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瓦
十四
傍晚时分，在襄莱的一个酒店里，这里算不上是怎么的豪华但称得上是精致。酒店里来的客人不多但还是有生意可做，在一处包厢里一个成年男人正在看着两个全身脏兮兮，头发乱蓬蓬的十三四岁的孩子正在狼吞虎咽的席卷餐桌上的食物。仔细看时，那两个小孩正是之前逃离96班的田辉和黄子光。
因为他们这次只是小规模的逃学，准备的比较充足，身上所带的资金也算得上是“雄厚”的，所以福哥对此是无可奈何的，他只是给校长和学生的家长说明了情况。校长这次也没要求福哥要怎么怎么样的必须要找回来。要找人的话，校长自然也干不了什么事儿，但为了应付家长们，只得说配合配合之类的话。一周之后田辉和黄子光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田辉的亲戚找到，此时他们已是身无分文，狼狈不堪，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甚是可怜的流浪儿童，那样子……“折嘛人的很。”
两人回来之后，黄子光选择了辍学，这下子福哥真正的又少了一本作业。田辉表示要彻底痛改前非，保证绝不会有第三次！田辉回到寝室后，里面的情况和上次差不多，有一大推人围着他，有本班的也有其他班级的，要他讲一讲这次的“奇遇记”，于是96班男寝室里又开了个“报告大会”。根据田辉说本学期一开始他就产生了强烈的厌学情绪，无所事事，必干坏事，于是他想来一次彻底疯狂的行动来解脱这样枯燥无聊的生活。当然他不想一个人走，这样的话也是比较乏味的，得找一个“志同道合”的队友才是，当然又不能找那些猪队友。黄子光早已没了继续读书的想法，整天混世度日，这就被田辉看中了，两个人一拍即合，不愧是一对臭味相投的老铁杆，然后两人就开始策划他们的“伟大”计划。
要想走的远，走的好，那必须得有钱，钱当然是越多越好嘛。两人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筹集“活动经费”，他们从节省自己的零花钱开始，能少用的就少用，能不用的就克制起来不用。在别人眼里看来这两人以前“挥金如土”的人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节俭起来了，另外就是“坑爹”。以各种理由来“坑”家里的钱，有不少理由还是莫须有的。然后就是向班里和其他班的甚至是其他年级的“地主土豪”借了不少的钱，当时称“有救急之用”。当然，他们回来后首先就得将那些钱给一一还清。其次就是路线问题，这次去的地方必须要比较远，不然就会像上次一样，但又不能远的太离谱，要在自己财力的许可之内。两人最终选择了襄莱这个地方，一是位置适当，二是两人在这里都有所谓的熟人，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寻求帮助的。另外这两个人也属于脑瓜子比较灵活的，虽然在学习上表现的不敢恭维，但就是能整事，在这个计划中也加入了些“应急预案”来确保万无一失。
上个周日回校的那天下午，两人先去了临江镇上会面并做好准备，然后坐车去了县里面，又在县里搭上了前往襄莱的末班车，晚上到了襄莱。虽然他们手中有着两千多块钱，这算不上是十分充裕，但他们之前忍着攒钱的心到了襄莱这天花天酒地的地方后就彻底的爆发了。他们平时会抽烟，来到这里后买的烟是四十几块一包的高档香烟，吃饭是在大酒店里的招牌菜，玩的更是“一掷千金”。经过了三天的过度挥霍后他们已经是所剩无几了，虽说还没到讨米要饭的程度，但离流浪汉已经不远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开始后悔起来，觉得还是待在学校这种无聊至极的地方好。他们又不敢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没勇气去找他们的那些亲戚，怕抓住后会被活活给打死，想一想真是可怕。田辉决定去找一个在襄莱上班的“好伙计”去，他不知道那人的联系方式但知道他上班的地点，就是襄莱卷烟厂。他们步行来到这个位于郊区的卷烟厂，发现这里竟是如此之大的地方，根本无从找起。他们只好在门口等着里面的职工下班出来，可等到了深夜最后一批员工出来后，大门已经关上了可还是没见到那人的踪影。当晚两人找了一个公园，在那里的草坪上过夜睡觉，在公园里睡觉的还有些流浪汉。
到了第五天，两人决定开始拾荒。到处去找些瓶瓶罐罐然后去废品店给卖掉，有的时候还要和其他拾荒者抢废品……一天下来换的钱只能吃上几个包子。这天晚上又是去那个公园里过夜。到了第六天的下午，他们拾荒完了后去废品站时被一个田辉在襄莱的亲戚给发现了，那个找人的亲戚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叫花子”竟然是原来潇洒帅气的田辉。此时两人已是饥肠辘辘，只好先带他们去吃个饭，这才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到了这个毕业的季节，中考将在高考后的十天进行，也就是在六月份的中旬。这虽然仅仅是个中考，但对初三年级的学生来说压力也是比较大的，不仅仅是在学习上，老师和家长上，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山里的孩子哪个不指望着读好书，走出大山过上更好的生活。和高考一样，中考也算的上是个选拔性的考试，成绩直接决定了上高中还是上所谓的职中，是上一流的高中还是比较“水”的高中，中考是直接和高考挂钩的。学校的压力也自然不轻，虽然老师们常常带有讽刺性的说“你们的成绩好坏和我们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实际上学生的成绩也就是学校的成绩，学生的水平也体现了学校的水平。因此在这方面尤其是在升学考试这种最具代表性的工作是相当重视的。毕业班的学习是抓的很紧的，到最后两周时初三年级学生的周六周日的假期被取消掉。当周五他们趴在阳台上看到初一初二的学生背着书包骑上单车高高兴兴的离开学校时，有些人自然会心里发痒，闹点情绪，发发脾气什么的，还有人回到寝室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准备离开。楼上的老师看到会愤怒的大吼一句“给我站住！回来！”被喊住的人虽然心里强烈着想着回去，但也能理解学校和老师们的用心良苦，虽然说这么抓得紧是为了提高学校的升学率，但这样做最受好处的还是广大的学生自己。所以他们停下了自己的脚步，忍住了眼中的泪水，平定了心中的烦躁，选择了回头，选择了往回走。
痛苦什么的都是短暂的，两周过后当四辆中巴车开进校园停在操场上时，学生们的一切拼搏与努力，一切欢喜和悲哀都要即将过去了。这是四辆送考车，来自乡里的中巴车队。当那些即将毕业的学子走上车时，心中有一种解脱也有一种新的压力，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怀念。当然这还不是最后离别的时候。三天后，当这四辆班车满载着这些人回来时才是真正的分别之时，这样的离别是无比欢乐的，都是再为自己终于能走出这里而感到感到高兴，或许时间过去一两年后，那种怀念才会出现，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又会浮现在他们的脑海里，才会有一种想重新回到这里的冲动。所以96班以及其他班的同学会看到以前那些学长学姐们来组队或是单独回来看望他们过去的学校和老师们。
初三的走了后，初二的就开始进行生物和地理的结业考试，生地结业考试的地点就在这个中学里，时间一般是在星期六，前一天也就是星期五时初一的就已经放学回家了，这天就剩下初二一个年级，人是少了些，校园里是冷清些，不过食堂为他们开了小灶，这天的伙食还是不错的。考试在下午进行，考完后放假回家。
一周后，各个班级开始般教室，初二的两个班级和初一的95班搬上了三楼，95班和96班在二楼，95班在楼梯口的东边，96班则在西边。然后小学的毕业生参加完毕业会考后来到中学在一楼教室以及二楼最西边的那间教室集合，就如同海利他们去年一样。两周后期末考试进行，李森森依然是班上的不倒翁，但却很难再次夺下年级第一，海利的排名有所上升但幅度不大。三个班级总的来说96班是最优秀的，年级排名的第一集团中就数96班的人最多。考试之后，海利被告知去一下班主任的房间，在那里除了海利外，还有三个女生，有一个是同村的，还有两个是柴云绍那个村子里的。叫他们来就是通知他们回去之后把家里户口本上自己信息的那页取下来送到学校里，必须是在今天赶到，别的班级也有人被叫到这样的通知，柴云超也被叫了。
尽管这是在大夏天里，天黑的比较晚，但这样用双脚走一个来回的话就已经要天黑了，何况今天的天色有些阴蒙蒙。因此五人决定回去后，一起结伴前来。海利的看家本事“山地丛林极速越野术”的速度还是挺快的，才三十几分钟便回到了家。取了要拿的东西后容不得休息片刻便踏上了刚才走回来的路。在路上，约好的那四个人海利一个也没看到，他认为是那些人的动作比自己更快，说不定还会骑上她们的自行车，于是他也没等了就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直到他来到了瓴溪河边，沿岸而修的公路在那里可一览无余，不过他还是没看到那行人的踪影。海利开始放慢脚步，他意识到那些人肯定是在后面，所以现在得等等他们。就这样慢慢的走到了乡里，又又到了学校，但他们还是没有赶上来。海利把带来的东西交给福哥后又在校门口继续等他们，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来。这时海利认为他们可能因天色晚了就不回来了，于是往回走去。结果他在完小门口遇上了那四个人，这时候天已经昏暗下来，海利又和他们一起去了中学，然后一行人赶紧疾步回去。
回家的路不管是走小路还是走大路都要经过一个叫“野火岽”的林子，这个地方在当地人眼里是有些诡异的。这里以前是一块浓密的树林子，据说人走进去后抬头看不到天空，望不见太阳，还找不准方向，一般少有人走。还有这里似乎是个老坟场，林子里有很多很多以前的坟墓，这些坟墓年代已久，敬神节和年节时也没见过什么人来祭奠过。有的坟墓前有石碑，石栏等石制饰品，更多的坟墓是什么几号都没有，据说在这片树林子里只要看到有凸起的土包，那就是个坟墓。其实这些坟墓也是有石碑的，后来修公路穿过这里时，有些人拿去了不少。由于这两个原因，这里就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这里关于闹鬼和鬼魂出没的事情比较多。在没修公路前这里也是没小路的，去乡里的小路在林子对面一个叫新屋场的前面以枫树蔸的小河坡，以前有个上了年纪的人想去乡里买点肉，但他没去多久就回来了，手里真的提着两斤肉，他说野火岽下面有人卖肉，有些人感到奇怪就去了他所说的地方，结果什么也没发现，买来的肉也没人敢吃。后来这里通了公路，又开辟了一条下山的小路，一些人还把屋场建在附近，还在周围开辟了荒地种上了庄稼，有人把一些新坟建在林子的外围，这样来往的人多了，使得这里没有了以前的神秘和诡异。但当人走进去，虽然没有了以前那种遮天蔽日不知方位的感觉，但还是觉得这里有股所谓的阴气，心里有些压抑和恐惧。行人一般晚上是不会经过这里的，就连开车的司机晚上不会开车经过这地方，能早点回家的就赶紧回来，所谓“夜路走多了，会遇见鬼的。”即使是现在还流传着有人撞鬼的事儿，前些年一个男人回来的比较晚，是从小路上去的，当时是晚上八点多，他肩抗些一蛇皮袋盐，手里也没有拿手电筒。走进林子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腿，抢他的东西，那人吓得扔下盐赶紧拼了命的跑，跑到了附近的人家屋里，待心神安定后他和那个家里的男主人拿上手电筒和柴刀去林子里看了究竟，没发现什么东西，被他扔下的那一蛇皮袋盐还在那儿，只不过好像少了几包…………
海利等五人来到野火岽下面时，天色快要完全黑下去了，现在的视线不到二十米。这个时候正处于夏季，为了提防草丛中随时可能出没的毒蛇五人选择了走公路上去。五个孩子以前都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这里的事儿，女孩子平时小学都不敢一个人路过的，男生每次路过时也只想尽快走过这一段路，五人此时都显得有些紧张害怕，为了能放松点儿他们就相互讲一些笑话缓和一下气氛，这招显然有效果，进了林子后柴云超动了“邪念”，想找一找刺激感，他突然指着路边一处灌木丛用着充满恐惧的喊到“这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啊……啊……啊!”三个女生本来就有些紧张，柴云超这么一喊她们就更不得了，林子里响起了女生们惊天动地的尖叫声，然后发现这只是个恶作剧，一个个很是气愤，而柴云超此时也是一脸嘻嘻哈哈。海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给下了一条，但表现的还算是淡定的，只是捡了几块石头一个劲儿的往灌木丛里砸去。他虽然没像女生那样大喊大叫但被这么一吓心里也不好受，当他喘气压压惊时，他的双眼捕捉到了林子里一个奇怪的东西，这让他屏住了呼吸，绷紧了神经。那是一团蓝色的东西，在林子阴暗处比较显眼，还飘来飘去的，大致飘的方向就是海利他们这里。
海利知道了这是什么东西，他忍不住尖叫起来“有鬼火啊！”柴云超听到后赶紧看了一下，然后然后大喊大叫的跑了，女生们更是看都不敢看，也尖叫着赶紧跑了。其实海利根本不怕这个东西，他明白所谓“鬼火”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在这种环境里得搞个样子看看，他短暂的笑了笑然后大喊大叫的跑了……
初一就在这充满了惊悚和刺激的叫声和惊喜交加的奔跑中结束了，暑假完了之后中学将会有个大的变化。在乡中学的西边是一个叫粮店的地方，也就是原来的生产队用来储粮食的地方。那里有两座大仓库，整个面积比中学还大，如今那里是一块很大的空闲用地。中学早就有了吞并粮店，扩大校区的计划，并付出了行动，买下了那块土地，但就是一直没开工。因为那里住着一个老头儿，他见证了这座粮店的兴盛与衰落他对中学坚决表示现在还不能拆，要等他死了才能动手。校方也尊重老人家的意见，就在这个学期末这位老人与世长辞了，中学给他请了道士做法式，搞了个葬礼，处理后事。之后便开始拆了，直到放假的时候那边的围墙已经完全拆除，仓库也开始拆了。
根据校方的计划，扩建后的中学的面积要比现在大上一倍多，新开发的地区建有新食堂，新厕所以及新的浴室，还有一栋新的宿舍楼，另外学校操场也会来了大翻新，增加硬化面积，改变“晴天一身灰，雨天两腿泥”的历史。
这个“宏伟”的计划让不少学生激动不已，当然也有些唉声叹气的，这主要是些快要走的初三年级的人，也有些初一，初二的，毕业生叹气是因为他们要走了享不了这点儿福喽，另外的人是在思考在他们离校之前会不会建好，他们觉得这拆房子的速度是在太慢了，建房子时那不知要修到猴年马月去，在他们眼里最应该有的速度是一天要拆完一座粮店。这两个月，照这样的速度还不知能不能把粮店给拆完。
早在两周前，海利回家就发现海若似乎又在为有线电视线路的更换而忙碌，海利这时当然有些窃喜，这样就意味着海若可能又会去一趟襄莱，自己嘛又能跟着去了，这都已经一年了，叶迪和那些花儿又会怎样呢？海若告诉了他，这是海若最后一次更换线路了，因为村里的有线电视马上要被县里的有线网络统一了，现在他要做最后一次整改，也好现在干这一行不像以前了，物价一直在涨而收视费始终不变而且还得时常维护，不做了也方便做其他的事情，另外这些海若自己建立起来的线路还可以卖出一笔不少的钱，海若看起来是比较高兴的，而海利则有些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