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尖细
这时房门被敲开了，郝雨含着泪眼走了进来，她扑进了郝岚瑟怀里，“娘，你真的要和雪大哥走，不要雨儿了吗？”郝岚瑟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拍了拍郝雨的后背，“雨儿乖，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郝雨抽泣着，“哥哥不是有意做对不起娘的事情，哥哥已经知道错了，他后悔得都哭了，你原谅他吧，你不能不要雨儿和哥哥。”郝岚瑟脑门升起三条黑线，这个郝风，她真的希望郝风像郝雨说的那样只是一时冲动，不是有意的，但看看郝风所做的一切，要她说服自己很困难，她叹了口气，“雨儿，你们都长大了，娘不会不要你们的，但自己的路还是要靠自己走，娘只顾让你们吃饱穿暖，却忽视了对你们做人的教育，有负你娘亲的所托，所以娘不会怪风儿的，也许这就是对娘不负责任的惩罚，娘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娘会和雪大哥离开，但不是现在，不过娘答应你，走的时候一定会告诉雨儿的。”哥哥说对了，娘真的会离开他们，她伏在郝岚瑟的怀里哭了起来。
宝善堂的生活看似很平静，实际上波涛暗涌，郝岚瑟不再管宝善堂的任何事情，每天都带着云碧雪和小狐狸往安卡山里钻，身后却总跟着个小尾巴——小春，安卡山常年积雪，而且异常寒冷，小春毕竟年轻，吃不了那份辛苦，走不到一里路就停在山脚下等待两个人了，但心里却把郝岚瑟骂得体无完肤。郝风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也改变了对郝岚瑟的态度，每天清晨他会恭敬地向郝岚瑟道早安，晚上在郝岚瑟睡前会来道晚安，俨然把郝岚瑟当长辈对待了。郝岚瑟对郝风的转变也从别扭到适应，但一颗警觉的心却没有放下，她冷眼看着郝风打理着宝善堂，管理着自己在军营中培植起来的异族势力，她知道郝风还会有超乎常人想象的举措的，她从心里不赞同郝风对权利的追逐，但却没有这个能力改变现况，她经常苦恼地问云碧雪，“如果风儿成功了，有多少人会为此付出代价，那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如果他失败了，恐怕到时候性命都保不住，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依然有能力再救他，我该拿他怎么办啊？”云碧雪清亮的凤眸望着山下宝善堂的方向，“瑟，他是我的弟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只要我还有一丝意识，我不会让他死的。”郝岚瑟望着他在风中飞舞的单薄身影，无语了。他们在玉女峰已经徘徊了半个月了，别说血池和五色草，连一颗枯树也没发现，而云碧雪需要的血量越来越大，小狐狸被他吸的连跑的能力都没有了。他的眼睛有时会闪过蓝光，他苦苦压抑的结果就是昏迷不醒。这预示着属于他的日子真的不多了。郝岚瑟心疼地抱住那欲乘风而去的身体，低低地呜咽着。
第一场大雪比往年迟了半个月来临了，祥叔也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宝善堂，他和郝风关在房间里密谈起来。祥叔比郝岚瑟他们早一天离开利州，但他并没有回归纳城，而是潜伏进了京城，安排好了以前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和部下，为郝风南下攻打凤景做准备，丁哈和那刺已经是惊弓之鸟，不足为惧，只待来年雪化出兵，用不上一个月就可以消灭他们，那时郝风就可以挥军南下了，但关键的问题是如何从海蓝克手中拿到统一的军权，祥叔建议做掉海蓝克，让郝风娶海蓝心为妻，郝风犹豫了，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不介意先娶海蓝心，毕竟这只是暂时的，等他势力够强大，不用借助归纳族就可以和凤景皇朝对抗的时候，他会任海蓝心自生自灭，他身边的那个位置永远是留给郝岚瑟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但想到郝岚瑟，他就不能对海蓝克动手，无论是直接还是间接，都瞒不过聪慧的郝岚瑟，他忍受了多少妒忌的煎熬，才和郝岚瑟缓和了一点关系，郝岚瑟看他的眼神依然带着戒备，如果海蓝克在这个时候出事，他和郝岚瑟就真的完了。祥叔见郝风犹豫，焦急道：“少爷，为成大事，应该不拘小节，您想统一天下，为你父母报仇，就不能再有妇人之仁，您还是早点拿主意吧。”郝风沉吟道：“现在动海蓝克不是时候，海蓝克如果出事，就会激怒岚儿，我怕我们到时候得不到军权不说，还会把岚儿推到归纳族那边，如果岚儿和归纳族携手来对付我们，别说一统天下，就是立足之地恐怕都找不到。”——岚儿，老板娘，她居然还活着，祥叔愣住了，他刚回来，还没有见到郝岚瑟和郝雨，所以不知道他们已经回来了，看来还真小看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闯过千年蛇窟的呢？祥叔百思不得其解。郝风打断了他的思绪，“岚儿这次回来，带回来一个风华绝代的男人，这个男人不简单，一眼根本就看不出他的深浅，我也曾找人试探过，但都被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而且我发现没有人能近他一里之内而不被他发觉，岚儿叫他雪，你可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那个头戴大草帽，一身白衣的身影映入了祥叔的脑海，他在京城里一个旧部下（现在还在皇宫里当差）的嘴里听说过，安泰皇帝（安王）迷恋一个风华绝代的娈童，为了得到那个娈童不但杀了好多无辜的少女，还毁了凤景开国皇帝留下的寒玉水晶棺，这个娈童一身白衣，风华绝代，而且来去无踪，这个旧部下偶然偷看过一次，当时连呼吸都忘了，居然昏死过去，也就逃过了一劫，他就没有见过世上有这么美的人。当时祥叔的脑海里就映出了跟在郝岚瑟身边的云碧雪的身影，毕竟那种绝世风华不是人人都有的，但当时他确定郝岚瑟他们绝对不会闯过那个千年蛇窟，一个死人，他也没当回事，但没想到他们却毫发无损地回来了。他把自己在京城所听到的消息告诉了郝风，郝风冷笑了，“岚儿啊，岚儿，我会让你睁大你那双花痴的眼睛，看看你选中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的。”他趴在祥叔的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祥叔皱起了眉头，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郝岚瑟依然拉着云碧雪要去安卡山，这次她想往玉女峰深处走走，估计一天可能回不来，她还带了一些干粮，刚走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了下来，郝岚瑟不解地和云碧雪互看了一眼，云碧雪道：“多了好多陌生的人。”郝岚瑟顺着他的话音向外看了一眼，果然密密麻麻的兵士把宝善堂围了个水泄不通，她吃了一惊，难道郝风杀害查穆尔汗王和大妃的事情被归纳族知道了。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小春迎了上来，“夫人，少爷和城主在大厅里等您和这位公子呢。”郝岚瑟满腹狐疑地带着云碧雪来到大厅里，郝风和海蓝克已经坐在了两边，还有归纳族的几位长老也在其中，中间的位置是空的，海蓝克有些难为情地看着进来的郝岚瑟，郝风目光复杂地望着进来的郝岚瑟开口道：“岚儿请上座，有些事情要找你身边的这么雪公子核实一下，耽误你出游的时间，真是抱歉。”郝岚瑟拉着云碧雪坐在了中间的主位上，皱起了眉头，云碧雪在宝善堂没有给任何人存在感，他不和任何人接触，白天他们离开宝善堂去安卡山，晚上夜深人静时，云碧雪会点睡小春和小夏，来到自己的卧榻上，和自己相拥而眠，会有什么事情让海蓝克和郝风找他核实啊？还要有这么多的归纳长老参与，她抬头看了看郝风，眼光无意中撇到他身边站着的人——祥叔，祥叔精华尽敛，露出老态龙钟之态，怪不得这么多年，郝岚瑟都没注意到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像他这样平凡的不能在平凡的老头，谁会特别留意啊。祥叔谦和地弯腰对郝岚瑟行了个礼，“老板娘好，好久不见了。”郝岚瑟翻了个白眼，心道，嘴里说的好听啊，看见我还活着，你一定很失望吧。她没有理会郝风和祥叔，对海蓝克道：“不知道城主有什麽事情要找雪核实啊，雪是我的人，他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还请城主明示吧。”海蓝克为难地挠了挠头，“郝大娘你别这么说，我们也只是想把事情弄清楚，没有为难雪大哥的意思。”郝岚瑟“哦——”了一声，把尾音拉的很长。郝风向祥叔使了个眼色，祥叔走上前来，“是这样的，老板娘，此次我从凤景的京城回来，听到这么个消息，说安卡山是归纳，丁哈，那刺族的龙脉所在地，断其龙脉就毁灭三族，安泰皇帝已经派了自己的心腹进驻到安卡山了，少爷和城主想核实一下这条关系到归纳族存亡的消息，最近进入归纳城的凤景人虽然不少，但成日往安卡山跑的可就雪公子一个人，所以找雪公子核实一下这件事情。”郝岚瑟心里升起了一股怒火，龙脉是什么东西啊，归纳族的存亡，好大的罪名啊，不用问，一定又是郝风搞出来的了，郝风啊郝风，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吗？你真当我郝岚瑟不出声就是在默认你的一切吗？她横了郝风一眼，那一眼带着威严，带着愤怒和指责，郝风的心中一颤，但还是故作委屈地低下头，在抬起头时，双眼竟蓄满了泪水。郝岚瑟却把头转向几位长老，不理他了。
“几位长老，这个三族龙脉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啊？”几位长老对郝岚瑟一项恭敬，因为郝岚瑟救过前汗王，辅佐现在的城主，解决了归纳族的危机，让归纳族空前的强大，他们已经把郝岚瑟当成自己人了，为首的大长老道：“郝大娘，实不相瞒，三族龙脉的确有这个说法，是三族创建之初，三族族长定下的一个协议，因为这里的生存环境很艰苦，三族的族长要三族人共同齐心合力创建家园，并各自拿出了一部分财产，和埋在一起，为的是让后世子孙遇到困难时可以拿出来度过难关，这就是所谓的龙脉。”原来三族不是从一开始就水火不容啊，郝岚瑟接着问道：“那么几位长老确定，财宝就埋在安卡山吗？”几位长老犹豫了，最后大长老叹了口气，“这龙脉之说，我们也只是一代一代听老人讲起，但具体埋在哪里，年代太久了，倒是谁也说不清楚，安卡山人烟稀少，常年积雪，那里又多数大型猛兽，倒不施为一个藏宝的好地方。”郝岚瑟翻了个白眼，这是什么逻辑啊，敢情是用幻想和猜测来刁难人啊。
郝岚瑟又把目光转向祥叔，“最近去安卡山的不光雪公子一个人，还有我，我可以告诉你，是我要找东西，找‘青春无悔’药，这样说是不是已经交代明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对了，如果我发现三族的龙脉，我一定会如实禀告，几位长老是否信的过我郝岚瑟啊？”几位长老尴尬地点着头，他们也觉得这个什么龙脉太过飘渺了。海蓝克站了起来对郝岚瑟深深地施了一礼，“郝大娘，您对我们归纳族的大恩大德，我海蓝克没齿难忘，但凤景安泰皇帝勾结那刺和丁哈，和我们归纳族的血海深仇我不能等闲视之，这位雪公子风华绝代，您被他迷失心智我不会怪您，但他的确于安泰皇帝有关，我却不能坐视不理，请您把他交给我处理吧。”几个兵士涌了进来，客厅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郝岚瑟紧紧握住云碧雪的手，手心一下冷汗，她面色铁青道：“你说他是安泰皇帝的人，给我证据。”
一个兵士拖进了一个黑衣人，黑衣人瘫软在地上，显然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海蓝克道：“他的身份是安泰皇帝的近身侍卫，已经证实了。”大厅里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海蓝克猛地抓住黑衣人的头发，把黑衣人的头抬了起来，黑衣人瞪大了无助恐慌的双眼望着郝岚瑟和云碧雪。这个人云碧雪认识，以前在宜欣院的时候见过，的却是安王的近身侍卫。海蓝克指着云碧雪沉声问道：“这个男人你认不认识？”黑衣人慌乱地点了点头，“他是谁？”“是——是安王——安王最喜欢的人。”黑衣人好像被吓破了胆，已经语不成句了，大厅里一片哗然，几位长老窃窃私语，还不时同情地看着郝岚瑟摇摇头，郝风依旧是那张委屈的脸，双目含泪地望着郝岚瑟，原来龙脉只是个引子，这才是主题。云碧雪让疼痛猛烈地掠过身体，他闭上了眼睛，郝岚瑟抓住他的手更用力了，指甲已经镶嵌进他的皮肉里。海蓝克向她伸出了手，“郝大娘，您不是个因私废公的人，把他交给我吧。”郝岚瑟紧紧地咬住下嘴唇，嘴唇上留下一拍阴红的齿痕，“海蓝克，我不能把他交给你，但我可以用我的命向你保证，他不是安泰皇帝的人，如果你害怕他会危害归纳族，我可以带他离开，永远不再踏入归纳族。”海蓝克吃惊地看着郝岚瑟，郝风委屈的脸瞬间变得阴沉，海蓝克的脸也由吃惊变得铁青，他恨铁不成钢道：“郝大娘，你被这个男人彻底迷傻了，自从有了这个男人，归纳族和宝善堂的一切事物你都撒手不管了，你怎么对的起我父汗的托付，你太让我失望了。”郝岚瑟苦笑了，不是她撒手不管了，而是有人取而代之了，她冷静道：“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有自己的雄心壮志，你九泉下的父汗和母妃看到今天的你，不会觉得我对不起他们的托付的，我现在只想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请你让一条生路给我们。”她的话无疑在大厅中投下了一枚炸弹，郝风慌乱地叫道：“岚儿，不要那么冲动。”海蓝克死死地咬着牙，对着云碧雪吼道：“是男人就站出来，总躲到女人身后算什么男人啊！”云碧雪猛然睁开眼睛，眼中瞬间射出一丝蓝光，地上的黑衣人无声地瘫软下去，眉心流出了白色的脑浆，众人吃惊地看着云碧雪。郝岚瑟也大吃一惊，云碧雪的血龙出笼了，那这里所有的人都要完蛋，她慌忙抱住了云碧雪，轻呼着，“雪，你醒醒，不可以，坚持一下。”云碧雪苦苦地压抑着即将出笼的血龙，在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不能讨厌这些人，不能有恨，汗水瞬间沁透了他的全身，疼痛在体内无边的蔓延，身体已然无法站立，他靠在郝岚瑟的身上，拼命地喘着气，如果没有那芬香柔软的身体支撑，他的意识恐怕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郝岚瑟看着这个已经像水一样的人，心痛死了，她的眼泪也流了下来，“雪，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云碧雪痛晕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