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芽依然
七
流经梅山的那条河就是梅水，当地人喜欢称它为乌梅江，其发源于高原之上，也是神灵们赐予给凡人的圣水，哺育了这两岸多少百姓。乌梅江的上游是处于高山峡谷中的，地势落差非常的大，水流湍急，险滩遍布流经的那段峡谷正是人间险要之地，也是外界气流进入高原的入口。出了峡谷后江面慢慢的就变宽了，河床也是慢慢的变深了，水流变得缓慢起来，流到梅山之后水面就可以通航了。梅山就是这传统乌梅江水运的起点，顺流而下最后汇入横贯陆地的大江中，又顺着大江就到了大海。乌梅江的水源是雪山融水，水源环境好是不用多说的，在高原流域上很多地方几乎没有人烟，所以水质是没有受到什么污染的，在梅山虽然修建了一些工业设施，但在建设之初就注意到了关键保护，这条梅山人民所享用的仍然是来自高原的“圣水。”
夏季的梅山无疑就是一个大火炉，无论是晴雨天气到处充斥着燥人的暑气，打个比方晴天就像是铁板，雨天则似乎是清蒸。并不是讲这梅山就是个火焰山，没有一块清凉的地方。凉爽之地当然是有的了，这倒不是待在室内吹空调什么的，海利在大火炉般的外面发现了些纳凉之地，自从他上次在海琳家发现屋后有一股源源不断的清风后他就想找到这股风的来源。要找到其实也比较容易，梅山镇的南面是一条绵延的低山，山脚下有一条五米来宽的小溪流，它在梅山新老城区交界的地方也就是大桥那儿汇入乌梅江。这条溪流在上方钻入深山之中，那股清凉之气便是从这条溪流的出山之处吹来的。海利很快的就找到了这个宝地，更为美妙的是这溪边也是一块阳光照射不到的绿草坪，相比栏山上的那块草地这儿吹的风并不是很大但是却要凉爽得多，早知道栏山那里有时候会吹热风的。海利脱掉鞋子，把双脚浸在溪水中，水很浅脚刻意触到底下的鹅卵石。这溪水是无比情况的，那些鹅卵石就好像是冰块一样。双脚通心，接触到这样的鹅卵石上全身都似乎是透凉的，海利再往草坪上一趟，可以在这待上个大半天。
还有个避暑宝地，这个地方大家都是知道的，那就是乌梅江了。来自高原恩河水当然是非常非常凉爽的，在接近峡谷的河面上还是冒着寒气的呢。在乌梅江边是很凉爽，只是要得等到日落西山后才可以去河边纳凉。晚饭之后海利总要来到河边散步，吹着晚风看着晚霞，那是何等的惬意啊。有不少上了年纪的人带着凉椅摆在河边，在上面悠然自得地躺着，这番景色似乎是一处度假海滩啊。在乌梅江边摆渡的那个老爷子还没收摊，他横卧在船板上怡然自得地抽着烟。在河里有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在搏水遨游，在这乌梅江里游泳是很需要技术的，这里的河段还是比较深的，河面看上去虽然是非常平静但要是问问在这里架过船的就会知道这水下的流速是很快的，另外河水偏寒性，没适应的人刚下去可能会出现些不良反应。见那群人游得是不亦乐乎，海利似乎是有些蠢蠢欲动了。但他也仅仅只是看看而已，直到有一天他决定要去乌梅江里游一游，因为明天他就要离开梅山，他觉得不去一趟那真的就有些遗憾了，后悔的话又到等到来年了。这天他来的要比平时早很多，这时候的阳光还撒在一半的河面上。河边还没有来那些乘凉的大爷大妈们，河里游泳的人目前也不多，这个时候还是适合游泳的。海利先来到摆渡的那个老爷子那里交谈上几句，然后准备脱去衣服和外裤下水，这个时候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海利感受到这般力度似乎是一个大汉所拥有的，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妙，听人说梅山这个地方是比较乱的。海利回头一看那人是一个身穿短裤，背心，脚下是一双拖鞋的这么一个大个子，这人看起来年纪不比海利大但是体格非常健壮，一身黝黑健康的肤色，一副结实的肌肉，咋一看就像是个放大版的王彪。海利想着这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梅山街霸，但是看到那张厚实的脸和那接近于光头般的发型后他又有些想笑，，这货长的就像以前的那种拉纤工似的。
“这位兄……第，哥在梅山混……混了这么多年了好像……好像还没……没见过你。”海利没想到这么结实的一个人竟然特么是个结巴，他就更想笑了。
“兄弟我是一直在梅山喽。但我好像也不知道你是哪个喽。”海利用他稍微蹩脚的梅山方言和那个大个子交谈到。
那个马上朝海利翻了个大白眼，又用手指着他“装……装的还挺像嘛。妈了个巴子的，继续……继续装啊，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是哪家的，我……我保证不找你麻烦。”
“他叫海利，他可是我家的，你这意思是要找我的麻烦喽？”海琳这时从台阶上大摇大摆的走下来。看到海琳来了那个大个子就摆出一副好脸来“原来……原来是……是海琳妹子家的啊，那……那这是误会喽，怪我嘴贱。”这家伙象征性的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海利这时差点笑了出来。“哎呀……不对喽，我……我从来没听说你有个叫海利的哥哥或是弟弟的。”
“他是我堂哥喽，从襄莱那边过来的。”海琳走到海利旁边轻声说“这人叫董木勇，平日里烦得很，你能教训他一下吗？”她对了海利做了个暗示的眼神。
海利马上领悟到了意思点了点头，他作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想必董大哥也是来游水得吧，那不如我们较量一下水中功夫喽？”
那董木勇的目光全集中于海琳脸上，听到海利提出的挑战后你是瞥了他“你……你好像是还没下过这水吧，我……我可告诉你啊，这……这乌梅江可是有灵性的喽，你这外地的“海蛎子”是游不了这水的。”论傲慢程度的话这位姓董的更胜一筹。
“怎么喽？你这是不敢比试喽？”海利带点挑衅的瞪大了眼。
董木勇此时又作出一副好脸“好啊！谁怕谁喽。也可是号称乌梅江河伯的仁喽，就……就这样吧，从这边游到那边再……游回来，看谁先……先游回来。好不好……”这人看起来甚至嚣张。
“哎，比赛可是有奖励的喽！这样好了谁要是输了的话谁就晚上请客吃饭喽。”海琳拍了拍海利的背，这是示意他一定要赢，晚上好坑死这货。
“好喽！”两人都表示同意，做好下水前的活动后两人来到河边，海琳一声令下后两人“扑通，扑通”跳入水中。海利用的是他最拿手的“划丈水”，他觉得这乌梅江的水况和龙潭那是差不多的，这对他的发挥影响不大，当年这人可是拿过全乡“丈水”第一的。这董木勇他也是划的丈水，他拼尽力气往前游去，想着一开始就要把这“海蛎子”甩开一大截，然后尽情的调戏，好在海琳面前呈威风。尽管他的双臂转的像螺旋桨但是始终没能超过海利一米，这样高强度的游水使得他消耗得快，累的就快。紧接着他就被海利反超了一米多，这下董木勇可就拿出了他的必杀技，那是一种类似于蛙泳的姿势，先下潜游行，游一段后浮出水面换气然后继续在水下游。他每次都可以在水里游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这样游泳受到的阻力是很小的，此时的董木勇就好比是只大青蛙，他很轻松的游到了对岸并开始往回游去。此时的他已经超过海利近十米了，于是他开始变得散漫起来。海利是有些着急但他并没有慌张仍然保持着迅速前进，董木勇怡然自得地游到河道中心时他往回看了看，这“海蛎子”才开始往回游，于是他很是兴奋地朝着岸上面无表情的海琳挥手欢呼，但是乐极生悲的事情却发生了。“哎呦我去！”董木勇突然大喊一声，他的右脚开始剧烈的抽筋，已经是无法发力了。他赶紧将双手放在右脚脚底，使劲瞪脚，看得出这人对水中抽筋的处理是有些经验的。海利见他抽筋了心中暗暗的发笑，赶紧乘着这个机会加快速度，一鼓作气的超了过去，岸上的海琳也欢呼的跳了起来。而那董木勇现在只能干瞪眼喽，说着“妈了个巴子”之类抱怨的话，虽然一分钟后脚已经不抽筋了，但已经是无力回天，海利赢定了。
“这不能算！”，“老子不服气！”，“这不公平！”董木勇上岸后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闹了起来，似乎是一发不可收拾，连海琳的话这时候都不管用了，他非要海利和他再比试一场。
“好喽好喽，上局不算，再游一场，让你心服口服吧。”海利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哈哈哈。”董木勇发出一阵苦笑“老子的腿……腿还疼着呢，还……还游个屁啊！”
“嘿！原来你是个这样的人喽，既不认输现在又不肯再比一次，你这是想耍赖皮啊！”海利撅着小嘴说道。
董木勇刮了一下鼻尖，这样子像是在重整士气“老子办事一向是敢作敢当的，我只想来点痛快的，就比潜水憋气怎么着，这个够刺激够挑战吧。”这厮自信起来连说话都不结巴了。
海利这时稍微变了下脸色，他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不过他很清楚这只是心里在作祟，必须要克服。“好！比就比！”两人买一次现在河边，都事先深吸一口气然后“扑通扑通！”再次下水，为了增加比赛的挑战性，两人约定在水下一米多深的地方带着。为了速战速决这董木勇又开始他的战术，那就是想法设法要把这“海蛎子”逗笑，从而迫使对方上去换气，他使出各种滑稽的表情，作出各种挑逗的动作，海利真是差点就没忍住了他怀疑这人是不是表情幽默哑剧的，但是对付这种看起来很厉害的战术又是很简单的，只要把眼睛闭上不就行了嘛。董木勇见无计可施只好安静下来。可是刚才那一番活动造成了消耗加剧，于是他感到缺氧了，他想强忍着但是总不能因为一顿饭和面子而把命给丢了出去。于是他双腿发力往上游去，海利察觉到了动静，眼见董木勇就要跑赶紧抓住他的脚踝，心想一定要捉弄他一番。董木勇见不对劲，用尽全力向上游去，他现在是不可能潜下去和海利来个水中搏斗，那样只会让海利摆布，他挣扎得更加疯狂了。正当海利得意之时，从董木勇的屁股后面冒出了一串气泡……海利赶紧撒手向远处游去，这样那厮才得以逃脱。
“啊哈……啊哈！”董木勇惊魂未定的大口喘气，他的眼里有些空洞，压过惊后回头看了看正在嬉皮笑脸的海利，顿时怒火攻心拎起拳头游过去，这是要做出干架的气势。
“你这龟孙！老子和你是无冤无仇的，你这是要搞谋杀啊，看看这怎么收拾你。”原来这人愤怒的时候说话也是不结巴的。
“妈的，明明是你要害死老子的，在水下释放化学武器不人道喽！”海利也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握着拳头游过去，这场潜水比赛马上就要演变成水上搏斗大赛了。
“哎！乌梅江河伯就这点能耐啊，要认赌服输喽。”关键时刻还是海琳救了火，董木勇一脸怒气地看着海利，似乎是要连她一起揍。但是硬汉往往是敌不过柔情的，面对海琳温柔迷人的笑容他只好化怒为笑。
“好好！我输给这只海蛎子喽。”上岸之后他给海利鞠了个躬，海利也回了礼，但是这董木勇说下次会让海利输得很惨！理所当然的董木勇请了晚饭，其实这人还是挺乐意的。晚上海利陪着海琳在新城里玩了一圈，回来时老城已是一片寂静。两人取道后街来到精神病院前，海琳双眼一亮，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她回头看着海利，眼里像是流露着一丝崇拜之情。
“利子，你今天实在是太棒了！你可知道那人就是梅山一怪，你竟然让他颜面扫地，太厉害了啊。”海琳激动的说道。
经不起夸耀得海利眉飞色舞的说道“当然了，我已经是身经百战，见得多啦，这个都是小意思喽。”
海琳撇了撇嘴“可我觉得你还是不够勇敢喽。”
“那……怎么样才能证明我很勇敢喽？”海利疑惑的问到。
“你敢去那个地方吗？”海琳露出了像是不怀好意的笑。
“去哪儿？”海利似乎知道了海琳说的是什么地方，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那几个在夜空里特别醒目的大字，眼里顿时流露出了一丝畏惧。这海琳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痛点，他无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但是海利诡异地一笑，抓到海利的手后拉着他跑起，海利当然不敢进去喽但这双腿又是不由自主的跟着海琳飞跑。到了门口时海利发出了那不可一世的尖叫，也许在他眼里这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可怕的地方了。
海琳回过头一脸不悦的看着海利“哎，进去后可别大喊大叫哦，不然的话那些白大褂和癫子们会出来的喽。”海琳这表情就像是在哄孩子。
海利此时脸色苍白，硬是被这话给吓坏了，他呆呆地点了点头。这幅熊样又把海琳给逗乐了“还特么爷们呢，胆子咋就这么小喽！”她拉着海利继续跑进去，海琳要去的地方是楼顶，这一段惊险又刺激的路程在海利看来就像是在闯一个鬼屋游戏。老化的电线路滋滋的作响，接触不良的低功率电灯一闪一闪，楼道里堆积着一些破烂衣服，有的上面还沾了血，阴暗的走廊里摆放着人体模型，在远处灯光的映衬下确实有恐怖气息。此时海利的内心是极度震撼的，走到后面的他甚至是闭上了双眼。从病房里传来了各种奇怪的叫喊声又让他更加崩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要紧紧抓住海琳的手，终于他们到达了屋顶，一阵晚风吹来，吹走了海利身上的惊慌。
“到喽，睁开眼睛吧。”海琳说完后挣开了被海利紧紧抓住的手，看着手上的红印她皱了皱眉头。
海利睁开双眼，这里正是这精神病院的楼顶，梅山镇建筑的最高点。不过他们是看不到梅山的夜景的，因为房顶上晾着白色床单。看着这些随风起伏的床单，海利还是心有余悸。
“到了……到了啊，那……可以回去吗。”
“还没结束呢，跟着我啊，小心被什么东西给抓去喽。”海琳做了个狰狞的样子，海利心中一震赶紧跟随着海琳。两人走过这一层又一层的床单后来到了楼层的边缘，也就是那几个大字的7旁边。这里没有什么护栏，海琳就直接双脚腾空地坐在屋檐上，海利为她是捏了一把汗，但海琳看上去是多么的轻松啊。她回头对海利说“你也来试试喽。”这可是八楼的屋顶啊，还没什么防护措施，说不定脚一软就滚下去了。海利不敢往下看，他的双腿不停地在发抖，身子慢慢向后退却。海琳这下没生气也没嘲讽他，而是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海利，等他不再回退时说“不要看别的地方，你就看着我，慢慢过来吧。”正如当年和叶迪一起过的那座破旧不堪的铁索桥，若是有个共患难的好伙伴海利的勇气便会大增，最终他还是一步一步的挪到屋檐上坐了下来。海利坐下来后觉得现在感觉到的像是一片天空，现在就像是坐在河边把脚伸到河里一样，是轻松茄子的，这还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海利俯瞰着梅山的夜景，感受着这阵阵晚风，紧张，压迫和恐惧通通随风而去，随风飘来的还有一种淡淡的幽香。海琳也在关注着脚底下的这片土地，她的长发在晚风中飘起，轻抚着海利的脸颊。海利像是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特地地靠近了海琳，不过他感到有些失落，若是没有这么一个人，自己如何才能克服心中的恐惧。
海利带点愧疚地低下头说“原来我真的是很胆小，唉，我不是个勇敢的人啊，内心是极其懦弱的。”
可你现在不是就坐在这儿吗？你能办到已经说明你是勇敢的了，还记得以前你是怎么过那座独木桥的吗？”
想到这里海利挠了挠后脑勺，又把头转到一边大笑起来。海琳转过头看着他，想着这货在发什么神经。待海利笑够之后就扭头过来，海琳这时还没来得及反应，结果海利的嘴就碰到海琳额头上了，海利感觉就像是触碰到了你片鲜嫩的兰花花瓣。但这毕竟是个尴尬的情况，两人的脸顿时起了红云，相视一眼后各自扭到一边去，最后还是海琳打破了矜持。
“你明天真的要去乔市吗？”海琳放下一切表情说到。
“你还会阻挠我去吗？”
海琳勉强一笑“你若是真的要走哪个能拦得住喽。只是你这人爱意气用事，我怕你这次又会遇到什么情况，然后一时头脑发热又干出什么糊涂的事来，我再也不想看到你狼狈的样子了。”她水灵灵的眼中似乎是带了些泪花。
“唉！”海利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锡纸包着的茶块，将其放在海琳的手心里“其实我早就想好了，我还是等到功德圆满的时候吧，我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那就拜托你把这个交给叶迪吧。”
海琳看着这块比她那块大的多的茶块，她笑了笑“看来她在你心中还是很大喽，放心吧，有空我一定会去的。”
海利很满意的笑着，次日一早他便坐上了那趟跑老路的大巴车，海琳这次没有送她。在海利走后两天，叶迪来到了梅山…………也许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