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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事后非人哉

桑吉山树木丰茂,亦有飞瀑山泉,是貳县有名的踏青去处,每当春日时,山上便开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杜鹃花,如火一般散落在山坡上。

可现在,无花开之艳,也没有夏日里沁人心脾的翠绿。只是寂寞的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当娃娃们来到山下,感受到天地万籁俱寂,顿时都开始踌躇不前。尤其是一道乱舞的银蛇从天而降,落在桑吉山里后,大家更是都吓得蹲坐在地上。

紧接着,火球火柱时不时的从山中茂盛的树林里飞出。随后,山火开始四处开花,瞬间蔓延。

桑钺看着满山遍野的熊熊烈火,再看看身后吓破胆子的孩子们,觉得现在进山里,定然难以全身而退,于是转身对大家说道:“大家也看到了,咱们继续往前走可能会有危险,仙师虽然稀罕,可咱们的小命也稀罕……”

话未说完,桑园便冲到他身前,打断他,“咱们都到这里了,马上就要看到仙师了,怎么能就这样回去,狗子,你不是每次都跟我抢着当仙师吗,秀儿,你不是总说有一天要嫁给一个脚踏祥云身着羽袍的神仙郎吗?”

大家听着桑圆的呐喊,皆低下头,面面相觑。

“你是魔怔了吗?”桑钺一把推开桑圆,然后指着那宛若被点燃的巨大柴薪堆的桑吉山,指着那被烧红的半边天空。

“我不管!我不管!”

桑圆将桑钺撞翻在地上,看着大伙,心想等见到了仙师就让他收我为徒,等我成了仙师,呼风唤雨还怕这小小山火,老黄讲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险怎么成为仙人,你们这群傻蛋,等我成了仙师,有你们后悔的呢!

桑圆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就要往山里跑。

大家皆想上去阻拦,却被桑钺拦住,他看着刚跑了几米的桑圆,一脸气愤,“让他去,谁也别拦着!有他后悔的呢!”

不过,就在这时,前方山脚处的树林里突然飞蹿出一道银紫色的电光,电光转瞬即逝,从大伙的脑袋上贴着飞了过去,电光的余威瞬间将所有孩子的头发电的炸开,犹如古人怒发冲冠。

就在电光飞过的一瞬间,桑圆似乎看到了一道模糊的影子,似鹰似雕但又好像都不是,总之是一只猛禽。

当众人还在懵圈状态时,又一个火球从树林里飞出,火球犹如潮鸣电掣,气势速度皆不输方才的电光。但火球过境后,大家还未来得及吃惊被电出的爆炸头,就立马被火焰头给惊的四处乱跑,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水,快找水!”

桑钺顶着火焰头,大喊道。

只可惜,大家都还小,不知道弄些沙土湿土什么的往头上盖。

顿时,山下哭声一片。就连桑圆都惊恐的疯狂用手拍打火焰。

“咦?你们这些娃娃怎么在这里,太危险了!”

话音刚落,娃娃们就看见几道残影和一片刀光剑影从他们身边穿过,接着,还在燃烧的头发就脱离了大家的脑袋,渐渐化为余烬,随风而逝。

刀剑入鞘,桑圆他们这才看见是之前跟随仙师的官门中人。

“仙人,收我为徒吧!”见到这几个官差模样的人竟然有如此神鬼莫测的身手,桑圆暗暗揣测这些人可能也是仙师,只不过没方才那个火球包裹的仙师厉害,但是方才那如风如鬼魅一样的身法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着跪地祈求的桑圆和一旁流露出崇拜的“伙伴们”,桑钺偷偷鄙夷,心想这些家伙真的很没见识,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乡下人,他貳县的表哥就不会这么傻,错把武者当仙师,也真是有够滑稽的。

当然,桑钺只是在心里鄙夷,不会表现出来,毕竟他老爹总教育他喜怒不行于色才是真正上流人该有的作态。

“哈哈,你快起来。”为首的官差将他扶起,桑圆本想模仿老黄故事里那种不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的桥段,结果没想到这官差力气贼大,一把便将他提得站了起来。

桑圆刚被提起,立马就急眼了,准备马上再跪地不起。

官差见状,只得无奈的笑道,“娃娃,我可不是什么神仙,我只是固城营里的一名小偏将,是被派来协助方才那位飞走的大仙师的,再话说回来,在咱们东土修仙,早就不兴这磕头拜师了。”

“啊!您不是仙师啊。”

桑圆的言语里掩饰不住的全是失落。

“头儿,咱们得走了,已经在这里耽误很久了,会追不上司监大人的!”这时,另一名官差打断了还想继续解释的偏将。

“对哈!”偏将挠挠头,“你们快回去吧,这里危险。”然后,又摸了摸桑圆的头,便转身离开了。

于是,官差们一边调侃那偏将头头不靠谱,做任务还跟不相干的人唠嗑,一边迅速消失在田野间的小路上,只留下他们扬起的些许草屑在空中乱舞,以及孩子们身后滔天的火炎和滚滚的热浪。

当孩子们收拾完心情,这才纷纷往镇子赶。

回到家时,虽然已经是傍晚,可天空的霞光依旧。

炊烟不再袅袅,因为桑吉山的大火释放出的烟雾正随着北方来的风,飘过镇子上空。

孩子们回去后,却大都发现今日家中无饭菜,倒不是因为他们调皮乱跑晚归家,而是大人们都被镇上的三老豪杰以及吏员给召集了起来。

因为火势过于凶猛,镇子又离山近,且又处在下风向,大家都害怕火星子飘到镇上让镇子遭灾,于是由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便提议大家一起去灭火,镇上的吏员更是派人去了貳县求援。

其实,当大家发现桑吉山起了大火后,除了对仙师的畏惧日益剧增外,一些老农心中还是有点点抱怨仙师做事太没个度,完全不考虑咱们这些老百姓的日子。不过,也只是腹诽,毕竟谁都不敢在嘴巴上对仙师大不敬。

大人把孩子留在家里,再三嘱咐不得乱跑后,便都提着水桶水盆以及其他一些可以盛水的器皿去往山下集合。

待大人离去后,孩子们也都从厨房寻了剩饭冷菜就着热水吃下了,然后,走了一天路的孩子们便纷纷爬上床睡去。

窗外寂静,闻得到空气里淡淡的烟火味儿,夏虫撕心裂肺的鸣叫,既不是烦闷的夜,也不是舒适的夜,只是一个普通的夜,却让普通的桑圆辗转反侧。

倒不是心忧烦闷的难以入梦去,只是奇怪的梦让桑圆不知是清醒还是在梦里沉沦。

他看见一只巨大的雕,比人都大,它的羽毛银色为底,紫色为纹,却有四只鹰爪,头顶有一只黑色扭曲的犄角。当它挥动翅膀,便可腾云御风,它仰天嘶鸣,便可引来天雷落在它的犄角上。它的眼眸金黄却似乎蕴含着哔哩啪啦的电光。

然后,他发现那雕突然来到自己身前,近在咫尺。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到脑袋、四肢、躯体传来了巨大的疼痛。

疼痛让桑圆惊醒,但疼痛却并没有因为他的惊醒而消失,桑圆这才意识到原来这疼痛感是真实的,并不是虚幻飘渺的梦,不是强制自己醒来就可以逃避的。

疼痛令他不停地在床上翻滚,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胛骨处开始涨的难受,不论他怎么挠都驱逐不了这种胀痛。

终于,在一阵翻滚后,他摔下了床。

“好了,婶儿,你也早点回去歇息吧。”

窗外传来了开院门关院门的声音,桑圆心想是父母回来了,于是赶忙爬起来,打算去找父母哭诉这疼这痛。谁让有父母的地方就是家,就是温暖的港湾,对于孩子来说,父母可不就是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桑圆跑去推开房门,看见父母正在放水桶水盆。于是,他激动的叫了出来,“爹~娘……”

当他喊出来后,连他自己都懵了,因为他发出的声音完全没有稚音,而是嘶哑的如同某种鸟类的怪声。

父母听到这怪声,以为是桑圆恶作剧,就准备笑骂桑圆这么晚都不睡觉,怎知道,他们回过头看到的却是一只畸形的怪物。

“啊!”桑圆的母亲吓得丢下木桶,桑圆的父亲一脸紧张,手脚打着哆嗦,将桑母护在身后,缓缓退到墙根,抄起一旁的锄头,警惕的看着“怪物”,然后让桑母去叫人。

桑圆看着父母的反应,再加上听见自己的声音,懵圈疑惑各半,他伸出手,迈开步子,想靠近父母。

却换回来父亲严厉的呵斥,桑圆低下头,甚是委屈,可一低头,他终于知道父亲为何是现在反应了。

因为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居然成了两只只有家禽鸟类才有的爪子,手臂也上也布满羽毛,羽毛银色为底紫色为纹,在月光下透着丝绸般的光泽。这些毛甚至在沿着手臂往他的肩膀上漫延。

“爹,娘,我是圆儿啊。”

桑圆不知所措,此时他只想让父母不要用看陌生人的眼光看自己,他只想证明自己是自己。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泪已经从他的金色眼眸里流了出来,腿脚也不自觉的迈出了好几步。

听着桑园怪物般的嘶吼,看着逐渐走近的桑圆,桑父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被刺激到,他下意识就递出一锄头,落在桑圆的肩膀上,不过桑圆的肉却结实异常,锄头入肉不深,但还是见了血。

桑母见到血,吓得大叫。

“还不快去叫人!”

桑父扭头一吼,桑母这才不舍的离开桑父出去叫人,一边跑还一边向仙师祈祷保佑丈夫,但一想自己儿子可能已经被那怪物杀害,泪水便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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