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十分,城楼之上一根根燃烧着的火把发出了光芒照亮的城楼。
守城的将士和自发来到城楼上的百姓们,开始收殓因守城而战死的将士遗骸,同时许多百姓也自愿帮助受伤的将士进行包扎和输送清水食物。
虽然城中的守备兵力并不多,从数量和装备上根本无法与城外虎视眈眈且战绩彪炳的灭蒙营相比拟,完全是卢俊初到谭城之下所说的“乌合之众”。但就是这群乌合之众,将灭蒙营阻挡在城墙之外足足数日,让扬言顷刻攻破谭城的卢氏父子颜面扫地。
负责寻访的将军正带领少数兵马在城楼之上来回巡逻。
忽然间,从城下的灭蒙营军阵之中射出了一支飞箭,以极快的速度钉在了城门楼上的石壁之上。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让城楼之上的气氛再度变得紧张起来,守城将军赶紧对还在城楼之上的百姓说道:
“可能是齐军的冷箭,这里很危险,你们先下去。”
百姓们遵照将军的嘱咐,有序的俯身纷纷走下城楼,而守城将军则吩咐将士们全面戒备。
然而灭蒙营并没有之后的任何动作,这让守城将军感到十分奇怪。
很快,守城将军便发现钉在城楼石壁上的羽箭之上,绑着一卷简牍,他试着上前将简牍取了下来,结果他发现简牍的封边处写有“齐国国君亲笔书信,谭子亲启”的字样。
见这封信是齐国国君小白的亲笔信,并且指名是送给谭子姬贤礼的,守城将军哪里敢擅自打开,他更不敢耽搁,连忙将这封信在第一时间送到了姬贤礼的手中。
此时正身着普通百姓衣衫的姬贤礼,在街道里慰问全力支持他抵抗齐国大军的百姓们,他看到守城将军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就知道城外的齐君大营之内一定出了什么事。
守城将军快步跑到了姬贤礼的面前,双手将书信简牍捧到了姬贤礼的面前:
“君候,此乃齐公小白亲笔书信!”
“小白?”
姬贤礼听到这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名字,不免感到诧异:
“他也来到前线了吗?”
说罢,他从守城将军的手中接过了书信,展开一看,第一个注意到的便是书信尾部盖上来得小白私印,随即他的目光才转移到书信的内容正文之上。
在阅览书信内容的过程之中,姬贤礼的脸上看不到丝毫表情,这让一旁的守城将军感到十分不安。
看完了之后,姬贤礼将书信递到了守城将军面前,守城将军恭敬的将其接过来一看,反应与之前的卢俊完全一致。
不,甚至是暴跳如雷:
“齐公居然要以将您处决来换取齐国的退兵?这实在太过分了!”
相较于守城将军而言,姬贤礼的反应要冷静许多,他再度从将军的手中将书信拿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说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如今齐国的灭蒙营已经将谭城四面合围,攻城也有数日之久,劝降几次也都无功而返,两军之间的战争态势已经十分焦灼,如果齐公的目的真的是想要议和,为什么会开出这种条件...”
将军思索道:
“君候的意思是?”
姬贤礼道:
“从书信末尾的落款印记来看,小白应该是真的如我所期望的那样来到了灭蒙营前线,而根据先前潜伏在灭蒙营内的斥候回报,齐公小白明令卢康停止攻城,可是卢康公然违背君命,这样一来两人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我不认为在这种情况之下,小白有写出这样一封挑衅意味极重的所谓议和信的必要,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卢家父子应该在这其中做了某种手脚才对,因为他们才是最不希望看到两国罢兵言和的人...”
经姬贤礼这么一分析,将军方才恍然大悟:
“卢康真是狼子野心!居然连自己国君的亲笔书信都敢动手脚!”
不过他更加在意的是,姬贤礼会作何反应:
“君候,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姬贤礼道:
“不管我如何回信,恐怕经过卢康的手就会变成另外的内容,用脚趾头想都会明白他会拿什么样的东西给姜小白看,也就没有回信的必要了...”
话音未落,姬贤礼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赶紧将手中的简牍再度展开,而他的目光牢牢钉在了书信之后的私印之上:
“不,或许这一点我们也能够好好利用...”
不久,从城楼之上同样射出了一支绑有简牍书信的羽箭,钉在了营中的空地之上。
这封信的封边处同样写有“谭国君候姬贤礼亲笔书信,齐公小白亲启”的字样。
巡哨将军赶紧将这封信优先送到了卢康的中军幕府之内。
卢康展开书信一看,顿时被信中的内容震惊了,因为姬贤礼在信中居然答应以牺牲自己的性命为前提,换取谭国数万军民的平安。
这样的回复是卢康万万没有想到的,而卢俊在看了之后也深感惊诧:
“这个姬贤礼到底在想什么?既然现在愿意投降,为什么当初我们招降的时候他三番四次的拒绝?他脑子坏了吗?居然真的想要拿自己的命来换取罢兵?”
而卢康则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你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姬贤礼知道君上来到了前线营中,而他之所以这个时候选择答应议和条件,是因为谭国的议和对象已不再是我们,而是姜小白。...”
对于姬贤礼答应自我牺牲一事,卢康也颇为费解:
“至于这一点,我也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卢俊这时担心接下来的局势发展:
“如果这封信送到了姜小白的手中,那两国议和的最大障碍就没有了,父亲,我们...”
卢康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身为齐国战力最高‘四营’之一的我们,无往不胜的战绩被打破,那这一座小小的谭城没有办法,而身为新即位国君的姜小白一来,就以最小的代价达成了两国的罢兵修好,事后没有人会记得我们,就连谭国百姓也会痛恨我们比姜小白更甚,甚至还会感激他的出现,令谭城得以避免毁灭的命运,落好的是他,而我们则里外不是人...”
就是这一点令卢康想不通:
“难道姬贤礼是故意要站在姜小白那一边吗?这根本不可能,但除了这个原因,又有什么其他的理由来解释呢?”
说罢,卢康注意到书信的落款处同样盖有鲜红色的姬贤礼私印,他的脑海之中再度萌生出一个念头...
一个时辰之后,在帐中焦急等待的小白,终于见到了手持简牍书信的卢康父子二人。
小白第一眼就看到了卢俊手中的简牍,他急切问道:
“是姬贤礼有回音了吗?”
卢俊上前将简牍双手呈到了小白面前,与此同时卢康拱手道:
“禀君上,此乃姬贤礼回书...”
小白迫不及待的将书信拿了过来,他当然想要立刻就打开看,可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几乎是文盲,而卢氏父子就站在自己眼前,他们至少对自己不是那么忠心,生怕被看出破绽的小白假意咳嗽了一声,对卢康父子说道:
“辛苦你们了,待我看了回信之后再决定下一步...”
本想亲自看看小白在看到所谓“回信”之后反应的卢康父子,听到小白这么说面露难色,而小白见他们似乎并不想出去,也觉得有些奇怪,他随即将简牍递向了卢康面前:
“要不你先看看...”
卢康哪里敢接,连忙拱手告辞道:
“国君书信,臣下不敢窥探,请君上阅览,臣等先行告退...”
说罢,卢康和卢俊便迅速退出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