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作任何停留,甚至连姬朔遣人送到驿馆给小白带回齐国的礼物都没有来得及拿,小白一行就赶紧坐上克晋所驾的马车,在护卫队的尾随之下快速朝着柯城西门而去。
在行至城门口的时候,他们遭到了守将的拦截盘查。
管仲见状赶紧掀开车厢前帘对守将说道:
“我们是齐国来此与贵国议和的使臣,现在盟约已然达成,我们要赶紧归国复命。”
守将隔着前帘缝隙看了一眼坐在里面的小白之后,拱手对管仲说道:
“末将奉命严守城门,没有君上亲令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城,还请贵使折返向君上讨得通行令,免得让末将为难...”
生怕迟则生变的管仲,好不容易护送小白来到了这里,又怎么会轻易回到姬朔那里去增加不必要的风险呢?
就在他与城门守将僵持不下之际,原本坐在车厢内的小白突然间脸色大变,随即他表情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左胸口吐鲜血。
这可吓坏了坐在一旁护卫的王子城父,他见状连忙扶住了差点栽倒下来的小白:
“君上!您怎么了?”
管仲回头一看也是面露惊色,情急之下他指着守将怒声斥责道:
“你可知坐在车内的是齐国国君,如今他突感不适需要回齐国医治,如果再在这里耽搁延误了治疗的时间,让堂堂齐国国君死在了你卫国的土地之上,你承担得起吗!”
眼见车内的小白口吐鲜血且奄奄一息,守将哪里还敢阻拦,立刻让到了一边对其余守卫下令道:
“打开鹿砦!放他们出城!”
得到命令的守卫赶紧将木制鹿角状的鹿砦搬开,而管仲则口吻万分紧急的对克晋说道:
“快走!”
马车就这样快速驶出了城门,而一直在暗地里监视着城门口所发生一举一动的细作,自然也将小白的身体状况看得是一清二楚,他当即返回行宫,准备向姬朔报告这里的一切。
与此同时,隐约觉察出姬朔行为的羊角邕,在小白离去后不久便趁着四下无人对姬朔拱手问道:
“敢问君上,是否对齐公...”
正悠闲坐在席案前端着酒樽的姬朔,见羊角邕已然看破自己的图谋,便毫不遮掩的笑道:
“不错,我刚刚在姜小白的酒里加了一些发效较慢的毒药,如果顺利的话,他应该活不过一个时辰了,即便是他侥幸没有被毒死,我也在清邑石桥东岸埋伏了杀手,他肯定没法活着赶到临淄...”
一听这话,羊角邕当即就面露震惊之色,他胡须乱颤的对姬朔劝谏道:
“君上好生糊涂啊,我们刚刚与齐公定下来盟约,已然失信于先前结盟之八国,如今又对齐公下毒手,无端开罪了齐国,您这是让卫国陷入了进退失据的境地啊!”
姬朔听后也多少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过他随即笑道:
“上大夫多虑了...这药效的发作至少一个时辰,以他们如此匆忙的架势来看,足够他们通过清邑石桥了。过了清邑石桥就是齐国境内,他要是在齐国的境内被杀,又有谁能够将他的死怪罪到寡人的头上呢?况且你也知道姜小白若继续坐在齐公的位置上,对我们来说迟早是一个心腹大患,还不如趁这个机会先把这小子给宰了,反正我已经和齐国订立和约,至于和哪个国君修好订盟,那还有什么区别吗?”
尽管姬朔讲得绘声绘色,但是羊角邕却还是极力反对他这么做。
就在这时,暗中监视城门口动静的细作赶了回来,他见羊角邕在场所以不敢直接说。
但是姬朔见羊角邕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便抬手对细作说道:
“上大夫不是外人,有话就说吧...”
细作听后拱手禀报道:
“启禀君上,小人奉命在城门口监视归国的齐公车驾,亲眼看到齐公在马车内已经开始口吐鲜血、不省人事,现他们刚刚通过城门,朝着清邑石桥方向前行。”
一听小白已然开始毒发,姬朔的表情略显惊讶,因为根据他所下的毒发作的速度来看,小白现在明显毒发过快,而羊角邕更是面露惊色,他随即转身对姬朔拱手说道:
“君上!若是齐公死在了卫国境内,我们无法和齐国交代啊!还请君上速速下令撤回埋伏的杀手,并交代沿途给予齐公所有的便利,让他们尽快回到齐国!”
这时姬朔没有了先前的从容,他没有想到小白毒发如此之快,他手中的酒樽也忍不住开始微微摇晃起来,他对斥候说道:
“飞鸽传书,让他们赶紧撤回来!快!”
此时虽然齐国和卫国已经订立了盟约,但是却并没有昭告天下,所以齐卫两国目前还处于战前的态势,更因为先前姬朔担心小白会偷偷跑回齐国,所以沿途设置了很多排查,意在阻滞小白归齐。但是因为姬朔派遣的飞鸽传书下令,所有沿途的排查岗哨都对小白快速放行,所以他们快就来到了清邑石桥边。
而原本埋伏在这里意图袭击小白车驾、攻杀小白的一小支精锐人马,也在得到了姬朔的飞鸽传书之后按兵不动,眼睁睁看着小白的马车与前来接应的齐国兵马汇合。
可就在他们准备徐图撤退回柯城复命的时候,却发现小白竟然好生生的从马车下走了下来,半点也看不出来有中毒的迹象,这让他们大惑不解,因为姬朔在书信之上写的明明白白,小白已经开始毒发,必将命不久矣,无需再行暗杀。
眼前的小白却并不是这样,他生龙活虎、神采奕奕...
见王子彻亲自调兵来接应,原本坐在马车内奄奄一息、仿佛就要毒发身亡的小白,突然间来了精神,他从管仲的手中接过了锦帕擦拭着嘴角血渍,然后大喘气道:
“幸亏演技够好,否则还真的回不来了...”
管仲笑道:
“方才酒席之上见君上饮下了毒酒,可真是把我们给吓坏了,没想到君上居然利用自己在用衣袖遮脸的过程中将毒酒悄悄倒在了衣襟之上,这才骗过了姬朔。”
小白则将自己胸前早已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一边托一边说道:
“幸好我穿的是紫色的衣服,颜色够深看不出来有水渍,否则也难保不穿帮。那卫公简直把我当傻子一样,我一端起酒樽就发觉味道和前天的不一样,他以为我这鼻子是长假的,所以我才将计就计装作将毒酒饮下。”
同时,他也不忘自己身着这件紫袍的“功劳”:
“也多亏了你们喜欢穿这种袖子宽大的衣服,否则我也没有办法了...”
就这样,小白有惊无险的从卫国平安归来,并且还成功与卫国达成了罢兵和约。
他们刚刚到达濮水东岸的重明营大营不久,前线斥候就传来密报:
卫国大军主力已经从濮水西岸调离...
至此管仲才松了一口气:
“看来不用再担心卫国了。”
这时小白才有闲暇去想一件他一直都没有去深思的事情:
“不过郑国怎么会突然答应我的请求,不惜和卫国撕破脸也要发兵呢?”
管仲解释道:
“恐怕是郑国也想趁这个机会从后方攫取卫国领土,来达到扩张势力的目的吧。”
但小白却不这么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只是将大军囤积于大河南岸而不抓住战机迅速北上呢?这样一来卫国来不及调兵,不是更有利于郑国吗?我看他只是为了要威慑卫国而已,换句话来说就是他只为了帮我齐国解围...”
这样的推论也得到了管仲的同意:
“君上所言有理,郑公姬婴为什么会做出这个决断,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