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队来到渭河,改作水路,众人乘上竹筏,逆流而上,且看两岸山峦叠翠,云雾缭绕,又见水面清莹澄澈,清洌可鉴。易剑、顾希自下山之后从未见到这般美景,不禁心旷神怡。
竹筏行了一段路,拐了一个弯,停在一座水榭前,水榭架于渭河之上,红砖绿瓦,浑然天成,与周遭景色相得益彰,初看之下,竟以为是天成之作。
众人登上水榭,一名书童迎上来,鞠躬行礼道:“霍镖头好,恭候多时,这边请!”便带着众人登到二楼的棚亭下歇息。
棚亭下已聚有两帮人马,一帮是赤沙帮,为首的名叫聂皇,虎背熊腰,肩扛连环大刀,为人狂傲,江湖人给了个“赤沙刀狂”的绰号。另一帮人头裹青巾,肤色黑黝,乃是海鲸帮帮众,其中双目生光,手握三叉长戟的便是帮主余涛。
引路书童简略介绍完众人,道:“还请众位英雄再歇息片刻,喝些茶水,等人齐了,我们便带众位入谷。”说罢又去到楼下。
又一书童端上茶水小跑过来为众人倒茶。
聂皇喝下一杯,道:“这茶水味道太淡,可有酒乎!”
上茶书童道:“这会是没有,待入到谷内,美酒自然少不了!”
聂皇道:“何时才能入谷?这人来了一波又一波,这茶都要喝出尿来了,你们通灵谷也忒是无礼,哪有把客人撂在门外的道理!”
上茶书童道:“这话不对,登上竹筏,上了渭河便算是入了通灵谷地界,怎能说是把你们撂在门外,况且小子这端茶送水,可曾耽误半分?”
聂皇道:“好个伶牙俐齿!适才见你一路跑来,茶平水稳,气息匀称,想来是有两下子,都说通灵谷人杰地灵,藏龙卧虎,我今日倒想见识见识!”
上茶书童急忙道:“不可!不可!谷中有内训,不得与客人动手,坏了规矩,可是要受罚!”
书童这话说得极为自然,虽说只是孩童无心之言,但总让人听得不甚舒服,言下之意似是说:“我若将你打伤了,可是要受罚的!”
聂皇听后不怒反笑,道:“都说我狂,你这小子比我还狂,倒是合我心意,我先动手,你还手保命,天经地义,总该不会受罚吧!”
聂皇挥刀劈向书童,聂皇自然不会与一个娃娃动上真格,只是在这无聊太久,寻个法子找找乐子,那一刀劈得极为儿戏。
上茶书童脸上虽露惊恐之色,动作确是有条不紊,一个转身,轻松避开,手中茶水平稳如初。
“好小子!”聂皇来了兴致,挥刀上划,使出一招“狂风大作”,刀刃灵力游走,卷起大风,刀尖虽触不及书童,大风却力压而去,聂皇使出此招只欲打翻书童手中茶杯取乐,无伤人之意。
那书童膝盖弯曲,矮下身子错开刀风,双膝临近地面时又霍然起身,再借膝盖回弹之力后跳,远离大刀,以防聂皇使出续招,再瞧书童手端茶水,竟一滴不洒。
聂皇哈哈笑道:“小子身手不错!”心中确实无比骇然,自己虽未使尽全力,但招式已然使全,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能如此轻松避开,且茶水不漏,自己若真与之过招,三招五式怕是还拿他不下,这通灵谷一个倒茶的孩童尚有此等身手,那正式弟子、宗主门人那还了得!
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小的是不错,大的可是大错特错!”
众人循声看去,引路书童领着五六位黄袍道人走上来,说话的正是为首的那位,背背桃木剑,尖嘴猴腮,似笑非笑。
其中一位年轻的道人笑问:“错在哪里?”
为首道人捋胡须道:“以客欺主,此乃一错;以大欺小,此乃二错;以大欺小还不可得,此乃错上加错,是乃大错特错也!”
聂皇强压怒火,反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茅厕来的黄毛猴子,想必是某物吃多了,一张嘴,便臭不可闻!”
原来这些黄袍道人来自茅泽山道宗,为首道人乃是主事之一的赵侯,因“侯”与“猴”同音,长得与猴也有几分相似,更是常穿黄袍,江湖人常以“黄毛猴子”戏谑之。
赵侯急忙摆手道:“话可不要乱说,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贫道可没吃你!”
“你找死!”赵侯牙尖嘴利,聂皇嘴上占不了便宜,只能在刀上讨些面子,霎时腾空而起,举刀劈下。
赵侯见寒刀凌空而来,神情自若,不急不慢的捋着胡须,毫无躲闪还击之意。
连环大刀逼近赵侯额面,戛然而止。
聂皇道:“为何不躲?”
赵侯笑道:“我料你不会杀我,为何要躲?”
“你以为我当真不敢杀你?”
赵侯推开连环大刀,道:“在通灵谷的地盘,杀通灵谷请来的客人,你聂皇虽蠢得很,但比猪多少要聪慧些。”
聂皇把手一甩,道:“待出了通灵谷,走着瞧!”
赵侯冷笑道:“哼!怕你不成!”
二位书童见二人缓和下来,松下一口气,若是二人真动起手来,伤了谁,死了谁,怕是都不好交代。
引路书童道:“人齐了,众位随我来!”
两书童引着四帮人,穿过棚亭,见一条石板路自水榭穿过一道水帘。
两书童立于水帘前,双手捏诀,红、绿两色灵力分别游走于两童手指之间,两童击掌相扣,举臂而起,但见红、绿两色灵力合为黄色,冲天而起,两童互换眼色,齐臂下扣,黄色灵力如长刀下劈一般,竟将水帘劈开,露出一个山洞来。
海鲸帮余涛惊道:“这两个小娃非但身手了得,灵修竟也如此惊人!”
赵侯捏着胡须道:“大惊小怪,没见识!通灵谷源远流长,根底深厚,修灵之法经历代能人先祖去粗存精,自然是精妙绝伦,再加上通灵谷地处九州灵力极为醇厚之所,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自是不谈。这两个小娃在此处以通灵谷心法修习一年,抵得上寻常人士练上三年!”
余涛叹道:“也难怪通灵谷曾被誉为九州第一大门派!”
赵侯道:“通灵谷能享誉九州,靠的可不全是修灵心法和地利优势!”
余涛问道:“哦?还有甚么?”
赵侯打量余涛一番,笑而不答,似是说:“我为何要告诉你?”
见赵侯不答,余涛也不再细问。
众人随着书童穿过水帘洞,果真瞧见另一番天地。
且不论漫山遍野,万花齐放,斑驳陆离,五色绚烂;也不说山涧溪流,绵绵如带,鱼游浅底,清澈可见;更不提珍禽异兽,林林总总,飞跑嬉闹,生机勃勃。单说这通灵谷的建筑,那是以木枝为梁,山石为柱,藤蔓为椽,鲜花为饰,构造极为精巧壮丽,让人分不清是人为而之,还是浑然天成,总之是天造地设,鬼斧神工。
顾希瞧得目不暇接,叹道:“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吧!”
易剑吟道:
“微波艳敛水玲珑,枝蔓盘错影葱葱;
翠山花田入画卷,兽语芳香染清风。
石柱藤梁出鬼斧,层台累榭衬飞虹;
安得人间仙境处?水帘洞后入谷中。”
顾希道:“这是何诗?”
易剑道:“此诗名为《通灵仙境》,是当朝大诗人杜白初入通灵谷,即兴所作。”
“杜大诗人当真是才华横溢,好一句‘安得人间仙境处,水帘洞后入谷中’,形象得紧!”
众人随着两名书童一路赏略通灵谷美景前行,鲜有话语,生怕说话耽误了赏景,不知不觉便已来到灵棚前。
头戴灵帽的林壑急忙迎上来,行礼道:“霍镖头、聂兄、赵兄、余帮主,感谢诸位英雄百忙之中前来,林某人实在是丧事繁忙,未能远迎,还望见谅!”
众人抱拳回礼,道:“哪里的话,林宗主节哀才是!”
林壑摆手有请,道:“里面请!”
众人依照顺序,进入灵堂,林壑忙于会客,易剑、顾希又极为卑琐,是以二人并未被察觉。
顺远镖局一众随着霍贤入灵堂,叩首上香,易剑见棺材已然合上,钟妙、魏微二人身着灵服,跪于一侧,神情哀落,低首烧纸,易剑盘算着日子,灵棺应当就在这两日便会下葬,时辰紧迫,须早些想个法子开棺验尸才好!
出了灵堂,林壑带着众人来到一座大堂,简单上了些膳食茶水,道:“还请诸位稍事休息,敝谷东面闲散堂请了些戏子,可供诸位打发些时辰,若是倦了累了,敝谷也为诸位备好厢房,另外敝谷景色在九州之内尚有几分薄名,各位若有兴致,也可随意赏玩。晚些时候,敝谷为诸位设好晚宴,届时林某人有些话想对诸位说说,还请诸位务必赏脸!”
众人允诺之后,林壑拜别忙其他事了。
易剑、顾希二人膳后先去到备好厢房,看着天色还早,顾希想赏玩一番,易剑道:“也好,顺便熟悉地形便于今晚行动。”
顾希问道:“甚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