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也是在一个下着蒙蒙细雨的上午,小牧去市场买菜回家的途中,意识模糊的他感觉似乎有一辆车子向自己飞来,在这几秒钟之后他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或许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了。
小牧出了车祸!
这个消息像个晴天霹雳一样打在桑一家人的头上。
医院里,全家人神情呆滞地蹲在手术室门口。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抢救病人。
医院白色的一片让人感觉眩晕,小牧头上身上的鲜血在四周的一片白色的映衬之下显得更加鲜红。
空气仿佛凝固了。
小牧的母亲听到儿子出车祸的消息,在电话那头号啕大哭起来。他父亲也痛苦得哽咽了:“你们叫医生无论如何要把我儿子抢救回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要多少钱我们都会出,一定要把我儿子抢救回来!”他们正在来会昌的车上。
“小牧啊!你这是怎么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你这个样子的呀,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只顾着自己的悲伤,却完全忽略了你,你又要白天黑夜地带着女儿梦梦,又要干所有家务,还要忍受我的坏脾气,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呀!”桑在医院走廊里哭得死去活来,眼睛肿如核桃。
“桑,我们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怎么就这么苦啊!”桑妈妈也哭得眼睛红肿,鼻涕眼泪沾了一身。
“妈妈!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这都怨我!”桑哭得晕了过去。
医生终于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可是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情况非常糟糕:“病人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他的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现在正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这种状态称‘植物状态’……”
“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桑妈妈惊道。
“也就是我们平常说的‘植物人’……”医生难过地解释。
“植物人‘?怎么会是’植物人呢?医生,我求求你,请你救救他!”桑妈妈跪在医生面前抱着他的腿哀求道。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那么,他还能醒过来吗?”
“这个说不准的,有的可以有的一辈子也是这种昏迷状态,据我所知,目前共有部分因颅脑创伤神经功能导致长期昏迷的‘植物人’,在第一军医大学珠江医院先后得到成功救治,恢复了正常人生活,过两天你们可以转到那个医院去治疗,毕竟那里在这方面更专业。”
小牧的爸爸妈妈第二天傍晚火急赶来,只见他们头发蓬乱,眼睛疲倦得几乎睁不开了,可想而知,他们昨晚一定没有合眼。
“小牧啊!我的可怜的儿子!你这是怎么了?爸爸妈妈来看你了,你一定要醒过来,给我好好地活着呀!爸爸妈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可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小牧的妈妈抱着病床上的儿子号啕大哭,一夜之间,她的头上仿佛长出千丝万丝的银发。
“儿子!你一定要挺住啊!”小牧爸爸额头上的皱纹得更深了,眼神痛苦不堪。
“桑!这是怎么回事!小牧怎么突然出车祸?”小牧妈妈突然严厉地问桑。
“妈!都是我不好,您把小牧放心地交给我,让他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跟我一起生活,而我却没有照顾好小牧,妈,都是我的错,你骂我打我吧!”桑哭道。
“桑啊!我当初就是不太同意小牧跟你在这里长住的,可是他跟我们说他太爱你了,所以愿意什么都迁就你,既然他愿意跟你在这里生活,也就罢了,可是,你却没有照顾好他,一定是他太累了,才会走神被车撞的……你,你叫我该对你说些什么呢?”小牧妈妈痛苦道。
“妈,我错了,我爱小牧,我不是故意不好好照顾他的,我错了。”桑已经哭得嗓音沙哑。
“亲家母,我们还是少说这样责怪的话吧,现在最主要的是小牧要赶快苏醒过来,我们都不愿意看到这一切,我们这样大哭大闹,对小牧的恢复可不太好……”桑妈妈道。
“说得好听,苏醒过来,真的能苏醒过来吗?那么请您告诉我,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够苏醒过来?”小牧妈妈尖刻道。痛苦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
这时候桑爸爸带梦梦走进病房。
梦梦一进病房就冲到爸爸的床边一个劲地叫爸爸:“妈妈,爸爸这是怎么了?爸爸,爸爸,我是梦梦!”
“妈妈,爸爸怎么不理梦梦呢?”不懂事的梦梦用稚嫩的声音问。
桑没有回答梦梦,孩子还太小太天真,还不懂得世间的痛楚。
“小牧啊,你快醒过来啊,再不醒过来,我们全家都要崩溃了……”桑大喊道,此刻她的心真的要崩溃了。
窗外突然雷声轰隆,下起了倾盆大雨。
“妈,你们在这里守着小牧,我回家去做晚饭。”桑道。
压抑!郁闷!
桑的心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蛀着,她想起这些日子小牧一丝不苟地照顾自己的各种场景,这些足以让自己热泪狂奔的场景,如电影一般在她的脑屏里放映着……为了养好自己的身体,他每天煲好排骨汤然后盛好一碗静静地放在自己的身边;为了调节自己的心情,他总是在桌面上摆放上各种不同的鲜花……
多好的老公啊!可是自己在这之前却从没有去在意这些。
桑将医院里妈妈为她撑好的伞收起,大颗大颗的雨点豆子一般打在她的脸上,打得她的脸火辣辣地疼,可是,桑不管这些,比起心里的痛,脸上这点疼算什么呢?
上帝啊!请您救救他吧!发发慈悲,救救他!只要您救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我们犯了什么错,请您就让我一个人来接受所有的惩罚吧!
天穹在哭泣。
雷雨下,路旁的法国梧桐静默着,柏油路上堆积的各种树叶在泥水里皱深了眉头。
“小A,你叫我怎么办啊?呜呜……小A,小牧出事了!呜呜……”电话里,桑哭得惊天动地。
“小牧怎么了?别哭,慢慢说,小牧到底怎么了?”听到电话那头凄惨的哭声,小A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牧,他……他……”电话那头只是哭。
“到底怎么了?你说啊,你这样要急死我的……”小A被弄得更加不安,“小七,桑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在电话那头哭,问她哭什么,她又不说,急死我了……”小A朝着正在逗安安玩小汽车的小七道。
听到小A的话,小七忙跑了过来。
小七从小A手里接过电话:“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桑还是在那里哭,声音嘶哑。
“好,你先稳定一下情绪,过一会儿再跟我说好吗?”小七突然预感到事情的糟糕程度,“你说,慢慢地说,好吗?”
“小牧……呜呜……小牧出事了,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得!”电话那头的桑痛苦地哭喊着。
“出什么事了?”
“是车祸……他已经成了一个植物人……植物人……”桑已经哭得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力气……
小七接完电话整个人如雷击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
“小七,到底怎么了?”小A急忙问。
“小牧出了车祸,还说,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植物人。”小七的眼睛红红的。
突然他像意识到什么一样:“走!我们马上去看望小牧,不然,桑恐怕也要倒下去了,快收拾好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好!我这就打电话叫我妈回来,她现在去买菜去了!”
小A的妈妈一回来,小七他们就匆匆走了。一路上,他们的话很少,一颗心总像悬着一样。
傍晚的古城,漫天晚霞。
小七和小A赶到医院。
只见小牧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一片安静。
仿佛只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
沉默。只有眼泪发出疯狂的滴答声。
“小牧啊!你怎么就这样睡着了呢?桑没有你怎么过得下去?你醒醒啊!快醒醒啊!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你睁开眼睛啊!”小七在心里呐喊,“小牧啊!如果你还算是个男人的话,就请你醒过来吧!你看,梦梦正睁着大眼睛等着你陪她说话呢,还有桑,你怎么忍心丢下她不管呢?她那么爱你,你走了她怎么受得了……”
可是,小牧依旧那么安静,像一棵树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
两天之后,小牧被转到第一军医大学珠江医院。
每天,小牧还是这样表情安静地躺着,仿佛世间所有的痛苦都已经远离了他的精神与肉体。
医院的一片白色总是让桑产生幻觉,她总以为这些都只不过是梦境……如果是梦境那该多好!
“妈妈,这些只不过是梦境,并不是现实,对吗?”桑凄楚地看着妈妈问。
“是的,孩子,这些只不过是梦境,等梦醒了,一切都还是好好的……”妈妈抚摸着桑的头道。
“孩子啊!你一定要坚强,妈妈相信医生一定会有办法的救治我们的小牧的……”桑妈妈默默地想。
“妈妈!小牧为什么不理我了?他怎么一天到晚不说话呢?是不是他很累了?”桑突然眼神呆滞很孩子气地问。
她问的这些话让桑妈妈顿时吓了一跳:“桑,你怎么了?你没事吧?”看见桑眼神呆滞,桑妈妈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妈妈,小牧为什么总是在睡觉呢?快叫他起来,我要他陪我一块儿去玩,我要他陪我去汉仙岩玩,那里可好玩啦!”说到汉仙岩,桑竟然兴奋得拍起了手。
桑的举动着实太反常了,前面她一直那么悲伤,现在她竟然兴奋起来,桑妈妈抱着桑:“桑,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妈妈啊!”
这时候小牧的爸爸妈妈进来了,看到他们进来,桑突然大叫起来:“不要进来,小牧是我的,你们不许把他从我身边抢走!妈妈!他们是谁,我不要他们进来!”桑大哭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牧爸爸傻了眼。
“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小牧妈妈也弄糊涂了。
“小牧,你不可以跟他们走哦,我们呆会儿一起出去玩,我们去院子里摘山茶花哦,开了三朵白茶花,还有两朵红茶花呢!你说过的,我喜欢茶花,你就会天天给茶花浇水、施肥,让它比其他花开得都漂亮的。”桑握着小牧的手痴痴地说。
“亲家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牧妈妈道。
“医生,医生!快过来,我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桑妈妈似乎意思到什么,哭着大喊起来。
医生忙跑了过来。
“医生,我女儿好像有点反常,几分钟前她还在伤心地流着眼泪,现在却这么兴奋,而且竟然不认识小牧的父母了,这是怎么回事?”桑妈妈急切地问。
医生道:“可能是受了太大刺激,神经出现紊乱,导致失忆了!”
“失忆?”听到这个词,所有人怔住了。
“我不要打针,妈妈,我不要打针,我怕!”看到医生进来,桑突然躲到了妈妈的身后,用害怕的眼神望着医生。
“医生,我女儿到底怎么回事啊?”
经过精神科的医生观察和诊断,他们得出一个结论:桑真的失忆了!
“失忆?怎么可能?她失忆了怎么可能知道叫我妈妈,还有,她还知道小牧和我家院子里的茶花。”
“也并不是完全的失忆,有些事情她似乎又记得很清楚,而有些事情又一点都记不住了,”医生道。
小七走进来。
“辰宇,你都到哪里玩去啦?姐姐刚刚看到院子里的茶花开得好漂亮哦!我本来想叫小牧陪我去浇水的,可是,他睡着了……”桑竟然把小七认成了自己的弟弟辰宇。
小七诧异地问:“桑,你怎么了?”
“死小子,我没有说错吧,你又背着妈妈,到外面玩去了吧?你总是这么顽皮,每次都要姐姐替你撒谎,还说是善意的谎言,是为了不让妈妈担心你呢!”桑俏皮地说。
“这是怎么回事啊?伯母,怎么桑把我认成辰宇了呢?”小七道。
“我的可怜的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啊?”桑妈妈抱着桑大哭。
“妈妈,你哭什么呀?”桑的眼神单纯、无辜。
“她,已经失忆了……”小牧爸爸难过地说。
“桑,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本来以为你跟着小牧,能够一辈子过得幸福快乐,永远像天使一样地活着,可是,你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老天故意要这样考验她吗?上帝啊,请你放过她吧……”看着日渐消瘦的桑,小七的心凌迟一般疼痛。
“辰宇,快过来啊!我们一起出去玩!”桑小兔一样跑到门口,向小七招手。
“好的,我马上过来,你要去哪里玩?”小七道。
“去看院子里的茶花好吗?”
“可是……”这里又不是赣南会昌,哪里有茶花啊?小七犯难了。为了照顾小牧,大家都已经搬到了珠江医院的旁边住,他们在那里租了房子。小A放心不下安安,所以小七叫她先回去照顾安安了。
“我就要去看茶花嘛!”桑孩子般撒娇道。
“可是,这里没有茶花啊!”
“我要回家,我家里的院子有好多茶花……辰宇,我们一起回家……”桑拉着小七的手道,就像小时候那样,她拉着弟弟的手,牵着他一起上学,牵着他一起去野外捉蟋蟀,牵着他一起回家。
看到桑纯真如回到孩提时代的样子,小七哭了。
于是,小七便带桑风尘仆仆地回到了赣南会昌桑家,家里因为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住,已经有了不少蛛蛛网和灰尘。
院子里的花草也因为没有人去打理,有的枯萎了,有的长了很多乱乱的枝蔓……
一种苍凉感涌上小七的心头。
“茶花开了,好美哦!”桑跑到一朵盛开着的白茶花旁边,轻轻地捧着它,是那样小心翼翼,深怕伤着它一样。
天边晚霞满天,她的脸上有栀子花一样纯真的笑。
“辰宇,爸爸呢?”桑突然问怔在那里的小七。
“噢,爸爸现在很忙,所以要晚些时候才回来……”
“爸爸好懒哦,以前都知道要给花草浇水,现在却把花草渴成这个样子了,辰宇,快帮我把水壶拿过来,我要给我的茶花浇水……”桑招呼着。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拿!”小七跑着进里屋找水壶,不一会儿,装着一大壶的水跑了出来。
桑接过水壶,耐心地浇着。
小七也没有闲着,他拿了一把剪子,仔细地给花木“理发”。
“呵呵,总算弄好了!辰宇,我们一起做饭吧!”桑露出满足的笑容。
“可是,冰箱里已经没有菜了,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吃吧!”小七看了看冰箱,里面什么都没有。
“妈妈怎么也这么懒了,以前她好早就起来买菜的呀!”桑疑惑地说。
“可能,妈妈也有事情吧!”小七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看来她真的忘了很多事情,仿佛只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之后,他们就一起到外面的小店里随便吃了一点水饺充饥。
“辰宇,我想去广场玩,我想去‘砸小老鼠’,好久都没有玩这个游戏了,我们一起去,好不好?”桑期待地说。
“好啊!”
此时的广场是个五彩缤纷的灯的世界,人群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当然,最开心的要数孩子们了,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天堂,这里几乎什么玩具都有卖,除了玩具,还有各种形状的车子,孩子上去开车,别有一翻乐趣。
桑拉着小七的手,很快走到了游戏机旁边。
随着游戏机里一声“小老鼠来啦”便开始了游戏。
桑拿着塑料小锤子精准地砸着从各个小洞里爬出来的“小老鼠”的头,非常开心。
之后,桑又建议小七跟她一起合伙地砸一盘。
“瞧,还是我更厉害吧?大部分都是我砸的呢!呵呵!”桑满足地笑了。
桑笑了,朝霞一般的微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她的笑容了,现在她失忆了,仿佛又回到少年时代,总算露出了久违的会心的笑,有时候,人就是这么悲哀,长大了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烦恼和痛苦的事情,或许,真正最天真无暇、透明的少年时代,才是最让人留恋的,也是最值得珍藏的。
这样想来,失忆未尝不是件好事。
玩了“砸老鼠”的游戏,之后,他们也学着孩子的样子,去坐旋转木马和碰碰车。
从热闹的广场回来,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桑和小七两个人,这个家显得格外冷清。
月光冷冷地照着大地,桑坐在院子台阶上,手托着下巴朝着天空发呆。
小七走过来,伤感地问:“在想什么呢?刚刚都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
“辰宇,爸爸妈妈怎么晚上都还没有回家,他们从来都不会这么晚没有回家的,我很担心他们,”桑皱着眉头道。
“原来你是在担心爸爸妈妈啊,他们今天不回来了,他们有事情去外面了,已经十一点多了,你还是早点睡吧!”小七爱怜地轻抚着她的头道。
“可是,爸爸妈妈不回来,我睡不着啊!”
“乖,早点睡,”小七心里有丝丝说不出的疼痛。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响了。
是桑的妈妈。
“小七,桑现在怎么样了?”桑妈妈担心地问。
“桑说要回家看茶花,所以我就带她回家来了,伯母,您放心,我会好好地照顾她的!”小七道。
“我的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桑妈妈哭道。
“伯母,桑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我想过一些日子,她会清醒过来的,”小七知道这些话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可是他还是想尽量给桑妈妈一点希望,一切的一切都太糟糕了。
“辰宇,你在跟谁说话?是不是妈妈打了电话回来?”桑听到小七对着手机讲话的声音,忙小跑过来。
“妈妈,你怎么这么偏心哦?就知道叫辰宇接电话,怎么就不让我接呢?你和爸爸都跑到哪里去了?家里都乱糟糟的,爸爸的花草都快渴死了,还好,我和辰宇已经给它们浇了水,辰宇还给花草理了发呢!妈妈,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桑纯真地孩子气地说。
桑妈妈心里很痛苦,可是她却装成很快乐的样子说道:“桑,我和爸爸有事情,要在外面呆几天,你和辰宇在家乖乖的哦!”
“遵命!呵呵,妈妈晚安!”桑纯真地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