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颂踢了查仲文几脚后,就带着冰冷的面容,坐在一旁。
菁原的风吹着有些冷,白颂从空中牵来更多的雾气,将她笼罩,她的仙力包容了温暖的特性,用来御寒,再好不过了。
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三人,白颂突然联想到了菁原州那些可怜的牧民,虽然桑圆他们是敌国人,但出于人道的关怀,白颂还是给他们牵来暖雾。
见桑圆三人不再颤抖,她也自顾自的陷入过去的某些回忆。
那年东玉刚经过大战,双方签订了《龙首关之盟》,为了显示和平的决心,便鼓励两国的王公贵族通婚,共结秦晋之好。
而他父亲,肃王作为南下阳都的正使,在东朝鸿胪寺组织的夜宴上,见到了当时年方十八的查仲文。
因其言行谈吐,家世背景,境界潜力都很符合肃王的心意,便事后拜访查岁寒,顺道将其与白颂定下了婚约。
肃王回国后,白颂得知,害羞与愤怒皆有,但那时的她,说到底还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只是眼界高了些。再听闻父亲对查仲文的描述后,她内心隐约有些期待。
可那时,查仲文正和家里闹别扭,心心念念的萌姐嫁给了崔家远房,莒国堂掌柜的儿子。刚失去所爱,就被祖父告知,给他说了门亲事。
恼怒又无奈的查仲文,也不管对方是什么玉朝郡主,留信一封就离家出走,远渡海外去了。
在红楼上苦守出嫁日子的白颂,最终等来的却是对方的悔婚,据说男方为了不取她,都逃去了海外的蛮荒之地。
事情如若只是如此,那么倒也还好,可谁知府中某个小厮竟然将事情传了出去,这下便掀起了奎都的风言风语。
白颂白颂,白颂给别人都不要。
这句嘲讽,就是那时从某间青楼女子们口中传出的,肃王府的人去追究,才知道这话的源头是位曾经被白颂拒绝过的“俊彦”。
堂堂雾合郡主,受到这样的屈辱,她也并没有嘤嘤哀怨,没过几日,便从红楼走出,去神愿堂申请到菁原布道传教十五年。
就这样,她在这风雪里呆了十五年,日日与牛羊作伴,年年与白水青原为伍,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其实,时间久了,她也渐渐不那么恨了,甚至,独自一人久了,也就习惯了。她有时候甚至不敢想象自己结婚嫁人的光景,也无法联想自己每日困守后院的状态。
她骑着马儿,在这片辽阔的天地呆惯了,渐渐喜欢上自由,偶尔她甚至还会感谢查仲文。
有几年回京述职,它约见曾经还在奎都时的闺中密友,却发现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即便那些友人,许多都在鸡犬司或者升天司任职,并不完全束缚于主妇的职责,可她们的共同话语,依旧少了许多。
对于闺蜜们张口闭口的孩子和丈夫,白颂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答话,如何插话,只能淡然的露出恬静的微笑,装出一股子岁月静好的样子。
直到天色晚了,大家散去,她才能轻松的长舒口气。
白颂看着查仲文的脸颊,心想他长得确实还不错,也不像奎都那些公子哥们,想来是在蛮荒海外吃过苦吧。
不过,看着他被自己的雾蟒缚在地上,她又不禁莞尔,当年父亲回来说你有天赋,实力跟自己相当,没想到十年过去了,自己竟然高出了他那么一大截,看来这十载苦修,并没有白费。
但他比自己还小两岁,炼质巅峰,在奎都恐怕也找不到几个比他强的吧。
想到这儿,白颂突然有些羞恼自己,刚刚还准备冷漠点,怎么一下竟为他开脱起来了。难不成自己十年刻意的去遗忘,却造就了十年潜意识的铭记。
白颂想想就觉得荒唐,一个对自己毫无半点印象的男人,自己却将他偷偷放上了心头?
接下来的赶路日子,白颂总是恍恍惚惚,犹豫不决,她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把他们带去奎都,她也不敢问自己,自己到底有没有喜欢的情愫。
但越来越冷的气候,很好的解决了她的困扰。
桑圆他们被放在车上,由白颂驾驭马车。
某天,白颂发现地上的积雪下,竟然没有了衰草,而是冷硬的地面后,她便知道,自己又迷路了。
白颂各方面条件都堪称完美,但唯一不足的就是她是个十分严重的路痴。
当初,她一人准备先行南下,寻找罗布县凶手的踪迹,结果迷路迷到了桑圆他们跟前。便有了后来的相逢相遇。
如今,准备东归的她,竟然带着车马去到了极北的寒原州。
这里临近北面的冰海,常年冰雪覆盖,每年只有一个月会出现绿色。
由于气候的极端寒冷,这里只居住着人数不多的冰原土著,以及一些流放到这里的犯官囚徒。所以,白颂想找个玉朝人问路,都成了件不容的事情。
走了几日后,她更是找不着东南西北,甚至都已经来到了结冰的冰海边。
看着犹如镜子般的冰面,白颂有些惆怅。而桑园,此时正感叹她的暖雾保暖效果不错,不然,光是看看四处的精致,就知道自己这身衣服,八成会冻死在这里。
无可奈何之下,白颂只能向查仲文他们询问方向,并希望他们能提醒她方位对错。可桑圆他们又不傻,这鬼女人要带着他们去奎都邀功请赏,自己若是给她指方向,岂不是等于自投罗网。
于是,桑圆他们便开始说反着的方向。
但白颂到底是在菁原混了十年的人,各种牧民都有接触过,没过多久,便清楚了对方的计策,也就默不吭声的将计就计。查仲文说东,她就西,桑圆说北,她就南。
桑圆很快便也发现自己的小九九被看穿了,于是,便没了精神,任白颂怎么问他,他都不说话。
毕竟说是死,不说亦是死,那还是不说好了。
省心又省力。
……
在寒原州不知东南西北的乱走了好久,他们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不知是离奎都更近了,亦或是更遥远了。
马车爬过一座低矮的山丘,前方不远处的冰原上,竟然出现了一片青色的潭水,潭水上雾气弥漫。
白颂一惊,“竟然是青水白雾!”
桑圆他们躺在车上,探出脑袋,不禁也感到惊奇,毕竟在这样冷的环境里,居然还能见到波光粼粼的碧湖。
查仲文博文广识,心想莫不是鮆鱼和鯈鱼栖息的会移动的不冻湖。
又是下意识念叨着,
“青水白雾,常年不冻,位置莫测。其中鮆鱼,其状如鯈而赤鳞,其音如叱,食之洗髓伐身。儵鱼多与之相伴,鯈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
白颂停下马车,看了查仲文一眼,心想他还果真学识渊博,这鮆与鯈,还有青水白雾的来历,都能随口而出,信手拈来。难怪当年父亲看中了他。
她并没有回应,而是独自靠近白雾,打算弄点鯈鱼护心鳞回去放着,可以排解忧虑,安稳心神。
白颂幻化出的雾气,与青水白雾悄悄融合在一起,一点都不违和。
悄无声息的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
白雾渐渐落在水面,缓缓包裹住鮆鱼和鯈鱼的,就这样,轻松将他们缓缓拖起,白颂刚准备用雾蟒撕扯下护心鳞,远处的白雾中就飞来许多土锥。
弄得她不得不放跑异兽,挥出白雾阻挡,土锥没入雾气里,就渐渐软化,最终化成许多烂泥,掉落在水面上。
而鮆、鯈重新落入青水里,立马变拍打着尾巴,连同水雾一起,消失在了原地,不知所踪。
白颂刚想呵斥,对面竟然就传来指责,
“这鮆鱼是本公,本小姐的,你竟然敢和我抢!”
白雾散去,之间四个人,皆骑着马儿,来到白颂跟前。
白颂发现四人竟然都不简单,年纪最大的人,仙力波动竟然和自己相当。
但年纪最小,实力最低微的女子,却脾气最为泼辣,她坐在马儿上,叉着腰,颐指气使。
“贾洛,这女子敢跟我抢东西,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不过她看上去有点厉害,你替我去收拾收拾她!把她捉住,我要……我要打她pg!”
中年男子立马便站出来,抱拳说了句,“情非得已,得罪了!”
白颂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暗骂,什么呀?
不过,在应付对方的同时,她也开始思考,这女子的身份,能趋势晖阳境大仙师的少女,在玉朝她估计都认识,莫不是又是个异国人?
招呼着土锥,土壁,还有地震,她不禁悲观的想着,玉朝边关竟然松懈至此,难怪罗布县边军能长驱直入,在银帐犯下滔天罪行,然后潇洒离去。
这样厉害的大仙师,深入玉朝复地,竟然没有任何情报显示。
对方的土属大仙师一时奈何不得他,所以另外两个人,也爆发出自己的实力,参入了战斗。
躺在车上的桑园,看着几人你来我往,释放着绚烂的仙术,暗暗祈祷,新来的人快打败这个鬼女人吧!我的腰都躺疼了。
不过,三人打一个,也确实使得新来的四人,逐渐占据上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