红绫自西飞出,缠住石明航的身体,向后拉去,仍是迟了一步,火刃插进了石明航的大脚处。
但见龙如兰和梅兰竹菊四位侍女飞身落在地上,龙如兰一身嫁衣,手持红绫,红梅持琵琶,素兰持花篮,青竹持玉如意,墨菊持百宝箱。
龙如兰俯身检查石明航的伤势,将火刃拔出,运功给石明航逼毒。中了火刃之后,石明航的大腿出现了小面积烧伤,体内真元瞬间狂暴起来,石明航连吐三口鲜血,直接晕了过去。
梅兰竹菊果断上前,迎战陈先河。红梅急拨琵琶,如珠落玉盘,流水击石,素兰撒播鲜花,花香四溢,乱人心神,青竹引玉如意上前,尽取陈先河的要害,招招索命,墨菊翻手一件,覆手一件,不断从百宝箱中拿出宝贝,掷向陈先河。一时间,音毒器宝齐上阵,将陈先河围在中央。陈先河面色从容,周身泛起淡淡红光,静神宁息,将短刃召回,迎击玉如意,又旋身诡步,躲开了百宝攻击。
花香之毒随风而散,四周之人皆受其影响,琵琶之音惑心,花之香弱神,一时间四周之人心神脆弱者或哭喊,或狂笑,或疯癫,或胡闹,竟乱作一团。陈玉如也受其影响,哭天抢地,痛悼亡儿,好在有紫云紫雨两个丫鬟在一旁助其宁神守心,才挺了过来。
陈先河本来见对面是四位美女,索性陪她们玩一会儿也无妨,但连番下来,分神乏力,倒有些吃不消了。于是提起真元,双掌向上下左右各出一掌,正是四方掌,掌力浑厚,如山崩洪泄,将四周之物尽数震散,四名丫鬟随之向后退去,嘴角沁出血来。
四名丫鬟相视一眼,会意,将武器尽数掷掉,在场间跳起舞来。
洛女舞。有女思洛,乃做此舞。相传有一位女子经常与情郎在洛水边幽会,情郎弹琴,女子做舞,后来情郎因故而亡,女子思君心切,便独自来到洛水边跳起舞来,霎时间引得千鲤共跃,万蝶衔飞。传说古时曾有一城,三万大军列阵城下,正欲攻城,却见一女子于城上跳起此舞,竟使得三万大军沉醉不醒,最后被围歼于城下。后人云,若遇洛女舞,孤魂不还乡。
传说自然有夸大的成分,但洛女舞的名声确实响彻五境,然而,洛女舞要求舞者心有灵犀,彼此完全信任,而且舞者的精神力和内力都要相仿,一者乱而阵法崩,还容易造成严重的内伤。
霎时间,魅影叠重,衣带飘飞,纵使一直在场边站着的十二位黑衣蒙面人也有些恍神,须得盘膝于地,护住心脉。再看四周的士兵,如痴如醉,颠东倒西。然而,洛女舞,女子观之却是无用,只要不在阵中,便是安全的。
陈先河确实有些醉了。时间仿佛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陈先河原名吴应道,是烈阳宗的弟子。烈阳宗分为金宗和玉宗,金宗为男,玉宗为女,金宗在大阳山,玉宗在小阳山,只有重大的祭祀或论道等活动,两宗才会在烈阳山上碰面。对于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儿们来说,平日里最大的乐趣便是偷偷跑到小阳山上看这些师姐师妹,哪怕是师伯师叔也好。被逮到的话就会被关禁闭抄门规,严重的还会挨板子跪祖师像。后来,升作三代弟子后,能去山顶练功了。这应该是每一位弟子入门后最想去的地方了,因为如果天气好的话,从山顶的练功台上能看到小阳山小半个山坡,每天都会有大量的女弟子在那个山坡做早晚课。
那段时光是吴应道在山门中最快乐的日子,每天除了吃饭和练功,就是聊小阳山的女弟子们。哪个姑娘胖了,哪个姑娘瘦了,哪个姑娘胸又丰满了,哪个姑娘臀更翘了,哪个姑娘受斥责哭了,亦或是哪个是新来的,哪个许久未见了之类的。小阳山每年都会有新来的女弟子,所以师兄弟之间的话题总是聊不完。
突然间,场景忽转,一位青衣女子坐在湖边剥着莲蓬,有一位面容姣好的青年男子身后跟着两个仆从,沿着河边走近青衣女子,一展纸扇,脸上堆满暧昧地朝着女子问好,女子见到来人,略有惊慌,拿起篮子就走,那男子便伸手去拉女子,女子越是挣扎,男子脸上笑意更盛,兴趣更浓。吴应道怒火中烧,提起脚就向男子冲去,竟发现自己半身陷在水中,正在莲花深处,手上还攥着刚采的莲蓬,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吴应道与那男子打在了一起,数十招过后,两人身上都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痕,陈先河伤势更重,血已经将本是黄白的衣衫染成了红色。那男子似有些气急败坏,纸扇旋飞,十六根透骨钉从纸扇中飞出,直袭向地上的陈先河。吴应道伤重,一时不起,女子慌了,直接扑向吴应道,拦在了吴应道的身前,十六根透骨钉,将女子从头到脚钉了个透。吴应道抱着女子的身体,女子连一句话都未说出,便死了。吴应道更怒了,不,他是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更是恨眼前的这个人,他该死,挫骨扬灰!
吴应道下山前,师父曾送给他一件保命火符,告诫他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多是担心徒儿行走江湖遇上绝路,能留点生机。陈先河不假思索,将保命火符用了,火符一燃,整个地面霎时被烧得龟裂,草木迅速枯萎,近处的草木开始自燃,湖水冒出热气,里面的鱼儿因承受不住开始飞跃而出,飞出就变成了烤鱼,落回湖里,浮在水面,一时湖面竟热闹起来,不多时便一片死鱼,那原本还碧绿的荷花池也迅速枯萎,一片凄凉。吴应道催动火符,直接将那男子和后面吓得屁滚尿流准备逃窜的仆从给烧了。男子在扑天盖地的火海中根本避无可避,满身的法宝向外丢,却无济于事,最终被火焰吞噬,烧得一干二净。
受高温的烈火影响,女子的身体也开始萎缩,随后自燃了。吴应道腥红了眼,完全没顾上女子的尸体,待回过神来,却发现只剩下一堆骨灰了,一阵风过,竟全部吹到了湖中。
吴应道腥红的眼爆出泪来,冲向湖中,疯狂地用手去捕捞那散落的骨灰,恍然之间,陷入泥潭之中,而且身体还在往下沉。
慢慢地,水似乎又开始涨了,很快便没过了头,一股窒息之感笼了上来。
就这么死了吧,一切就解脱了!
真是想起了不少往事啊!
陈先河缓过神来,看着面前令人眼花缭乱、心神不宁的洛女舞,心中叹道。当年,吴应道确实想一死了之,但却被赶来救火的村民救起。醒来的吴应道艰难地在村中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又开始闯荡江湖,最后加入了陈家,改名为陈先河。
从死中活过来的人又怎会轻易地死呢?
陈先河右脚猛踏,直将路面的青石震飞,烟尘四起,迷得人睁不开眼。四女见势不妙,准备撤出场间,却为时已晚,陈先河早已闪身而至,以掌为刀,直劈在一名丫鬟的后颈,一人倒则阵破,四女在烟尘弥漫的场间纷纷倒下。陈先河未做停留,又闪至一旁。
“真是后生可畏,受伤至此,还能施展音惑术。”陈先河看着眼前盘坐在地上的马宽说道。之前陈先河为马宽回神,又施展视惑术,马宽一时不支,晕了过去,龙如兰为石明航抑住火毒后,便为马宽去枷疗伤,马宽醒后,被龙如兰扶到石明航身旁,正看到四名丫鬟准备施展洛女舞,便和龙如兰要了骨笛,施展音惑术,虽然效用不及往时之半分,但舞乐相和,仍是添了几分助力。
马宽顿时吐了一口鲜血出来,强撑着身体,守住心神,此时的马宽已经如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离开村子后的吴应道变得非常暴虐,遇到那种小白脸,能杀则杀,不死则残,一时间在圣阳州的西南边陲名声大噪。但吴应道的修为并不算高,保命火符也没了,很快就被各种仇家追杀,一路逃进了圣阳国。后来,吴应道为保全性命加入了一个叫“夜鹰”的组织,进了组织之后才发现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夜鹰”实际上是以陈家为靠山的杀手组织,专门清理一些陈家想要清除的江湖人士,有时甚至会将爪牙伸到朝廷官员。“夜鹰”这个组织不允许失败,一旦失败就是死,当场自杀是最好的死法,一旦逃跑被“夜鹰”抓回去,就会被折磨至死,是真正的不得好死。吴应道在“夜鹰”熬了十年,最后杀死了“夜鹰”的二把手,自己成了二把手,做了陈家的供奉,又改名为陈先河。这一年的吴应道才四十出头,但因练功过度导致满头白发。
从朝不保夕的蝼蚁成为站在顶端的巨人后,陈先河反倒没那么暴虐了。他所谓的仇人早在这十年间被他给灭了门。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势力,能找他报仇的都是来寻死的。高枕无忧的他反倒静下心来开始享受生活,整日在陈家与一些孩童为伴,甚是逍遥。要不是这次陈家族长亲自找到他,他绝不会亲自来石城。
被一群宵小之辈戏弄,陈先河暴虐之心又活了过来,伸手便向马宽的面门劈去,龙如兰起身欲阻,直接被震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