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鲍叔牙不在,小白成功脱离了苿轻的控制范围,这对于他来说是个人智慧上的一次小小展现,虽然这种方式也是他看电视的时候学来的,并非他首创,可是能够恢复自由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对真正公子小白的事情一无所知的他露出了破绽,那时再跑也就来不及了。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苿轻,因为追出去没多久后,苿轻就发现自己中了计,所以立刻将自己所带的护卫化整为零,分头折返以散网式搜寻小白的下落。
考虑到小白可能会藏身于任何地方,苿轻暗中搜查了铁匠铺、茶寮以及酒肆。
最后来到的酒肆她也是一无所获,一心想要尽快找回小白的她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的事物,若是唯一稍稍让她有些印象的,就是坐在位于轩窗栏杆边正在一人独自饮酒的年轻男子,他一袭白衣,面容看起来也甚是清秀,不过他见这个人并不是小白,便不去多看。
这时周边几个负责搜索的人也陆续赶到了这里,不方便大肆宣扬的他们纷纷以摇头来向苿轻表示自己搜索无果。
焦急万分的苿轻只能朝着其他地方进行进一步的搜寻。
见苿轻他们走远了之后,原本坐着喝酒的白衣男子,伸手拍了拍面前的席案轻声说道:
“他们已经走了...”
不一会儿,附着在席案上盖布侧边微微晃动了两下,很快有个人便从下面钻了出来。
他就是小白。
他环顾四周确定没有苿轻等护卫的身影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而当他看到眼前这位面相十分儒雅的年轻男子之时,他想起了刚才是他帮了自己,因为他没有想到苿轻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雕虫小技,并且追上了自己,而周边到处都是护卫的身影,他已经无处可逃,情急之下他才跑进这家酒肆,而眼见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让自己躲藏,除了席案,而苿轻也慢慢逼近这里,他只能一面对白衣男子求助一面爬进了席案之下。
说实话原本他并没有把握白衣男子会帮助自己,可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做出了掩护自己的行为,在苿轻等人进入酒肆之后,依旧若无其事的斟酒自饮,神情没有半点慌张和异样。
他点头向白衣男子致谢:
“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白衣男子笑道:
“举手之劳罢了,我发现那名女子眼中并无杀意,含藏的只有担忧而已,可见她找不到你很焦急,应该是你的亲友才对,料想她不会对你做出不利的行为,为什么你要跑呢?”
小白没想到白衣男子的看人眼光这么准,但是他也不想暴露自己齐国公子的身份,只能尴尬的笑笑:
“用你们的话说,就是一言难尽啊...”
为了避免出去被抓到,小白再度向白衣男子恳求道:
“想他们已经找过这里应该不会再来了,帅哥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坐一会儿避避风头。”
“帅哥?”
白衣男子听不懂小白的称谓,而小白也随即修正道:
“哦...在这里这里应该称呼公子才对。”
但是白衣男子觉得小白这个人很有意思,所以并没有拒绝他:
“也好,在下独自一人饮酒正好觉得无趣,如若这位公子不弃的话,不妨同席共饮。”
见白衣男子盛情相邀,小白欣然应允:
“多谢了...”
说罢,白衣男子便吩咐店家上酒,同时他也不忘拱手对小白行礼问道:
“在下谭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自认为已经渐渐适应这里说话方式的小白,也学着拱手回道:
“在下白石...”
两人接下来一边喝酒一边聊天,颇为投机,这时小白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齐国公子,便想要趁机顺便了解一下齐国的情况,于是便谭历说:
“在下乃是乡野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想要四处寻找一个落脚点经商,顺便游历一番,不知兄台有什么好的去处可以推荐?”
谭历见小白问这个问题,便放下了手中的酒盏,沉默片刻之后他将酒菜碗碟推到了一边,伸手用筷子蘸了蘸酒水在席案上一边画地图一边对小白解释说:
“你所在之地乃是谭国,谭国地小民若,不值得兄台在此滞留。周遭有遂、鄣、铸、纪等若干小国,但都穷于自保、国力有限,非久居之地,只有齐、鲁、卫三国势力颇为强大。谭国以南是鲁国,自鲁桓公死于齐国之后,其子姬同嗣位鲁公,齐鲁两国关系日趋紧张,但姬同基本维持了国内情势,鲁国国情较为平稳;谭国以西是卫国,卫国国君姬朔刚刚复位不久,而卫国又濒临赤狄时受侵犯,国中内乱又未平,乃是多事之地。”
说到这里,虽然小白完全不认识上面写的是什么字,但是经过谭历一个一个细心的讲解,小白基本看清了周边的国家形势,他随即又指向了自己最为关心的齐国问道:
“那齐国呢?”
见小白问自己齐国的情况,谭历看了一眼他之后,用筷尖点了点案面上用酒水写着的“齐”字,随即解释道:
“如果说先前所讲的卫、鲁是正在由内乱走向平缓的话,那么现在的齐国就是截然相反的,据我所知齐国的前两任国君都是死于内部臣子的叛乱,而现在的齐国没有国君,幸好有高傒、国懿仲这两位元老重臣稳定局面,不过这种群龙无首的局面想必也难以维持太久,现在最有资格继承国君之位的只有三个。”
小白心里明白其中一个就包括如今的自己,他想要知道的是另外两个,于是便问道:
“哪三个?”
谭历答道:
“其中两个便是当初避免被杀而分别逃亡鲁国和莒国的公子纠以及公子小白,他们都是齐僖公的儿子,已故襄公的弟弟。而另外一个则是如今正在齐国国都临淄城内的公子季,他是襄公之子,因襄公被公孙无知杀害而失去了原本唾手可得的太子之位,而现在僭越国君之位的公孙无知也被杀,只要公子纠和公子小白无法到达齐国,那么他就是唯一的即位人选。”
另外,谭历还特别提道:
“距公孙无知被杀的消息传出已经过了近半月的时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传出公子季登位的传闻,恐怕是齐国内部对继位人选有着很大的争议,听闻公子季并无君主之才,而是个沉溺于酒色财气的纨绔公子,所以以高傒和国懿仲为首的老臣反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说到这里,谭历的目光不经意转向了小白的脸上:
“我想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两人现在应该正火速赶往临淄,毕竟谁先到就意味着谁先争夺到国君之位的主动权。”
小白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梳理着思绪,他明白了恐怕先前追杀他的人就是公子纠派来的,目的就是为了铲除自己这个登位的巨大障碍。
想着想着,小白发现眼前的这个谭历越来越不简单:
“没想到谭公子对周遭的局势了解的如此通透,要不是有幸和你碰面聊天,还真不知道这个世界原来这么复杂...”
“世界?”
谭历不明白小白所说的“世界”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很快就将其和“世间”联系在了一起,随即给小白斟酒道:
“自周天子东迁以来,天子的王权日趋衰弱,对各诸侯国的约束力也大大降低,从而行为了各自为政、互相攻伐掠夺的混乱局面,争来争去死伤的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小国为了自保往往不得不依附于大国,即便是如此也难以避免最终被并吞的命运,而大国都想着称霸于天下、进一步拓展自己的疆域。其实各国只需共同拥戴周天子,一旦有人想要图霸就共同压制,一起睦邻友好、平等往来、百姓安居乐业,无需承受战乱之苦,那么世间就没有这么多的争端和杀戮了,百姓也就能够得到安宁。”
小白听后觉得很符合自己所处国家的世界观,他点头说道:
“互相尊重彼此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平等互利、友好共处,我的国家现在正在走这条道路,努力发展自己的国力、努力为百姓创造一个全民幸福的国都。如果每个国家都这样做的话,就真的是世界和平了...”
听了小白的这番话后,谭历有着极深的感触,他凑上前表情严肃的问道:
“你真的这样想吗?”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郝运,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时间忘记了现在的他是春秋战国时期的公子小白。所以他反倒觉得谭历的话很奇怪:
“难道不应该这样想吗?”
谭历看着眼前的小白,久久说不出话来,在这个时空领域之内,有人能够有这样超前的理论基础实在是太少见了。他觉得眼前的小白和自己的政治见解相契合,于是显得格外兴奋,他端起了酒盏向小白敬酒道:
“今日能够得见足下,相见恨晚!”
小白也端起酒盏与谭历相碰道:
“你也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这么谈得来的人,真是太幸运了!”
酒兴正酣之际,小白发现谭历的目光紧盯着门口方向:
“你的朋友来找你了...”
他回头望去,只见苿轻就站在那里,而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小白因为和谭历聊得太高兴了,所以一时间忘记了自己还处在躲避苿轻搜寻的状态之中,他看到苿轻就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已经有三分醉意的他缓缓站起身对苿轻赔着笑脸解释道:
“客栈里太闷了,想出来找个人喝酒聊天,你不要多想...”
苿轻什么话也不说,虽然很生气却也不能拿身为主上的小白怎么样,只能向其行礼:
“我们找您半天了,请跟我回去。”
自知自己别无选择的小白,回头朝谭历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但愿日后还能有机会和你喝酒...”
不懂得未来握手礼的谭历,看着小白朝自己伸出的手,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不过他还是凭借猜测伸出自己的右手和他握在一起:
“我也希望如此...”
目送小白跟随苿轻走后,一旁的一名男子悄悄凑到了谭历的面前:
“君上,我们是时候回去了...”
原来这个谭历就是谭国的主君:姬贤礼。
余兴未足的姬贤礼点了点头,随后意味深长的说道:
“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
他从自己的袖袋之中抽出一卷绢帛摊在了席案之上,而上面画着的,就是小白的脸。
随从问道:
“齐国秘密来的使者让我们除掉他,并许诺数量庞大的钱财和粮食,如今他自己撞上来了,我们何不顺手把他...”
随从还没有把话说完,姬贤礼那冰冷的脸色就让他将接下来的话收了回去。
姬贤礼将绢帛好生叠好收回到袖袋之中,然后站起身:
“百闻不如一见,他与我所了解的公子小白完全不同,这样的人杀了实在太可惜了。我有种预感,如果齐国将来的国君是他,那么恐怕世间真要变色了...”
说罢,他对随从吩咐道:
“你安排一队人马暗中跟随保护他们,不要被他们发觉,确保他们安全进入齐国境内。”
随从领命而去,而姬贤礼则望着北方长叹了一口气:
“前方要走的道路还很漫长,真正可怕的是看不见的敌人。我能够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进入齐境之后才是真正考验你的开始,但愿你能够撑得下去,未来的齐国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