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民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家陪儿子,一般的学术交流他都推脱了,所以朋友很少,杨波算是一个,眼下要找生物学家他只能找杨波。
小林在车上就精神亢奋,他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能够实现,不仅是残疾人的福音,自己也可以名扬海外,坐拥天下第一奇才的称号了。他甚至开始设计起陈景天的假肢该怎么做了。‘在他身体外侧做一套电动机械躯干,可是这样太臃肿了!不太好!不太好!’‘唉?不如把陈景天的头取下来,安装在机械躯干上,可是他的头该怎么存活呢?’‘对了!可以做一个人工心脏给他供血,大脑所需的物质可以直接输送到心脏内!’‘嗯嗯!这个想法能行!虽然比较麻烦,不过陈景天以后可就跟正常人一样了!’‘哎!想了这么多也不知陈先民愿不愿意把儿子的头割下来!’
陈先民要知道小林在脑袋里这么祸害自己儿子非得气炸了不可。也幸好没等小林把想法说出来,车子已经停在了杨波的别墅前。
杨波是个很热情的人,通常来讲就是很会来事儿。他热情的将两人和司机都行进屋内,又是递烟又是端茶的。陈先民比较直率,他见杨波忙活起来没完没了便说道“行了!行了!你别忙活了!我找你来是有件事问你!”杨波这才端坐在沙发上开口道“嗨!我还不了解你!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尽管说!只要我杨波能办到的一定不推诿!”
陈先民将小林的想法一五一十的对杨波讲了一遍。
杨波顿时脸露笑意,开口打趣陈先民“行啊老陈!你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啊!没想到越老你这脑子越活络了!”
杨波听完陈先民的陈述,并不是露出思考神色,而是直接开起了他的玩笑,这让陈先民心里一凉,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随即,杨波正了正脸色“老陈!你呢,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L关于脑电波的研究不了解,这很正常!这样吧!我给你们解释一下!脑电波之所以能被监测是因为大脑内大量的神经元同时运动造成的,注意我说的是同时运动。也就是说如果你大脑发出的指令是动动手指,这样的脑电波虽然有,但它会被你大脑内随时在运动的大量其他脑电波所覆盖,因为它太微小了!在脑电图上根本呈现不出来!”
陈先民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此刻听完杨波的话还是感觉心里一凉。他紧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那就没有其他方法可以监测大脑运动吗?”
杨波摇了摇头“老朋友!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真的没有!”他并没有说一些安慰的话,而是肯定的望着陈先民。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是废话,自己能帮的只是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坐在一边的小林羞愧大于心凉。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大傻蛋,自以为是的向陈先民阐述一番自己都不了解的脑电波原理,现在经专业人士这么一说,陈先民不得怪自己太唐突了么。
陈先民可没那么小心眼,他来时也抱着希望的,如果小林的想法能够实现,那自己的儿子虽然不能像正常人一样,但可以随心所欲的走动,他的心情自然会好起来,长期的心理压抑,只会让他的病越来越重。可惜美好的愿望被杨波的话惊醒了。现在只能长叹一声,坐在沙发上不再言语。
杨波见老友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便想着转移话题“对了!我有个人向你推荐!”
在科学院一般说到推荐人,大多是走后门儿的,陈先民不太喜欢这一套,他知道杨波爱搞关系,便问道“什么人?”
“是一个小姑娘,叫柳若尘,身世挺可怜的,大山里走出的孩子,小时候还死了父亲,半工半读的上完大学,结果导师以毕业证书要挟她陪睡,这件事被科大的校长知道了,批评了那位老师,但是人却推给了我,让我给小姑娘找条出路,可人家小姑娘学的物理专业,你也知道,我是生物学家,所以呢,这件事你得帮我!”
如果是一般的关系户,陈先民有可能当场拒绝,不过柳若尘的身世让他迟疑了,犹豫半天才回答“到我这也行!不过我现在不缺助手,这样吧!你先让她过来吧!我再安排。”
………
柳若尘永远忘不了父亲死的那一天,那天晚上家里来了四个警察,深山里的孩子认不得警服,可也知道他们腰上的枪。警察和父亲说了几句话之后便进了自己家屋子。有一位警察阿姨看到了她,说她像童话里的小仙女一样漂亮,还帮她洗澡,送给她一条项链,说是给她的礼物,那时候她还不懂礼物是什么意思,但是看到漂亮的项链戴在自己脖子上,她觉得警察阿姨好极了,比父母对她都要好。当警察阿姨问她名字的时候,她告诉她“我叫柳三妮!”。警察阿姨不满意的说“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能用这么土的名字?我给你取个名字吧!你以后叫‘柳若尘’好不好?”柳若尘望了一眼母亲,看到母亲慈祥的笑容她欣喜的点点头“好!我叫柳若尘!”
可是接下来事情的发展让小若尘遭受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警察阿姨走了。父亲来了告诉她呆在屋里不准出去,问他去哪?他说去一趟老黑叔叔家。接着一位警察叔叔急匆匆的进来,问清楚父亲的去向后又急匆匆的走了。然后,他看到月光下自己的宗亲将警察逼到院内,自己挺身而出想要告诉他们,警察不是坏人。可他们还是伤害了阿姨,自己的父亲也被手枪射杀。那一天,死了好多亲人!母亲告诉她,父亲是被警察杀死的!母亲让她记住四个警察的名字,他们是自己永世的仇人!
小若尘在村子里上完小学,又在镇里上完初中和高中,期间学校的食宿费都是母亲拼命打工挣的。到上科大时,母亲病了,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医生说她是劳累过度。每次放假回家时总能闻到满屋子的草药味儿,那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给开的药,他总是采一些莫名其妙的草药给患者喝,有的人好了,有的人吃了他的药,病情反而更重了。她想辍学打工给母亲治病,可母亲不让。她又想到了同寝室女生说的一些做小三的种种,她心动了,她安慰自己这是为了给母亲治病。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正当她要向那个女生请教时,她接到了老家的消息,自己家被评为特困户,治病不需要花钱,而且每年会有两千多元的救济金。母亲的病暂时有了着落,她也就打消了这个想法。等到毕业时,导师说她的论文不合格。她拿回去精心改了一次,又交上去,导师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再不合格她的大学毕业证书也就拿不到了。平时和蔼可亲的导师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他告诉柳若尘,陪他睡一晚,毕业证书的事就不用费心了。无助的柳若尘在宿舍哭了一天,她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总有男人觊觎自己的身体,她只是想过平凡人的生活,找个爱人,一起努力创造他们的未来。况且母亲也不会允许它这样做,母亲含辛茹苦的供她上学,到现在自己竟然要用肉体换取毕业证,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种方式,她是村子唯一上过学的人,是母亲眼里的骄傲,母亲要是知道她这样做,一定会很伤心的。
还是同寝室的姐妹听说了这件事,直接将那位老师举报到了校长那里。校长处分了那位老师,同时也答应柳若尘会给她安排一份满意的工作。校长的允诺对柳若尘有致命的吸引力,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份工作,她需要钱,这样母亲可以用更好的药物。
柳若尘将联系方式给了校长,自己回到了老家,一边照顾母亲一边等待着校长的消息。
“若尘…”
正在院子里清扫落叶的柳若尘听到了母亲虚弱的声音。她赶忙放下工具走进屋。
“怎么了妈?”
“你回来有一个星期了吧!”
“嗯~,六天了!怎么啦?”
“你大学都毕业了,老在家呆着也不是事儿啊!怎么不打算找个工作呢?”
“您别急啊!学校的校长答应给我找工作了!我在家等他电话呢!”说完柳若尘扬了扬手机,她的手机挺时尚,是一位学姐换下来的旧手机,见她家境困难就送给了她。
“哦?那你自己的事怎么好意思麻烦校长呢?”柳母语气有些责怪。
“呃…”她不能说实话,她怕母亲知道自己被欺负而着急,但她也不会撒谎,只好实话实说“是校长说给我找工作的!”,为了防止母亲继续追问详情,她接着解释“校长说他在科学院有朋友,会推荐我给一些科学家做助手!”
“那就好!我就怕你毕业没工作,到时候又回到村子里。哎!在这里边就是懒散一辈子啊!整个人都废了!”柳母感叹着村民的命运,又何尝不是她自己的命运!
“妈!我如果在市里上班,那您自己能行吗?我就怕你出意外!”
“能有什么意外?你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了!总不能每天陪在我身边,那样你会有什么出息?别忘记妈跟你说过的话,你要有出息才能给你爹报仇!”对丈夫的死,柳母始终没有释怀,她将这些年自己独自抚养女儿所遭受的苦难,也一并算到了林保国他们身上。
“哦!我记得呢!”柳若尘虽然嘴上答应,不过受过高等教育的她自然不会像母亲一样愚昧,况且她天性善良。在她看来,父亲的死,和自己的大伯柳老黑有很大关系。要不是柳老黑用金钱诱惑,村民也不会疯狂攻击警察,悲剧也不会发生。
当然整件事情柳老三也有责任,不过谁也不愿承认已故亲人的错误。
谈到父亲的话题,柳若尘没了言语,她不愿告诉母亲自己的看法,只能唯唯诺诺的答应她。幸好此时一阵手机铃声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