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平喊到声嘶力竭,喉咙发疼,没有得到一声应答,除了他的呼吸声,没有任何声音,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他觉得应该找点喝的,喉咙已经快要冒出火来了,然后再考虑下一步怎么办。
移动到床头右侧,发现紧挨着窗户摆放的书桌也就比现在的自己高出「一米」的高度,当然,是按现在的大小比例来计算的,以后所有的数据都需要按这个比例来推断——比如现在的从床到地面的高度就大约有四米到五米。
晏平奋力一跳,扣住了桌边,双臂使力引体向上,然后——「呲溜」,他重重的摔回到床上,柔软的棉褥子承受了所有的力量,这才没有摔伤。这是因为桌面上有一块玻璃,八十年代都比较喜欢在写字桌、饭桌或则其他家具的表面上铺一整张玻璃充当桌布,这样使用起来方便打理。
所以这个玻璃桌面的光滑程度超过了他的预估,期间又摔下来几次,最后终于找到了攀登的窍门,有惊无险的来到了桌面上。
直奔现在如同水缸一样的搪瓷杯而来,晏平按住杯口边沿,俯首埋进水中,咕咚咕咚灌个水饱。
“呼~~~~~爽!”仰头吐出一口气,接着顺手擦了把脸。
他打开了文具盒,翻出削笔刀,切割着棉布袜子打算给自己做一双简易鞋子,也就是「裹足」穿。这么光着脚站在冰冷的玻璃面上,寒从脚入,病从足起,在这种情形下感冒发烧,估计不会活多久。
用切好的布条,,从脚到脚腕连同硬纸板缠上了几层棉布条,又把另一只袜子改造成一件大氅套在身上,虽然像套了一条麻袋,但是至少比光着身子强多了。
现在他这样的形象,真的如同一首歌谣里所唱的——“身披麻袋,头顶锅盖,脚蹬草鞋……”
可能比歌谣里还凄惨,因为除此之外,几乎就是全真空出镜,大氅里面连条底裤都没有——真可谓是风吹屁屁凉呦。
苦笑一下,穿成这个鸟样的穿越者,还谈什么虎躯一震,王八之气云云。
光滑如镜的玻璃桌面反射出还算清晰的另一个晏,一张娃娃脸稚气未脱,容貌算不上多么英俊,但好在还是年少时自己的那张脸,还好没有变成不认识的一张陌生人的脸。
他有些欣慰摸摸肚子,隆起的啤酒肚已经消失了,浑身上下充满了年轻的活力,当年那个不折不扣的骚年郎又回来了。
随后,瞥见了压在玻璃下的照片,妈妈慈祥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神经,眼角也不受控制地湿润了。也许这次借着穿越回来的机会,就可以多陪陪妈妈,多听听妈妈的唠叨,弥补一下年少时的轻狂——要是这样想来,他觉得穿越了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台历上的一九八八年三月一号的粗体字,标识了此时的年份。回忆了一下,在这个时间段,母亲所在的集体食堂的解体,所以她刚过完年就匆匆忙忙的去了南方,家中此时只剩自己和父亲两人。
一股浓浓的失望笼罩了晏平,回想过去的时光,一家人都是聚少离多,时间和空间上的长时间积累,慢慢地疏远了亲情,一直到最后她的永远离开,他才顿然醒悟,抱憾终生,每次午夜梦回的痛彻心扉,都使他默默无语很久。
现在穿越回来了,应该能弥补一下这个遗憾了……
按照记忆,老母亲是到了年底才回来,现在现如今他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否能够等到年底都是个未知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万里,在这个信息交流手段正在苏醒崛起的年代,发生了如此诡异的事件,一旦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轰动,最后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然后就会有各种麻烦要上门了。
台历旁,经典的带两个铃铛的圆形发条闹钟,时针已经偏离了数字八——这个时间段,老爹应该已经在车床前捣鼓零配件了。春寒未暖,突如其来的订单,门可罗雀的叉车制造分厂顿时热火朝天,完成生产任务后的丰厚奖励,刺激得所有的工人都在车间加班加点,没日没夜的抢进度。
自己现在所处的家属区大院里,过了上班时间后就看不到几个人影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平常心平常心,焦躁的晏平心中默念,还是等老爹回来再说。现在这个样子,叫人看到,一定会惹起很大的风波。这个年代,风言风语的传播速度不亚于互联网,最后送去被解剖了做科学研究都有可能。就凭生活在金字塔下层的父母那点能量,绝对是捂不住这种事情。
他沿着书桌,爬上窗台,从窗帘的缝隙偷偷地探出身子,家属区大院里安安静静,看不到人影,整齐排列的四栋小楼沉默兀立,和院墙组成了一个「田」字。冬末春初的日光慵懒的照射下来,树叶的影子在地面轻轻摇动,几辆自行车孤零零的立在车棚里。
院子里一切如初,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的亲切,这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使得他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其中到底是什么味道。他不自觉得就想多看看,多听听,将眼前的一切和记忆相互比较,印证。
院子里没有任何反常的现象。但是,如果视角来到院外,会发现院墙百米外是一片黑雾,浓厚如墨,缓慢翻涌,阻挡了所有光线的进入,维持着黑雾内部的神秘。随着视角抬高,从空中俯视,会发现黑色的雾气四面八方都是,将这个院子包裹其间。
但是以院墙外百米为界线,仿佛还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黑色的雾气挡住,任凭它翻涌撞击,都无法再前进一寸。
这些异象都是晏平现在所看不到的,因为院墙、小楼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视野范围,毕竟随着身高也缩小了很多。日后当他真正了解这个世界后,他才会发现笼罩小院的黑雾,其实是……
大致观察了一会,他不敢在窗台上过多停留。大白天屋里开灯拉窗帘,估计会吸引某些闲人的注意,要是他们再发现了窗户上趴着一个奇怪的小人……
谨慎的拉好窗帘,将室内外的光线分隔开,他望向头顶的日光灯管,奇怪昨晚睡觉时没有关灯,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奇怪的穿越场景设置。
晏平回到书桌上,找到了一包华丰方便面,撕开包装,就着凉水啃了起来。临走前,妈妈给他留了一笔数量不菲的零用钱,以免没有饭吃的时候应急,但是大部分都叫他买了各种零食和一些「玩物丧志」的东西了。
咔嚓咔嚓吃着方便面,晏平自嘲的想,现在自己就像一只偷吃东西的老鼠,吃东西的声音特别像,要是米米也跟着穿越过来,估计考虑都不用考虑,一爪子就呼过来了。
吃饱喝足的人很愿意没事找点事干,他想办法利用手边的东西充当撬棍打开了一个抽屉,并不是抽屉上了锁,是因为凭借现在的力量,根本拉不动抽屉,只能撬开一条缝隙,供他像老鼠一样钻进钻出。书桌的三个抽屉,就属中间这个抽屉里放的东西最多,这可是当时他的百宝箱。
还好他当时那个年龄段,迷上了拳击,锻炼过很长一段时间,所以现在的体能还算过得去,瞧瞧摆在墙角落的两只10LB的铁哑铃,他觉得现在的体格已经不可能同时举起这两只哑铃啦,估计七八个现在的他,差不多能抬动一只?
对现有的力量做了一个大概的预估之后,他打算回到抽屉里,找点有用的东西出来。
翻翻捡捡,找出了两条旧红领巾、一把钢直尺、圆规,洗干净的小眼药水瓶,一盒工字钉,蜡烛头,火柴,刻刀,一小捆细塑料管,几个玻璃珠子,透明胶带,502胶水……
哪个年代的孩子都一样,都喜欢收藏一些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不管有用没用,每件物品都有他们认为的特殊用途。
至于翻出来有什么用,暂时没有什么想法,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的举动,每翻出一件,晏平要么随手扔到一边,要么细细把玩,表情时而凝重,时而喜悦。
有关吃的,翻出来几块大白兔奶糖,一块大大泡泡糖,更加惊喜就是找到了钰送给自己的那块巧克力。当时晏平可是保留了很久都不舍不得吃,就是那句经典的广告语“XX巧克力只送给最爱的人”。
好多封存于记忆里的经典之物又都复活了,看的到,也摸得到,穿越回来真好。估计床底下藏着的那台红白机也在。可惜电视机在父母的房间里,本来是放在他这间既做卧室又做客厅的房间里,后来以干扰学习为由搬走了。
嘴里嚼着泡泡糖,他改造了一只长矛,用那只圆规。走上社会后磕磕绊绊的经历,进入装修行业后血泪的教训,告诫着他,任何时候防范之心不可无。
他的家原来是在四楼,这里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一楼,虽然是在关门关窗的情况下,猫狗之类的小动物不太可能进来,不过晏平觉得还是应该拥有一把武器——没有几个男人不喜欢武器,在大部分男人的眼里,但凡武器,都拥有一种特殊的美感,就像漂亮女人一样吸引着男人的注意。同时,任何人都会从武器中获得额外的力量和信心。
把奶糖塞进一条红领巾做的包袱,巧克力还是舍不得拆开。想了想,又钻进抽屉,拿出一个洗干净的眼药水瓶,装了些水,提着长矛,斜跨包袱,跳回到床上。
吃的有了,喝的也不愁了,下面就是坐等老爸回来救命了。
晏平摆好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枕头上,费劲的来翻开一本《七龙珠》,本来想看《侠探寒羽良》的,可惜那套书藏在床底下,之所以藏得那么隐蔽,是因为那套书的内容……看过的人都懂(猥亵的笑)。所以还是就地取书,消磨时光,耐心等待。
看着这本陪伴了自己走过青春期的经典之书,过往记忆里的点点滴滴一个一个的复苏,时而轻笑,时而皱眉,他很快的就沉浸到回忆中去了。
春困秋乏夏打盹,渐渐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睡着了。
“叮铃铃~~~~~~~~”
急促的闹铃声惊醒了晏平,真烦躁,几点了,吵什么吵,没看到人家正在睡觉呢,谁设置的这个时间响铃!诅咒那个设置穿越场景的王八蛋,这都什么奇葩的设计。
揉着眼睛,迟疑的钻出枕巾,身体的本能习惯促使他虽然在熟睡中,也是不知不觉的钻进了枕巾当被窝。钻出的一瞬间,他不禁天真的幻想,是不是睡了一觉,就可以摆脱了这个梦境,一切重归正常。
但是眼前的一切无情的击碎了他美好的愿望……
并且,房间里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窗帘后面的光线慢慢的变昏暗起来,直到最后消失。此刻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黑暗笼罩了天地之后,日游回归地府,夜游接管了大地,隐于黑暗的生物都苏醒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在悄悄的酝酿中。
睡了一觉,精力充沛的晏平决定,还是想办法把灯关了,然后再去窗户那一探究竟。天黑了,不关灯趴在窗户上看的结果就是,第一:看不清外面有什么,第二:更容易被外面的人提前发现他的存在。
两条红领巾当做攀爬绳,他爬下了床,来到房门前,仰望门套侧墙上的灯绳开关发了愁,这将近三四层楼的高度,怎么爬上去?还有,凭借现在自身的力量是否够拉动灯绳关闭电源……
放弃了关灯想法的晏平,决定还是先去窗户那观察观察,嗯,只要小心点,就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窗帘被小心的拉开一点点,窗玻璃的一角露出晏平的小脑袋,小心谨慎的往外张望。
此时是下班放学时间,按常理,大院里应该人声不断,大人会互相打着招呼,急匆匆的赶回家里洗衣做饭、收拾家。熟识的小孩们会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打打闹闹地玩耍一会儿,慢吞吞的在家长的呼呵下回到家里,紧接着家家户户都会饭菜飘香,沉寂一天的大院此刻就像复活了一样,充满了活力。
但是,此时此刻的大院里没有任何人影,更不要提人声了,阒无一人,如同鬼蜮。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依然寂静如坟冢,没有任何活动的物体出现,不要说人,竟然连动物都不见一只。
不知不觉中,窗帘被拉开一条大缝,晏平已经整个人趴在了窗玻璃上,现在不是怕被人发现了,此时候晏平十分希望有人出现,哪怕不是自己熟悉的人都可以。
渐渐的,更加恐怖的现象展示出来,整个院子除了自己的这个房间,周围的楼房,任何一层的窗户都没有灯光,所有的小楼都沉寂在黑暗中,并仿佛与之融为了一体,影影绰绰的如同一只只的巨兽,散发着恶意,仿佛正有什么看不到东西悄然涌动,向着这边的唯一光明压迫而来。
莫名其妙的穿越了,还被缩小十几倍,没有任何神器、升级系统相助,已经悲催到了极点。现在又发现,虽然身处熟悉的环境,但是却空无一人,如同鬼蜮,随着时间的推移,更是处处透出诡异,就差立一块“寂静岭”的牌子了。
一阵的寒意从脚底涌上头顶,晏平知道,现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准备考虑以后如何种田的问题了,今后能不能保住小命都犹未可知。
晏平正在考虑是否需要拨开插销,到窗外去探索一番,他愕然发现,对面的黑暗中,亮起了两点绿芒,大概被窗户里透出的光线吸引,远处高大的院墙上也亮起了两点红光,比两点绿芒更大更亮。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晏平手忙脚乱的想要拉好窗帘,挡住窗外的恶意,可是……
“哗啦”!
窗帘脱钩了!半片窗帘耷拉了下来,更多的光线透了出去……
“卧槽!无情!”
晏平跳下窗台就跑,一边跑一边问候并不存在的穿越场景设计师。
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赶紧想办法把灯关了是重中之重。一片漆黑中,就他的房间透出光芒,这简直就是黑夜中的灯塔,迷雾中的信标。
明显能感觉有什么正在逼近。
大致研究了一下手头所有的物资,迅速的做好了一个计划,一个关灯的计划,现在连关个灯都需要计划了。
“咳~~,我太难了~~~~!”
背着那盒工字钉,迅速拿起了一把「锤子」,爬下床后,晏平气喘吁吁的往门口奔跑,平时几步就到的距离,对于缩小版的他,现在是足足需要狂奔二里地的路程。
越来越紧迫的危机感,还在在不停的敲打着晏平脆弱的神经,快点,再快点,耽误得越久越有不妙的感觉。
更多的寒意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