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县外,已经有两万人化作了京观的材料。
菁原铁骑的大营里,每周都有一队骑兵拖着车子进出。
今日是贡嘎回来交付战利品和人头的日子,这一次他运气不好,只带回不到一千颗人头,所以内心有些忐忑,他低着头,站在和塔的面前,不敢随便言语。
但是和塔没有像从前那样,对他劈头盖脸的痛骂,而是对着他,斥责其他出去狩猎商人的偏将。从对方的嘴巴里,和塔似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有一两对骑兵,已经半个月都没回过大帐,和塔怀疑他们是在外头偷懒,准备叫他去寻找他们,然后将人带回来。
听着和塔这个将军滔滔不绝,贡嘎这个小小偏将只能在心里腹诽,说不定人家死外头了呢?不过,也只是玩笑话,作为一线狩猎人员,他是知道大漠的状况的。
大漠里连敌人的军队都没有,除非遇到什么灾害,不然不可能死在大漠里。就算是商队反抗,也不可能吞下一千训练有素的菁原铁骑。
何况,这半个多月,他们七队狩猎者,在大漠里杀了太多东朝商人,以至于现在商人数量大减,累得他的业绩也下降不少。
挨完训斥后,他一刻都不想在营中多呆,免得不时撞见和塔,就要平白无故的挨训,有时候贡嘎也不知道,在和塔的心里,究竟怎样的下属,他才不会平白无故的训斥,反正自从和塔成为春辉部的铁骑将军后,不论他做到好,还是不好,都会被训斥。
骑着马,带着一千人缓缓踱出营寨大门,虽然迎面满嘴风沙,可他却一身轻松舒适。
看着无垠的大漠,贡嘎心想,那几个千人队现在会在哪里。
就在这时,后头大营里又传来和塔的呵斥声,于是他摇头笑笑,心想那几个同袍说不定就是为了躲避你这个将军,才久久不愿归来。看来自己还是太老实,规定一周回来一次,自己竟然就真的回来一次。何必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于是,贡嘎决定即便找到了那几个队伍,自己也要在外头多待些日子,顺便也能省掉来回的时间,多狩猎些人头。等到这次撤兵回国,自己一定要叫阿爸给奎都的叔叔寄信,把自己调去奎都,就算不行,他也不想待在和塔手下了。
抱怨虽然不断,但贡嘎到底是个老实人,在大漠找人的事情,杀人的事情,都没有落下和偷懒。
某一天,他来到罗布县和煌谷城之间的绿洲修整,也就是被伏兵称作“百人泊”的地方。
看着皎皎明月和浩瀚的星空映射在水面上,他的心也为之荡漾。
做饭的火头军们看着偏将站在湖边,对着天空张开双臂,以为他困得撑懒腰。
就催促着几个年轻的兵士快点挖坑,他们要赶紧给偏将大人做饭,因为大人都困得撑起了懒腰,吃饱了好睡觉。
“叔,你们看,这是什么?”
小伙子挖出了干瘪的手,吓的坐在了地上。
几个催促的人走上前一看,原来是只手。然后就一脚踹在小伙子屁股上。
“哪个当兵打仗的,害怕死人?扯出来丢掉,然后继续挖,这个坑太浅了,火一下就被风吹走了!”
于是小伙子拿了一块不作用的布,包裹住那手,用力将他扯了起来,最后竟扯出一整具尸体。
小伙子将尸体拖出,却惊讶的发展,尸体下,还有尸体,于是他又拖出一具,令人惊恐的是,下头还有……
这天夜里,贡嘎带着一千人,将湖泊西岸附近挖了个遍,最终挖出两千多具尸体,以及大量头颅。且尸体分埋在一大一小两个坑里。大坑中有近两千人尸体,全都赤身裸体,留着菁原人才会梳的特殊发髻。小坑里有百多人,穿着东朝人的简易甲胄。
贡嘎蹲在排好的尸体边,捏着下巴,发出啧啧的声音,似乎是在思考。
他根据现场的尸体,推测出,大漠里可能潜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军队,且这个军队是东朝人的军队,至于是宁西还是羌笛关来的军队,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了,对方至少有两千人以上的规模,不然不可能灭掉两千菁原铁骑,才损失数百人。
于是,贡嘎叫人立马在湖边扎寨,并构筑防御,因为一千人的铁骑,已经无法保证他在大漠里的安危。同时,派出五路斥候,一路回和塔本帐汇报这里的情况,剩下四路,去往各个方向,联络友军,来此处会师。现在已经不是各自为战,自由狩猎的时候了。他们需要联合起来,才能应付潜藏在大漠里的,吐着信子的毒蛇。
……
和塔收到贡嘎的回报后,暴躁的摔碎了他心爱的酒杯。他想不出,骑兵全军覆没的羌笛关,和没有骑兵的宁西郡,是怎么派人偷偷潜伏在大漠,还敢跟菁原精锐交锋的!在他的印象里,羌笛关的边军就是个护送粮草兼守城的,而宁西郡的士兵,都是一条条蛞蝓,从来不会离开温和湿润的宁西地界,他们在大漠里,根本活不了一天。
但事实摆在眼前,东人有一股两到三千人的军队,此时此刻,已经骑上了菁原铁骑的战马,在大漠里四处游荡,狩猎着本来是猎人的菁原铁骑。
他在给贡嘎的回信里下达了死命令,让他联合剩下的千人队,必须找到敌人,必须歼灭敌人,然后火速送回大帐,商人们的布衣,他送的太多了,他要再给常清送几车东人士兵的甲胄换换胃口。
……
等到贡嘎读到这封回信时,他的身边已经坐着两位菁原铁骑的偏将了。而其他的千人队,至今没有前来会师,还有斥候,也根本没有寻找到他们的踪迹。
又等了两天,天空的苍鹰也飞过许多趟了,可其他千人队依旧迟迟未到。
贡嘎和两位同僚商量,觉得没必要再等下去了,他们推测,这未到的两队人马,大概都跟着湖边死去的两千人一样,已经命丧黄泉了。
于是,他们整军拔营,准备去寻找那些杀死四千菁原铁骑的伏兵。
……
但贡嘎他们不知道,盘旋在他们上空的苍鹰并不是苍鹰,而是非人化的桑圆。
从他们集结在一起的时候,桑圆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异常的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