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畅只觉周围一片温暖，想要睁开眼睛但怎么也做不到。
怎么回事？我不是被大火吞没了吗？
闭着眼睛的舒畅突然想起了刚刚发生的事。
大火一瞬间就吞没了海上的孤舟。
火焰太过透明，以至于大家都没反应过来，等落在身上感到烧灼感想要发出惊呼时已经来不及了。
船沉默着消失了，一丝多余的声音都没发出。
想来那些同在船上的民众已化为灰烬了吧。
舒畅感到一阵痛苦。
明明是同在一艘船上的逃难者，他们害怕的表情还历历在目，只瞬间便尸骨无存。
你不来这儿它说不定永远不会沉。黑猫这么说过。
猫施主说的不错。看门和尚这么说过。
这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把这么大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
舒畅痛苦之外又是气愤。
他感到周围一片温暖，也不知道自己死没死。
“我应该还活着吧？”他悄悄地说道。
“没死。”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
舒畅听出来是黎曼的。
“我是不是在病房里？”舒畅突然想起电视剧里常见的情景，男主角出了什么事昏迷过去醒来就在医院病房了。
“没呢，还在海里。”
“我为什么睁不开眼睛了？我是不是瞎了？”舒畅害怕道。许多小说里的人物在病房醒来时觉得自己下体凉凉的，掀开被子一看腿已经没了。
黑猫笑道：“那是因为我现在坐在你脸上。”
“……”
黑猫从舒畅脸上跳开，坐到他胸上。
舒畅终于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世界，只不过看上去有些怪怪的。
因为是在海里。
有点像在水族馆里参观般，只不过光线暗了许多，海里也没什么生物。
舒畅身外包着一层水膜，看上去极有弹性让人想戳一戳。
“别乱碰啊，”黑猫警告道，“本来是厚厚的一层壁垒，现在已经被火烤得只剩一层膜了。”
舒畅看了看四周，疑惑道：“哪有火？”
四周都是透明的水啊。
“火变透明你不是在船上看到过吗，现在开始往下渗了。”
舒畅突然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问道：“船上那些人还活着吗？”
“大和尚护住小道士，我护住你。其余人，应该已经成灰了。”
“这都是因为我的原因吗？”
黑猫看了他一眼，不再说了。
穿行在海底，四周都是单调的风景，却又布满危机，又是海水，又是幽火，包在舒畅体外的光膜逐渐暗淡，但依旧支撑着。
“会不会觉得无趣，大家防护的时候都是做个光膜出来？”黑猫闲聊道。
“大概是为了省力吧。”舒畅猜测。
黑猫点点头：“省一点就是多一点。越优秀的法师越是吝啬。”
舒畅想了一下，问道：“既然水下这么危险，为什么不浮空？”
黑猫玩味地笑了一下，难为在动物身上能看见如此人性化的表情，舒畅只觉一阵违和。
————
船被透明火焰吞没时，大部分东西都在往下沉，但有两个身影却往上空飞去。
是看门和尚和小道士。
“师弟，我现在传你一个小法门，专门用来在空中滑行的。”看门和尚语速极快，念了一段经文。
“记住了。”小道士听了一遍便明白了。
看门和尚眼睛里满是敬畏，在半空中把小道士背起来。
“我背着你渡一段距离，再换你背我。”
两人从船中飞起时并不是笔直向上的，而是呈标准的四十五度角，如同一颗炮弹般像西方飞去。
小道士靠在看门和尚背上并没有闲着，开始默诵刚学会的经文。
两人的身体逐渐轻盈起来。
这样的速度自然比在海底的一人一猫快上许多，两人耳边都是风声。
“师弟，你感觉热得受不了了告诉我。”看门和尚说道。
在高空滑行，不单要小心掉下去，还要承受不断往上飘升的蒸汽。
“是。”小道士珍惜体力，话尽量短。
达到最高点的两人开始往下坠。
看门和尚开始默念。
与海面接触借力是最危险的一个步骤。
他选定了一处火焰不算太密的位置，往那边落去。
看门和尚的脚开始冒气。
不是热气，而是夏天从冰柜拿出雪糕般的冷气。
他的脚离海面越来越近。
风压压得周围本就不多的火焰又散开了许多团。
不知是在半空中，还是在海里先开始，一块冰晶越结越大，瞬间变成了一块大冰。
看门和尚狠狠地踩在上面，往西继续飞去。
冰块四溅开来。
海面上的火焰像被血腥味吸引的鲨鱼般，全都涌向那些碎冰。原本平静的海面又躁动起来。
被冰块溅开的火焰下稍微露出了一些海水的颜色。
此刻也让人怀疑这是否还能叫做海水。咕嘟嘟冒着泡的海水泛着红，犹如岩浆一般。
小道士盯着远处，不由得一阵心惊。
“舒畅大哥他们是在水下吗？”
看门和尚点点头，心想他们想安全点，但水下可未必安全。
这么滑行了半个钟头，看门和尚感觉到有些累了。
不是体力上的累，而是保持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让他疲惫。
虽然他们处在半空中，海面上的火焰却仿佛有人性般跃跃欲试地想要攻击他们。他必须在往前滑行的同时避开这些不知会从哪里过来的攻击。
“我累了。”他轻声说道。
小道士抓住他的肩膀一个翻身，瞬间看门和尚便趴在了小道士背上。
“师兄，接下来靠我吧。”小道士默念口诀，穿行在海面上。
————
“其实吧，海底里看上去是更危险一点，”黑猫笑道，“但这水既是危险，也是屏障。谁能保证天上不再掉点什么下来？”
“那他们不是很危险？”舒畅担心道。
黑猫想了想看门和尚的眼神，说道：“不怕，他已明了死志，大不了一条命交出去总能护小道士周全。”
此刻舒畅终于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们两人为什么值得你们这么重视？我甚至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东极岛上有我们两个，船都不会派过来。”
黑猫一挥爪子，一道法力又打在光膜上。
原本颜色黯淡的光膜又有了些许生机。
“得再往下一点，现在这个深度有点撑不住了。”黑猫思考了一下，念了几句，光膜开始下沉。
舒畅沉默地看着黎曼。
忙完了这一切的黑猫端坐在舒畅胸口，本想一言不发，但见舒畅幽怨的眼神，又想到到岸后会发生的事，决定还是说些什么。
“多的我不能说，但有一点你记住，”黑猫斟酌着说道，“那个小道士就是天上的星辰。”
“那我呢？”
“你是地上的倒影。”
“……我听上去怎么这么逊？”
“大家没办法看天空。天上的星辰照亮了地上的沟渠，发光的倒影吸引众人的目光，靠着虚假的亮他们找出了星辰的位置。”
舒畅听的云里雾里：“然后？”
“他是星辰，你是倒影。”
“什么意思呀？”舒畅抓住猫摇它。
黑猫闭上眼睛开始装死，“死”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多的上岸了再告诉你。”
不知是不是巧合。
被比喻成星辰的少年，此刻滑行在空中。
被比喻成倒影的少年，此刻潜行在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