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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的地方蒙古语叫巴哈嘎顺,意即“小苦水”,在阿拉善二十八万平方公里的大高原上,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牧村,解放初期,有十几户人家,蒙汉杂居;到了六十年代中期,就只剩下两家,我家是其中的一户。至今我大哥还居住在那里,守候着父母当年“承包”下的一片草场,而我们其他兄弟姐妹则生活在不同的几个城镇,四散分离了。父母相继过世,兄弟们之间的来往也逐渐稀少了。这使我深深地感到,父母就是一棵大树,只有他们才能够将儿女们召唤到一起,如同鸟儿栖息在大树上。我晚年的父母后来也离开了,住在距离草场只有七十公里的一个小镇上,离开的缘由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但可以确定的是,父母当初是不情愿的。父亲过世不久,我做过一个梦,梦中的父亲穿着一身老式的衣服,端坐在一间同样是老式房屋的炕上,喝着一碗热茶,梦里我甚至闻见了那砖茶的酽香。父亲一言不发,表情严肃,接着父亲又领我走到一座并不怎么高大的山下,然后沿着山坡缓缓上升……我醒了,对梦中的情节进行追问。追问的结论是,父亲“回家”了,而那个山就是我家房后的艾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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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生命最初的记忆里,出生地留给我的印象是美好的,有着田园诗般的宁静和安详。每逢夏秋时节,艾莱山下青草茫茫,像铺了一面巨大的绿色的地毯;南边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沙漠,沙漠里长满了高大的梭梭和葳蕤的白茨,有的地方连骆驼和羊都穿不过去。我跟着在家的哥和姐,去挖苁蓉挖锁阳捡柴禾,或者放牧驼群,除过“玩耍”,好像脑子里什么都不存在,比在草丛中蹦蹦跳跳的野兔还要单纯。至于我的父母是怎样来到这里的,我在小说中其实已经写过了。我想说的是,出生地和儿时的经历,尤其对于作家和诗人很重要,决定着写作的情感因素和精神向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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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这个小说集收了七个短篇和四个中篇,就我十余年的创作而言,仅仅是一个起点。其他的作品仍然散布在诸多的报刊上,就像一只只羊,等待我继续收拢和梳理。截止目前,我所有的小说都在“回忆”,从这个意义上讲,是我过去生活的传记。作品中缺乏生命的狂欢,以及叙写空间的窄逼,都是显而易见的。更多的也许是“情怀”,如同细小的草籽儿,虽然微弱得几乎没有重量,却能够支撑一片蓬勃的草地。重要的是真情实感的不可消逝,在“庞大与细小”之中,写作者要让自己的心时时刻刻地鲜活着,生动着,感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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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尽灯花又一宵”,写作总之是一桩苦差事。有关部门和领导以及朋友为这个集子的出版提供了不少方便和帮助,对我今后的写作是很大的鼓舞,这里一并表示感谢,就不一一列举了。
作者 甲申三月于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