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悠然后知后觉地收回了手,怔怔地看着方薇薇,“薇薇,我没事,把药给我。”
方薇薇急的眼睛都红了,“陆温遇不会安什么好心的!”
她果然之前就应该警告他,离悠然姐远一点。
方薇薇知道她们身边有霍沉渊安排的人保护,但是最无法阻止的是白悠然自己的心意。
斯承听到动静后也站到了门外,他看着洒落在地上的药胶,脸色也难看起来。
霎时,三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白悠然从床上站了起来,“薇薇,我身上的疤太难看了,会更难看。”
方薇薇的心尖猛然一抖。
她还在继续说:“我以前不是不在意,是想着反正也不做模特了,但是如果真有了希望,我会毫不犹豫抓住。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方薇薇苦笑着摇摇头,“悠然姐,我不会让你听他的。”
门外的斯承默默地拨出了电话。
很快,话筒那边传来的轻缓均匀的呼吸声,霍沉渊隔着遥远的距离听着白悠然一字一顿地流露心声。
白悠然叹了口气,“就让我试试吧,我保证会顾好肚子里的孩子。”
电话那边的霍沉渊猛然拍了下桌子,让他身后的人为之一震。
他挂了电话就要雷厉风行的离开,被人拦下了。
霍沉渊脸色阴沉地看着那人,“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忙完了接你回国。”
霍沉渊调动了自己的私人飞机,放下了原本在谈的事情径直飞向了德国。
他敲开公寓的门时,白悠然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
看到霍沉渊风尘仆仆的模样,先是一愣,“你怎么过来了?来看斯承?”
霍沉渊抿唇一言不发。
他绕开她走进屋里,发现桌上有那瓶药,看样子已经用了很多了。
他猛然回头盯着白悠然,“你真的决定了?”
白悠然反问,“我们已经离婚了,这些事你也要管吗?”
说起离婚,她的心底涌上一抹怅然,到现在为止他连一个体面风光的婚礼都没有给过她。
霍沉渊伸手拿起那瓶药,白悠然顿时警铃大作,上去阻拦,“你放下!”
他却毫不费力地挣脱开了她,“哪怕知道他对我们的孩子有不轨之心,你却仍旧想跟他亲近,我放你来德国不代表可以置之不理。”
“从今天起你不许出门,我会请最好的菲佣过来照顾。”
白悠然被幽禁了。
她气得在屋子里拆了被子和枕头,恨不能把天花板也捅出个窟窿。
但是方薇薇和斯承都对这样的结果非常满意,“悠然姐,他都是为了你好,正好,你在家里可以继续教我画画。”
但是隔天,白悠然就把新买的画板劈断了。
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时候,她被霍沉渊关在别墅里,每天能说话的只有方薇薇一个人。
霍沉渊在房间的角落里安装了监控,可以随时看到她的动静。
白悠然彻底崩溃了,把屋子里能砸得都砸了个稀巴烂,最后缓缓转头看向摄像头的位置微笑。
霍沉渊见状眉头紧蹙。
就算她厌恶至极也不要紧,他们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但越是紧缚,她就越是想反抗。
一次,薇薇和菲佣出门买东西,斯承睡着了,她偷偷跑到了另一个房间打电话。
接通后,陆温遇传来的声音十分焦急,“悠然,这段时间你都去哪了,我以为你不信我所以躲着我。”
白悠然压抑着心里的躁动,“你的药我试过了,很有用,你真的可以让我身上的伤疤都复原吗?”
陆温遇闻言兴奋地应下声。
“但是我现在被困住了,明天晚上你在楼下接应我,我偷偷跑出去。”
她早先听过菲佣的电话,霍沉渊明晚要过来。
所以她算计得很巧妙,他一来旁人都会回避,所以她更好逃跑。
次日下午,霍沉渊回来的时候发现她正在安静地看书,“在看什么?”
白悠然晃了晃书皮。
时间简史。
霍沉渊轻轻地接过她的书,“打发时间不要看这些,会头疼。”
白悠然也乖乖地照做了,起身坐到了床上。
她总是有个习惯,每次拢头发都用右手的食指从眉心将碎发抚到耳后,露出光洁的耳垂。
霍沉渊心里一动,上前拥住了她,却被她轻轻挣开。
他这才想起,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就算他强硬地关着她,在她眼里也是无理取闹。
白悠然刚想开口,就觉得耳朵上一痛,再看去时已经多了一只耳钉,“这是什么?”
霍沉渊缓缓开口,“这里面有定位器,以后你可以出门了,为了孩子,我必须这么做。”
白悠然忍不住破口大骂,“霍沉渊你混蛋!”
其实他只是想确保她的安全,有些事他必须要瞒着她,却又无力解释。
或许是被她瞪得烦躁了,霍沉渊拍了拍她的肩离开了。
他刚走,白悠然的手机就响了:“悠然,楼下没人,我们走吧。”
白悠然刚想走,手又不由自主地摸上了那颗耳钉。
这个人真是阴险!
只有用霍沉渊的指纹可以取下,任凭她抠还是拽,都没有丝毫作用。
最后白悠然啐了一口,不管不顾地跳下了窗。
窗下,陆温遇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白悠然不自然地从他怀里下来,拍了拍身上,像是要拂去谁的气味,“我们走吧。”
她轻手轻脚地走在前面,却未发现身后陆温遇异样的眼神。
陆温遇租下的房子就在不远处,是在一个很狭小的巷子里,让白悠然觉得莫名有些空冷。
走进陆温遇的“手术室”时她也是下意识尖叫,捂住了眼。
陆温遇温和地摘下她的手,“这都是做实验用的动物皮毛,不要怕。”
床上还有一个“木乃伊”,如果不是没有任何动静,她会以为那里躺着一个人。
陆温遇要给她做的手术很简单,只需要通过那些药做激光,再把新的皮肤移植过去就可以了。
在打麻药的时候,白悠然犹豫了,“不要打太多了。”
即便她不说原因,陆温遇心里也一清二楚。
在飞机上的时候,他在她离开后潜进了卫生间,发现她丢掉的安胎药药盒。
虽然因为她对这个孩子的维护感到无比嫉妒,但是眼下是要治好她的疤痕。
麻药注入后,白悠然很快意识迷离起来,像是做了一场梦。
而在安静的梦境之外,她隔着身体,却能听见有人在闷哼。
她听见那个声音就在她身边的床上,但是却无法睁开眼睛。
这场手术做了三个小时,陆温遇完成时天已经亮了。
他满意地看着白悠然的伤口,终于是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木乃伊”艰难地动了动,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随即,陆温遇转头瞪向它。
“既然手术做完了,也是时候把你处理掉了呢。”
白悠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
陆温遇见状急忙上前扶住她,“怎么样?手术很成功!”
白悠然痛苦地捂着额头,“成功了就好……去帮我倒杯水吧。”
陆温遇把她平放在床上,转身离开了。
白悠然刚想闭眼,就听到一旁的小门里,好像有类似动物的呜咽声。
陆温遇从来不喜欢养动物,这她是知道的。
她好奇地探起身想看看那扇门后面到底有什么,但是脚刚到地上,因为麻醉药的余效,她腿一软猛然扎到了地上。
“唔……”
陆温遇再进门时,地上已经蔓延出了血迹。
“悠然!”
……
斯承和方薇薇收到消息赶到城中的医院时,霍沉渊早早等在了手术室门前。
斯承摇着他的手,“爹地,妈咪到底怎么样了。”
等看清霍沉渊冷峻的脸色,他才讪讪地收回了手。
这场手术十分漫长,在众人几乎要失去耐心的时候,灯终于熄灭了。
方薇薇最先冲上去,“医生,她情况如何?”
医生摇了摇头,“孩子没能保住,而且以后怀孕也会很难。”
仿如一道霹雳,将在场的人都炸的粉碎。
斯承几乎要哭出了声。
原本在几天以前,妈咪还温柔地问他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他还没来得及当哥哥,没来得及分享自己的玩具。
医生看着霍沉渊脸上的冰冷,出言安慰,“让你的夫人好好养身子吧,我们会给予最好的治疗。”
他没有言语。
等昏迷的白悠然被转了病房,等走廊里的人都渐渐离开,他依旧站在原地,像远古时期的雕塑一般。
但那天晚上之后,霍沉渊像是消失了一样。
他没来看过白悠然一眼,甚至连问都不问。
斯承打他的电话也再没打通过。
白悠然醒来后精神状态也一落千丈,原本大家都瞒着她,但她早就感受到自己小腹处的空落落。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身体。
陆温遇的手术很成功,她身上的疤痕已经消失了。
但是她的第二个孩子也没有了。
还有她耳朵上的定位器,不知什么时候被取下了。
她想,她一定伤透了霍沉渊的心吧。
他们的关系就像是被藤蔓缠绕的花草,只要一方愿意,他们可以一直纠缠下去。
可当那种羁绊消失了,花和草谁都不能握紧对方。
他们大抵真的不会再有交集了。
那晚,方薇薇端来了一盆花,白悠然数着上面的花瓣,“一、二、三……”
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耳边仿佛听到不知谁的声音。
“白悠然,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