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吃茶叙话间,外头又挑帘子进来了穿着绛紫色蝶纹绸缎衣裳的妇人,正是前一阵子被禁了足的吴氏。吴氏一脸笑意地道:“听门房婆子传话来说是嫂嫂到了,就立即赶过来了,不巧还是晚到了。”说罢,冲着上首的崔氏福安行礼,柔声道:“儿媳晚到了。”
崔氏虽因上次的事对吴氏有些不满,不过到底是自家的儿媳不好在娘家人面前显露,还是淡淡回道:“坐下吧。”
早年崔氏带着大夫人柳氏和三夫人吴氏一同去过清河,清河那边也是年年都会来些人看望崔氏这位姑祖母,因而廖氏与吴氏也是在一来二往中有了些交情。廖氏笑着拉过吴氏的手道:“刚要问姑母怎着不见你,还以为一些日子不见,你就忘了我呢?”
“瞧瞧,这话乍听上去是惦记我,回过味来才晓得是嫂嫂怪我迟了呢。”吴氏冲着堂屋的人打趣道。
满屋子都笑了起来,崔氏朝兰馥这里看了一眼,又睨了眼廖氏身后的崔永琛道:“我们有说有笑的,倒是把这些孩子给拘住了。行了,出去撒欢去吧,馥丫头照顾好你的表兄弟和姊妹们。”
齐佳一听可以出去,立即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一脸的兴奋,崔氏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兰馥则依旧温和柔声行礼应声才与众人退了出去。兰沫冲画氏笑了笑也跟着走了。
“外面日头大,不如我们去后花园湖心亭坐坐,那里既凉快又可以喂鱼。”兰馥站在庑廊下,冲着大家提议道
“不好,大表姐家后花园的景我都看腻了,要我说啊不如去二表兄的院子里挖些笋,晚上好让厨房做来吃。”齐佳闪着大眼睛提议道
兰沫不由地看了齐佳一眼,兰馥迟疑了一瞬,转头看了最边上的崔永琛,后点头道:“瞧你这鬼丫头,还能短你口吃的不成,不过前些日子坊间的贺老太夫人送来几罐上好的春茶,祖母送去二哥哥那里两罐,我们倒是可以去讨些来喝。”说罢众人都表示赞同,齐刷刷的去了拙凝院。
兰渊见自个院子里来了这么多人哭笑不得,招呼众人坐下后,吩咐人上茶和点心来,崔永琛一进来目光就被墙上的字画和书架上的书吸引了去,兰渊也不打扰他,只与旁的人闲话。
“二哥哥,前一阵子我母亲给我请了陈郡有名的琴师指导我,虽谈不上有多大长进,不过比之前在崔府你听时,要熟练了许多。能否借二哥哥这里的琴一用,好让我争回上一次丢下的面子”
兰沫拿点心的手一抖,好在动作不大,并没人注意。刚不还二表兄么,转眼间就二哥哥了,兰沫觑了眼自家哥哥的脸色,见兰渊神色如常,对着柯心道:“取把琴来。”
不一会柯心就抱着把古琴回来了,放到了只对着兰沫所坐桌子前方的案桌上,齐佳走过去,拨弄了一下,说了声:“好琴”就坐下呼气,起势弹了起来。弹的是首清平调,平心而论在齐佳这个年纪能弹到如此程度已算极好了,足可见下得功夫。兰沫看着面前这个还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低头微红着脸弹琴的样子,嘴边的笑意淡了些许。坐在兰沫旁边的兰莜更是轻哼了一声,一脸不屑的撇头细声了句:“狐媚做派。”
一曲弹完,大家拍手称赞了一番,兰渊微点头客气的说了句“精进许多”也就再无话了,不过在齐佳这年纪尚小的女孩子眼里,这句话还是悦耳的很,眼睛里都是笑意。倒是在屋子另一边崔永琛皱着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觉着齐佳这样不太合乎礼数,可屋子里姑娘太多,他又说不出口教训的话来,兰渊看出他的为难,及时地提议道带他去前院里的书楼,这本就对了崔永琛的胃口,自然是一百个赞同。谢英也连忙出声说要跟着去。
兰馥见状就道:“那咱们去我那里坐坐吧,正好有几个精致的香囊,你们正好去挑个。”几人便又绕着园子去了兰馥那边,兰馥的善水阁是建在水面上的,一池的荷花十分好看。因而华陵城的女眷来访时,总会提议到兰馥这里来转转,兰馥也会在盛夏时在自个园里办几场诗会雅集,美名也就这样慢慢传了出去。
“一会我叫人采些藕,晚上咱们喝藕汤。”说罢,就带着一众姐妹进了屋。
大房偏院里,身穿胭脂色水粉锦缎衣裳的娇媚妇人一边修剪着白玉青纹玉瓶里的洛阳锦,一边冲着自家女儿道:“叫你跟着你长姐一起招待客人,你跑回干来什么,兰馥眼看就要及笄了,下面就轮到你了,你自个还不打紧些在外人面前多露露脸?”
“我露脸又能如何,嫁到崔家的人选祖母属意的人选是兰馥,哪里能轮到我。怎着我还跟着她去她园子瞧她那副主母做派?好没意思”兰汐将手中的帕子扔到了塌上,手指探了探茶盏的温度皱眉对着服侍的丫头道“都凉了,还不拿下去换盏热的。”小丫头急忙退下,申姨娘瞧着兰汐的样子,语气不由地加重了些“我给你讲过多少次,休说这些自轻自贱的话,你好歹是兰府的二小姐,自小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以后的姻缘也不会差到哪去,用你在这里自怨自艾么”
“姨娘你说的倒轻巧,那崔家的门是好进的?崔永琛可是嫡长孙,能轮我一个庶女去做以后崔家的主母?”
申姨娘看着修剪好洛阳锦,眸光略深,悠悠道:“后宅里生活就如同养花一般,要选对土壤,才好施肥浇水,长出来后也要时不时修剪枝叶,翻土去虫,才能繁盛永久。所有的东西都得你费心谋划方能得来。”
兰汐闻言一喜:“姨娘,可是有法子了,要我说崔家虽然门第高,可是也太远了,不如咱们坊间余家”
“收起你的心思,那余家看上去体面尊贵,实际上不过是人家的一只狗,能不能长久且得两说呢。我不准你再对余家少爷起什么心思,他的婚事怕是到头来余家那位老夫人都做不得什么主”申姨娘眼锋一扫,冲着兰汐厉声道。
“怎么会连余老夫人都做不得主?我听余暖说过的,她家都是由她祖母主事的”兰汐争辩道
“你知道什么,秦府若是真要将余家作为助力,哪里还会给余家什么退路,到时候怕是还得余家自个将自己的诚意奉上,你想想两家要交好,什么最显诚意,自然是儿女婚事。结果自然是余老夫人亲上门去求去秦家女,以表忠心。”
“这怎么会……怎么会”兰汐一脸不能接受的模样,她一想到那个笑容开朗,守礼俊美的少年,叫她怎么甘心,怎么放得下。
申姨娘看着低头丧气的女儿,心疼地抚了抚兰汐的头道:“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惦记一时的念头,要长远里为自己打算,你是我的女儿,我自是要替你谋那份最好的,崔家是百年世家,家族底蕴可不是寻常富贵人家可比,就是皇宫里的贵人都不敢轻易怠慢,你这几日把我叫你读给你父亲的书,再温习一遍。你父亲就快回来了,你的婚事还是得靠你父亲才是。”
兰汐低头应了一声,嘴唇紧抿,眼睛闪过一丝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