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国狱的大门之后,一直感到胸口有块大石压着的小白这才感到松了一口气。
他摘下了头顶上的连蓬帽,颇有些大喘气道:
“总算是出来了,真是憋死我了...”
鲍叔牙知道管仲刚才对小白的态度很不恭敬,他担心小白会再度反复,于是便替管仲求情道:
“方才管仲之言还请君上不要在意。”
小白的反应完全证实了鲍叔牙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笑道:
“要说一点不在意是假话,不过我觉得管仲这个人非但不讨厌,反而很有意思,还有些莫名的亲切感。”
见小白这么说,鲍叔牙心中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
“君上打算如何处置?”
小白道:
“强按牛头不喝水,既然他需要时间来考虑,那就让他好好想想吧,等他想通了自然会明白我们是有诚意的。”
听到小白这番话,鲍叔牙感到由衷的敬佩:
“君上胸襟广阔,臣下敬服!”
小白对这些恭维的话并不感冒,随意伸手抚摸着肚子说道:
“都是自己人客套话就不用讲了,我现在饿得很,难得出宫来咱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
鲍叔牙拱手道:
“诺...”
一看到鲍叔牙这么恭敬的给自己行礼,小白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双手叉腰对鲍叔牙说:
“好嘛,这还没到街市上呢你就给我这么大礼,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们这是微服出来的,到那时走到哪儿都招来一帮人,乌泱乌泱的给我行礼,您说我这饭还能不能吃了?”
鲍叔牙会意的笑了笑:
“在下明白了,公子...”
小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将身上的黑色斗篷脱了下来,丢给了驾马等待自己的克晋:
“这就对了,克晋我们走,一起吃饭去...”
见小白还邀请自己,克晋哪里还敢答应:
“君上,小人...”
小白看着克晋扭扭捏捏的样子,皱起眉头拿着身边的鲍叔牙对比道:
“你啊就是没有先生这脑筋转得快,又不是我请客,今天是先生掏腰包,这种好事哪儿找去?来来来,快下来,马车就交给国狱的守卫看一会儿。”
即便是在小白这里受到了诸多与众不同的平等待遇,但克晋还是显得有些犹豫,小白见状有些不耐烦了,上去一把把克晋拉了下来:
“真是磨叽...”
虽说是“微服私访”,但是小白一行三人却总感觉怪怪的。
街市上的百姓一看到小白纷纷自觉地退到了一边,还低头不敢去正视他的脸,这让小白感到格外别扭。
这时一只小花猫突然从路边跳到了路中央,而且就在小白他们面前不远处。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小女孩也跟了出来,她将小花猫抱在了怀里,扭过头看着小白,满脸童稚的说道:
“你不是...”
还没有等她把话说完,旁边挤出了一个妇人赶忙连人带猫抱了起来,还连连向小白躬身赔罪:
“小女年幼无知,挡了您的路,还请您恕罪...”
小白心想这算什么罪,路是大家都能走的,况且自己又没有摆出国君巡视的架子和排场,百姓也没有理由会察觉到自己的身份。
鲍叔牙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玄机,只是低头小而不语。
后来他们来到了一家饭馆,更加令小白感到奇怪的是,原本饭馆之内坐满了人,大家都有说有笑、觥筹交错,可是一看到小白进来,顷刻间鸦雀无声,反而相继陆续退出了饭馆。
“不是,这...”
小白看到他们有些人明显才刚刚坐下,连酒菜都还没有等到。
一脸郁闷的他经由小厮引导来到了二楼上的雅间之内,期间他注意到小二的表情颇为紧张,好像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这时小白已经没有了胃口,不过当他看到小厮在上菜的时候多加了一道自己没有点的菜,于是便招手对小厮说道:
“那个...”
还没等小白把话说完,小厮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头如捣蒜道: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
看着小厮不停地给自己磕头,小白赶紧伸手示意他起来:
“你先等会儿,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知什么罪呢?”
小厮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不停的重复方才的话,小白看着他的头都磕破了,便让克晋把他扶了起来,然后问道:
“你别跟个复读机似的老说这些,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小厮被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而掌柜的见状赶紧上楼对小白下跪行礼道:
“小人不知道君上您微服入市,招待不周还请君上恕罪。”
小白顿感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国君?”
这时鲍叔牙站起来对小白解释说:
“君上莫非忘记了?之前臣下护送您从杨柳汀回都城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夹道欢迎您归来,所有人都看到了瞻仰了您的容颜,怎么会不认识您呢?”
这下子小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街上所有人都对自己敬而远之了,他倍感失望的坐了回去:
“本来只是想要安安静静的吃个饭,没想到搞得这么劳师动众。”
他一想便觉得十分无趣,转而对鲍叔牙说道:
“算了,不吃了,我们结账回去吧。”
鲍叔牙听后从自己的袖袋之中取出几枚刀币递给了掌柜,而掌柜的非但不要,反而倍感惶恐的跪地推辞道:
“君上肯大驾来我这小店已是倍感荣耀,小人万万不敢收您的钱!”
小白叹了口气,从鲍叔牙的手中接过了这些刀币,然后将掌柜了扶了起来,把刀币放在了他的手心之上:
“吃饭给钱这是天经地义的,即便国君也不能吃霸王餐。以后要是谁敢仗着自己有权有势的吃饭不给钱,你就告诉他,这是我小白说的!”
看着小白说这些话体贴平民百姓的话,掌柜的感动到热泪盈眶,当即跪在了地上:
“君上先前不计个人生死荣辱护卫我临淄百姓,我们无不感恩,今日又见君上如此体察民情,小人真乃...”
看着掌柜的如此涕泪纵横,鼻涕都要甩到自己衣袖上了,小白赶紧劝慰道:
“好好的掉什么眼泪啊?我现在的尊荣都是靠你们百姓...”
说罢,他无意间看到了席案之上的那道蒸鱼,然后灵机一动说道:
“我就是这鱼,当然是活着的时候啊...生活在由你们组成的水流之中,而每一个百姓就是这一滴水,如果没有了你们,我还不早就干死在河里了吗?所以君主有了百姓那是如鱼得水,你们每年上缴赋税养着我,我能够为你们做事那也是应该的...”
这番话得到了鲍叔牙和克晋的认同,尤其是从未被小白当做下等人一样看待的克晋更是感同身受,也跟着哭了起来。
小白见状忍不住撇嘴道:
“你凑什么热闹?待会儿难道我还要来哄你?”
见小白这么说,在场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掌柜和克晋也都破涕为笑。
一走出客栈大门,小白就看到百姓们站满了街道,他们纷纷向小白行礼道:
“君上万年!齐国万年!”
小白对这套当然不感冒,但是他能够感受到百姓是真心拥戴自己来领导齐国的。
走在路上,他总感觉心里不是滋味儿,故而时常咂了咂嘴。
鲍叔牙上前问道:
“君上您怎么了?”
小白将双手彼此交叉插入宽大的袖袋之中,回想起刚才的那一幕,他还是感到有些不妥:
“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作秀似的...”
鲍叔牙虽然不明白作秀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大体能够理解小白的心思:
“君上不必忧虑,重要的是百姓都明白您是一位勤政爱民的好国君,这会更加有利于您统领齐国臣民向前迈进。”
小白摆手笑道:
“爱民还可以,勤政就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