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对话
姜染坐在地上也不动弹,一滴泪水掉了下来,只觉得心里堵堵的。
唐炎看她半天也不起身,便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弯下腰用力猛地抬起姜染的下巴,正要发怒,忽地注意到姜染蕴满泪水的眼睛,他的手骤然停滞了一下,原本咄咄逼人的目光竟在刹那间无影无踪,黝黑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慌乱。他丢开了手,直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开门出去了。
唐顺之看见唐炎脸色不好的样子也没理他,自己和两个随从上了马,问道:“那个小兵呢。”
“哦,他好像有些病了,父亲,你们先走吧,反正今天也能到了,我一会再催促他。”
唐顺之冷哼一声,钻进马车,带着两个随从驾车而去。
唐炎神色黯然地给马刷着毛,他低低地对马说道:“小飞,你知道吗,其实我只对你好的,我知道我这个人无情无义,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爸爸从小就培养我为杀人工具和实现他野心的法宝,我不能对任何人好,小时候我和爸爸的少年杀手团一起接受训练,我有一个特好的兄弟,我俩形影不离,同吃同住。”
说到这里,唐炎长长的叹了口气,脸上是深深的悲凉和悔恨又继续道:“后来爸爸也知道了,于是在暗室训练中,我俩在互不知道的情况下分在了一组,我的武功比他好的多,于是我并不费力就杀死了他。当暗室的灯打开后,我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死在自己剑下,我扑到他身上大哭起来,可那又能怎样,我亲手杀死了他。”
唐炎继续给马刷着毛,苦笑道:“后来我长大了,被安排各种高难度的任务,我都能得心应手,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爸爸外表上是一个大官,带着我出入各种宴会,我在宴会上结识了一个女孩,她比我小一岁,漂亮聪明,我们很谈的来,我想我可能有些喜欢她了,但爸爸知道了这件事,他问我有没有勇气杀死她,我问为什么,她与我们无冤无仇,爸爸说,就是要锻炼你能随时杀死亲密之人的能力,无毒不丈夫,成大事者就要没有感情,如果你不杀死他,也许你就会被他杀死,我很愤怒的说不行,后来,爸爸派人做了一件非常肮脏的事情…”
唐炎脸上是极度的悔恨和自责,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是我毁了那个纯洁的女孩,后来我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无情无义,从不敢对任何人好…”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在唐炎身后不远处停住。唐炎的脸迅速恢复了阴沉的样子,也不再和马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刷着马毛。
刷了一会儿,唐炎站起身来,回头看向姜染,那张精致的脸上是无法掩盖的敌意和厌烦。唐炎微微有些烦躁,也没有说话只顾自地跳上马,说道:“走吧。”姜染跟在他后面,一前一后地扬尘而去。
一路上谁都没说话,唐炎只是在前面静静地骑着马,浑身透着阴鸷冰冷的气息,姜染则是一脸厌恶的跟在后面,思考着如何夺得昊天塔的问题。
在黄昏时分,两人见到了焦急等待的胡宗宪的主管。
主管一脸欢喜地说道:“公子可算是来了,我家大人和唐大人都等急了,这边请。”主管请两人进入会客厅。胡宗宪和唐顺之,戚继光都在,还有两个唐家随从,一个三十上下文人模样的蓝衫人。
戚继光看到姜染时,眼睛闪过一丝惊讶还有疑惑。胡宗宪看了看戚继光,又看了看唐炎,笑道:“你们两个还蛮像的吗。”大家一看也都吃了一惊,果然他俩就像双胞胎兄弟一样,从鼻子眉毛眼睛到脸型,大家纷纷赞叹了一回。
戚继光和唐炎更是惊讶万分,两人都上下打量着对方,许久,戚继光笑道:“看来箫弟说的没错,我俩也是有缘,改日一定一起喝酒!”
唐炎也笑道:“好啊。”
一个时辰后,密室。
密室中是压抑紧张的气氛,胡宗宪一脸阴沉的坐在那里,只是一言不发的直视着前方,周身发出能令空气凝固的气息,下面的人大气都不敢喘,静静的,静静的等待总督的发作。
其实密室内只有三个人,胡宗宪自己,胡宗宪的军师徐文长,戚继光。
过了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胡宗宪说话了:“两位,昊天塔失窃了,知道那个盒子里装的是昊天塔的人只有三个,就是我们三个,那么,是谁走漏了消息?”
戚继光的手里还攥着姜染不久前给的纸条,上面写着:“昊天塔不是我偷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蓝衣的徐文长先开口了:“大人如果怀疑我,就押我入狱吧。”
胡宗宪严肃的说道:“不是怀疑二位,而是让我们都回忆一下是不是无意中泄漏了什么情报,泄漏情报的人甚至也有可能是我,”
徐文长苦笑道:“大人,您是知道的,我平素很少和人来往的,说起来和我来往最多的还是戚将军呢。”
戚继光黝黑的眸子越发显得谨慎,他仔细的思考着,然后抬头迟疑地说道:“大人,有没有可能在我们说的时候有人在偷听。”
“我们是在密室之中谈话。”徐文长道。
“有些人总是无孔不入的。”戚继光平静的答道。一阵凉气吹的嵌在墙壁上的烛火摇曳起来,三人在墙壁上的影子也随着摇摇晃晃。
徐文长问道:“浙江的锦衣卫首领是?”
徐文长想想道:“难道是武明箫?”
“武明箫既然是浙江锦衣卫的老大,但他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我的副官还是挺有心计的。”戚继光摇头道。
“昊天塔是一件神器。”胡宗宪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了,你那个手下为什么被唐公子带回来,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徐文长说道。
“我觉得唐公子可能发现了什么。”胡宗宪说道:“我想我应该问问他,他其实并不是唐大人的亲生儿子。三年前唐大人收了个徒弟,后来不知怎么就成了大人的养子,我总觉得他怪怪的。”
此时唐炎的脸色极其不好,他坐在院内的一棵大榆树下,气恼的看着刚得来的情报:“姜染,年龄,未知,籍贯,未知,入军时间,未知,受戚继光提拔而进入押运队。”他怒气冲冲啪的把字单摔到石桌上,身边一个黑色影子畏缩的站着,颤抖的说道:“指挥使大人,这个姜染实在来因不明,小弟无能。”
“继续查!”似乎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细微的稀稀声,清冷的月光照在唐炎的身上,在地面透射着昏暗的阴影。
“是!”黑影很快消失了。唐炎猛地站了起来,快步向卧房走去。正遇上从另一边过来的姜染,他轻轻地瞥了她一眼说道:“过两天我和父亲回京,你也跟着。”
“为什么?”姜染愤怒的说道:“我又不是你的家奴!”
但唐炎根本没理会她的话,只是继续向前走进自己的卧房。
看来自己以后还摆脱不了他了,得想办法逃跑了,姜染又气又恼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去。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冷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