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的大门已经被关上,宁采臣还搬了许多杂物堵得严严实实,废了不少力气,额头冒出细汗。
现在别说是行尸了,就是他自己要出去都得花不少时间。
看着堵得密不透风的大门,心里得意自己的杰作,抽出腰间挂着的短剑,挽了一个剑花,吊着嗓子唱了句。
“嘚嘚嘚嘚锵,已然万无一失,只待瓮中捉鳖了(liao)。”
唱完之后,又觉得怪羞耻的,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聂小倩还在厢房里监视行尸的状态,松了口气。
暗自告诫自己‘要稳重,稳重!’
又做了一些其他准备,时间已经快到子时,阴气渐渐变得森然刺骨起来。
平常时候不会有这么明显的感觉,不过大量行尸同时凝形,阴力聚集几成实质,所以即便是凡人也能有所察觉。
宁采臣提着剑,站在燕樊之前呆的南厢房门口等待。
厢房的几根房梁上,此时飘着十数朵冒着磷磷绿光的鬼火,这是聂小倩耗费心力凝聚的鬼术,仅有照明的作用,其实一般是拿来给脸打光吓人的。
地上的石板已经翻得七七八八了,不少泥土如吐水一般滚出来,形成一个个小土包。
少顷,一根干瘪如枯木的手臂状物破土而出,微润细土附着其中沟壑处,犹如人体筋脉,又见其顶端拳状物缓缓张开,细土掉落,五根尖细修长,如皮附骨的手指竟然灵活抓动,诡异非常。
随后,又是一根根接连破土,其中几根竟然有约三尺长,细细看去,竟然连着脚掌,分明是腿。
宁采臣与聂小倩不由得相视一笑,稍微缓解了一些恐怖气氛。
又是少顷,有头颅破土而出。
“就是此时!行尸方成,躯体依然腐朽,只要破其颅脑,便可诛之。”
宁采臣得到聂小倩的提示,拿起早已备好,倚在门边的木棍,木棍有拳头粗细,长短大约是四尺,其中一边被削成尖头。
随后走进厢房内,尽量避开拱起的土堆,左闪右挪,小心翼翼的来到冒头的行尸处,一棍往头颅处斜斜插去。
力气用尽时,木棍已经透颅而出,行尸顿时没了动静,想要把木棍拔出来反复利用,却发现卡得很紧,只好放弃。
又到房门口取来一根,进进出出,如此反复。
期间偶有行尸抓住宁采臣的腿部,皆是拔剑斩断。
等到有行尸彻底破土而出的时候,已有六七之数的行尸伏诛,埋于地下再也难见天月。
此时奔波数趟的宁采臣已经有些喘息,木棍也已用尽,不再进入房内,只等行尸闻到生人气息自己出来。
双手握剑,微微发颤。
聂小倩的鬼火忽明忽暗,显然鬼力不足,不多时鬼火散尽,只能凭着些许月光,勉强视之。
屋内一具具行尸相继破土,不过本能未显,如无头苍蝇般行走,磕磕绊绊,时常摔倒。
有时会有两尸撞到一起,却不知避让后退,反而相互角力,场面混乱。
其中有只行尸,皮肤还未完全溃烂,勉强能分辨出原来面貌。
也不知道是因为新死不久,还是如何,这尸恢复极快,也不是最先出土,眼下已经有了嗅觉,身未动,却将头转向宁采臣所待的方向。
又见它伸头闻了几下,有如闻见绝世美味一样,竟然就保持着歪头的模样,双腿没有弯曲,动作迟缓如老妪,一晃一晃地袭向宁采臣。
宁采臣也发现了异样,自觉马上要与行尸针锋相对,不敢怠慢。
紧握剑柄,严阵以待。
不多时行尸已经来到门边,宁采臣往后退了一步,来到开阔一些的走廊处,方便施展手脚。
行尸双手乱挥,有如盲人行走,来到房门前的时候,‘扑通’一声,竟然被门槛绊倒,却也错打错着,眼看要扑到宁采臣身上。
宁采臣身手还算矫健,以左脚为轴,右脚后撤脚尖划了个弧形,侧身躲开,本能地一剑砍向行尸的脖颈处,剑尖触地亮起一丝火花,行尸顿时没了动静,身首异处。
看到这样的战果,宁采臣和聂小倩同时双目一亮,想到了一处去。
将头颅踢到一边,再把尸体横拦在门槛处,偶有行尸闻到生人气息而来,皆被绊倒。
事情顺利得出乎意料,宁采臣更是没花费多少气力就解决了半数行尸,门口已经堆集了七八之数的无头尸体,此时心里得意非常。
聂小倩紧锁的眉目也松开了很多,这种事情她实在帮不上忙,只能当个观众。
正所谓乐极生悲,当又一只行尸倒地,宁采臣上前补剑之时,剑刃却卡在了行尸的脖颈处,费力抽出剑身,却发现一面已经曲卷变钝。
毕竟他的短剑不是上品,这也是早就意料到的事情,但是看到还有十数只行尸存留,心下不由一沉。
看着地上脖颈断了一半的行尸,依然还在嘶牙抖擞,企图爬起来,心里发毛。
换了一边剑刃,连忙斩去。
随着时间流逝,不少行尸已然适应,速度快上不少,更有几只似乎本能地察觉到房门处的危险,开始推起窗棂。
“砰砰砰……”
数息之后,本就腐朽蛀蚀的窗棂应声而破,行尸的身躯向前一倾,肋骨与窗台磨得咯吱作响。
竟然以腹着力,先后翻出了窗外,纷纷朝着宁采臣斜头歪脑龇牙咧嘴,好似有了灵智,比之先前斩杀的行尸不知渗人了多少倍。
宁采臣见状,知道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如被围攻难以腾挪闪避,找准机会一剑结果了一只行尸,翻过栏杆,拔腿就跑。
不过换了一面剑刃,方才感觉到行尸的骨骼比初始坚硬许多,显然是阴力滋养,生出了变化。
眼下再取巧已不可能,那就到了试炼剑术的时候了。
虽然剑籍没有书皮,但是从纲要中,宁采臣还是知晓了自己所学的是一门,名为《雨打飞花剑》的剑术。
此剑术变化多端,数招一正,剑招难以捉摸,善以巧力破敌。
正好兵刃不太堪用,更能体会剑招精妙。
宁采臣寻到一处宽阔地站定,面对袭来的行尸,想着剑术口诀,心如止水。
此时行尸的步伐已与常人行走无异,月光照耀下,才真正能看清,这些行尸的可怖样貌。
身上的衣裳无论是华贵还是普通,都是千疮百孔的模样,沾染了污泥黄沙的枯骨,竟然泛起光泽。
这真的是埋藏地底,数月乃至数年的尸体?
宁采臣不知其中原理,但他能感受到这些行尸对食人的渴求,即使没有眼睛不会说话,空洞的眼眶仍有表达欲望的能力。
一只行尸扑来,宁采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闪开,眨眼间到了它身后,手中短剑一劈,竟然劈歪。
可剑身没有停下,反而是抡到了后面行尸的脖颈处,就在宁采臣看不到地方,一只行尸身首异处。
手不攻眼所盯处,杀敌若巧合,行走似醉酒,雨打飞花,出其不意。
宁采臣嘴里念着剑诀,身形忽前忽后,有时眼见倒地又诡异的转了回来。
仅仅十数招之间,又两只行尸俯首,眼看胜利在望。
可他不知道的是,厢房里还有一个土堆不断翻动,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那手不似其他行尸一样是干瘪的,反而看上是有血有肉,不过表面黑色笼罩弥漫,一看就是凶相。
回想起来,这个位置,不正是燕樊倾倒囊袋浑水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