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少年走在回家路上。
步行有助于思考，和李欣怡的讨论让他隐约有了些线索，但还没法汇拢成语言。
舒畅妈的电话打来好几通。“我不回来吃晚饭了……”舒畅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通信软件上刘利的消息发来一百多条，语气慷慨激昂，大意是说千万别把他卖出去。舒畅想了想回了一句：“都帮你搞定了，她还托我向你道歉。”
消息刚发出两三秒刘利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还活着吗？”刘利紧张问道。
“好着呢，没掉一块肉。”
“你是不是被她抓起来了？现在迫于无奈说这些话，然后麻痹我的神经，到时候再把我也抓住烤了？”
“……哪有这么夸张？”
“我甚至怀疑你已经挂了，现在这个声音是欣怡伪造的。我要和你对暗号！”
欣怡……
舒畅突然有点不爽。
“什么暗号？你胡说什么？”
舒畅扯了一通总算让刘利相信电话这头是神志清醒，行动自由的舒畅。自己有异能的事自然没有告诉他，即便对方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魔法什么的，知道越少越安全。
“我挂了。还有，她会放火这件事你别再传出去，不然真的得被烤了。”舒畅严肃道。
“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照片我都删了。”
“也别再想着追她，人家对你没意思。”
“嗯？”电话那头的刘利挑起眉毛，刚要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
有故事啊。刘利琢磨着。
舒畅神色不变，把手机揣回兜里，拿着两本砖头厚的书往前走。
刚有的思路被两通电话搅得一干二净，舒畅有些无奈。
随便找了家路边摊解决晚饭后，舒畅朝东走去。
他又来到了海岛寺庙码头。
往日这个点，来往船只已停止航行，岛上诵经敲钟声伴佛香袅袅上升，陆上行人归家享闲乐。此刻往海面望去，一片黑暗。
码头外拉起一道道警戒线，几名警察全副武装守在那儿。
船只停靠口灯火通明，数人站在那儿谈论着什么。
舒畅走上前立刻被拦住了。
“别凑热闹，快离开吧。”
舒畅点点头，老实走开。
脱离他们的视野后，他爬上附近平房的屋顶远眺。
灯光下那数人皆穿便服，看着海面随意走动说话。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和尚，也没有道士。
谈论了一阵，人群分为两拨，各自离开。
灯光随即熄灭。
守在码头外的警察护在他们两旁，一道往外走。
很快众人消失在舒畅视线，码头重新陷入黑暗与沉默。
舒畅又等了一阵，确定没人了才往码头走。
翻过一道道警戒线，他摸着黑来到岸边。
就在昨天，他被一道如天籁般的声音吸引着走到海边，看见波涛汹涌的海面随即失去知觉。
舒畅小心翼翼地倾听着。四周只有浪花拍打岸壁的轻微撞击声和夏夜的海风声。
“你昨天获得的异能应该和这片海有关，雷电、火焰刚好都对应得上。”少女这么分析过。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舒畅望着黑色的海面思索着。
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
舒畅一惊，想找地方躲起来，奈何码头空旷无比实在没有什么遮蔽物，最后他躲在一根路灯后面。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得不紧不慢，舒畅的心跳有些加快，不过经历少女火焰的洗礼后他已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
体内的能量开始调动。
“舒畅大哥，你在吗？”清脆的声音穿透夜空。
舒畅愣住了。
这是小道士的声音。
他扭过头往西望。
小道士正拿着一个手电筒四处张望着。
“我在呢。”舒畅从路灯后面走了出来。
“我们出去说吧，这里黑灯瞎火的。”小道士领着舒畅提着手电筒往外走。
知道一切的人就在他的前面，舒畅一时之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好，即便问了对方也不一定会回答吧。
“昨天我们避开你你不要往心里去，”小道士道，“明心大师也是出于谨慎才这么做的。”
“明心大师是谁？”
“就是海岛寺庙的住持，他也是明云大师的师兄。”
舒畅想了想，问道：“护送你上岸的那个和尚呢？那时候好像没看到他。”
小道士沉默了会儿说道：“他是知通师兄。师兄昨日圆寂了。”
舒畅心里一沉。
黑猫说的不错，空中未必比海里安全。
“我们还活着，事情总得靠我们来做。”小道士说了一遍明心大师说过的话。
说完又觉不妥，他转过头歉意地看着舒畅道：“舒畅大哥你用不着负责什么，让你经历了这么多恐怖的事实在很不好意思。”
舒畅道：“我听那只黑猫和我说过，你是天上的星辰，我是地上的倒影；大家通过我找到你后，我就不再重要了。是这样吗？”
小道士默默地往前走，两人很快来到亮处。
路灯照射下，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街边的烧烤摊依旧红火，喧闹声传来却透着一股疏离。
“它说的不错。”小道士承认道。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能告诉我吗？”
“不能。”小道士表示抱歉。
“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舒畅不再追问。
“我虽然想劝你去过安稳日子，但看来是劝不动了，”小道士笑道，“舒畅大哥，总之你记住我不是你的敌人，你来日有困难了来找我便是。”
“你现在住在哪？”
“和明心大师他们一道住在乐光寺。”
小道士正式告诉舒畅自己的跟脚：“我的名字叫吴明仙，师承屏南镇茅山教一派。”
舒畅笑道：“我叫舒畅，舒服的舒，畅快的畅，家住A市。”
吴明仙认认真真地看了舒畅一会儿，满意道：“我本以为舒畅大哥你会横生怨气，所以特意来看看你，结果你眉目间还是清明的。”
“我可不是那种偏执狂。”舒畅笑道，自己总不至于受些刺激就想着要报复社会。
小道士从怀里拿出一张符纸，道：“这是我师父炼的符，你拿着吧，我总觉得会用得上。”
“那你呢？”
“很多人看着我，我不会出事的。”
舒畅接过符纸揣在兜里，这可是一道保命符。
“那我走了，”小道士准备告别，临走前他想了想还是说道，“其实你跑到那边的屋顶大家都看得见。”
舒畅脸一红，奇怪道：“我看那些人里没有你呀。”
“一点障眼法，”小道士正色道，“将来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修道之人的本事实在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你来码头找我是不是也早就看见我藏在那儿了？”
“是的，如果我愿意可以突然出现在你背后，但我怕吓着你这才慢慢从远处走过来。”
舒畅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握紧了两本砖头厚的书。
“还有，最近你不要到乐光寺来，这段时间情况比较复杂，”小道士道，“海边也少去。”
看出吴明仙不愿再多透露什么，舒畅点点头，突然想到自己的猜想，连忙问道：“你是不是穿越者？”
“穿越者……是什么？”
舒畅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遍。
小道士点点头道：“可能有些误差，不过也差不多吧——我就是穿越者。”
“……”
“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答应的这么干脆。”
小道士行了个礼，接着一挥道袍，身影淡了下去，随即不见了。
海岸边，只留下舒畅一人。
“你有你的道法，我有我的魔法。”舒畅看着天空手中凝出一撮火苗。
一阵海风吹过火苗瞬间熄灭了。
少年却并不感到丧气。
路已经有了，一切都会有答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