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齐宫之后小白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露伶去拿自己和凉赢婚书的时候就被鲍叔牙发现了,再加上小白秘密安排马夫克晋提前在宫门口等候凉赢和露伶,鲍叔牙立刻察觉到小白的意图,所以赶紧和高傒商议,希望高傒一并出面阻止。
可是高傒听后却并没有任何想要制止小白的想法,反而让鲍叔牙也对此事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并且也不要过度阻止。
鲍叔牙明白了高傒的想法,于是便在小白吩咐自己与管仲联系的时候装作阻止的模样,以免被小白看出来,然而他们暗地里却秘密部署杨柳汀的保卫事宜。
当然高傒真正的目的并不止于此,他在小白出城之前就已经刻意将他想要将牺牲自己来保全临淄城百姓的消息散布出去。
起初百姓并不相信,可是当他们在家中门窗缝隙之中看到小白果真趁着夜色只身离开的事实之后,他们这才相信小白愿意为了百姓避开战乱之苦而不惜一切的行为。
这也就是为什么小白入城时会有如此场景的原因了...
听完了鲍叔牙将一切始末告诉自己之后,小白愣神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鲍叔牙:
“你的演技可真好啊,先前阻止我去见公子纠的时候差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害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思想斗争,你做公务员真是屈才,干脆去拿奥斯卡影帝算了...”
虽然听不懂小白所说的“公务员”和“奥斯卡影帝”是什么意思,不过鲍叔牙明显听得出来小白是在责怪自己事先没有告诉他,但是他从小白的表情之中看得出来,他也只是道“发发牢骚”的程度,于是笑着拱手对小白谢罪道:
“臣下知罪...”
鲍叔牙的猜测是正确的,小白不会拿这件事来开罪他。而更令小白感到震惊的,是高傒居然会自己“送死”的行为来聚拢民心,他忍不住咂嘴道:
“原来在这个时代就已经有人会炒作了,那些做宣传的人应该奉你为祖师爷才对...”
由于他是小声嘟囔,所以高傒等人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再者眼下也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高傒对小白拱手道:
“君上,虽然如今临淄城内已是上下一心,可是数量上体现出来的敌强我弱态势并没有得到根本改变,我们还需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才行。”
小白瞟了高傒一眼,心中暗想:
您这么会运筹帷幄,还问我个毛线?
不过这句话毕竟不能说出来,所以他故意装作嗓子不舒服咳嗽了一声后,用请教的谦恭口吻对高傒道:
“上大夫大才,不知有何良策?”
高傒道:
“眼下公子纠的人马已经驻扎于干时河西岸,而经过了杨柳汀的刺杀之后,已经有所察觉的鲁军必然会迅速向干时河开进,以求最大限度干涉此次战事。”
鲍叔牙分析道:
“现在公子纠和鲁军尚未完全汇合,我们的兵力旗鼓相当,是否可以在鲁军到达之前主动出击,以达到攻其不备的效果,若是能够生擒公子纠自然最好。”
从战术上来说鲍叔牙的建议很有道理,并且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是这个建议却被高傒给否决了:
“不,现在鲁公之所以能够挥军至此,其打得旗号就是帮助公子纠登位,如果我们抓了公子纠或是杀了他,那就会更加给鲁公口实,他甚至会以救回公子纠或是替其复仇为由大肆进攻,这种情形与我不利。而公子纠之所以先行领军至干时河,我料想也是管仲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才会想要故意如此最大限度降低鲁军参与的程度,这招棋虽然很妙,但也很险。”
这时,小白想起了另一件事,他随即询问高傒道:
“鲁军有十万之众,他们的粮草需求必然巨大,他们的军粮囤积点在哪里?”
经由小白这么一说,高傒、鲍叔牙和国懿仲的表情都随之一变,因为他们马上领会了小白的意思,鲍叔牙上前说道:
“据密探回报,鲁军粮草屯于爰娄。君上的意思是...烧其粮草、断其命脉?”
小白点头:
“我想鲁军孤军深入,力求速战以得胜,如果把他们的粮草烧掉,来个釜底抽薪,十万人吃饭的问题就难以解决,士气必然会大幅度降低,没有战力的军士就算人数再多也构不成压倒性的优势,到那时我们和他们作战或许有一定的胜算...”
听了小白的话后,鲍叔牙和国懿仲频频点头:
“此计甚妙,尤其‘釜底抽薪’一词用得极为贴切。”
面对鲍叔牙和国懿仲的夸赞,小白略显羞涩的挠了挠头。他心想,计策是看三国演义现学现卖的,词是抄三十六计的,干我屁事...
然而高傒却眉头紧皱,虽然他不反对小白的这个计谋,但是他总感觉事情的发展不会如此顺利...
在军事会议结束之后,高傒特地单独把小白留了下来:
“君上,臣下有事要和您商量...”
与此同时,鲁公姬同也亲自率领鲁军也抵达了干时河西岸。
公子纠对此感到不解:
“鲁军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管仲冷笑道:
“他不来我才感到奇怪...”
之后鲁公便召集公子纠和管仲一同到中军幕府商议。而在商议如何进军攻破临淄的过程中,管仲再度言明由公子纠率领齐国兵马先行攻打,而鲁军则驻扎于干时河西岸静观其变,如果打不下来鲁军再行驰援。
可是姬同对此却不屑一顾,反而拿当初管仲没能成功截杀小白挖苦管仲:
“若是你的计策果真能行,姜小白又怎么会进城当了国君呢?”
对于这一点,管仲当然无可辩驳,尽管他已经在书信之中力劝公子纠应不受小白之死的影响,尽快赶赴临淄,可是却被姬同强行制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公子纠只好听从。
管仲也知道现在的情势来看,主动权已经不握在自己的手中了。他现在担忧的并不是公子纠和公子小白谁能够成为国君,他更加担心的,是齐国会不会因此落入鲁国的手中...
而姬同也果真开始渐渐露出自己的本性,他对公子季和管仲说道:
“明日本公便下令渡河攻城,现在临淄城的守军只有区区两万人,而临淄城的城防又十分老旧,若是强攻三日必下!”
翌日,鲁国大军渡过干时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临淄。
此时的临淄城空气骤然紧张,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小白站在挂有缨盔甲胄的木架之前,难以抑制他那混乱的心跳节奏:
“这下可惨了,玩战争游戏over了还能重来,又不是拍戏,这次恐怕是不行了...”
这时他的身后传来了凉赢那熟悉而又冷漠的声音:
“既然已经决定豁出性命了,到这个时候害怕还有用吗?”
小白回过头去,看着凉赢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即便是被她看出自己内心的胆怯,但还是免不了嘴硬反驳道:
“谁说我怕了!”
凉赢看着他那微微抖动的双手,不禁笑道:
“那你抖什么?”
小白赶紧将手藏在自己的身后,依旧不服软道:
“我那是第一次上阵打仗兴奋的,你有意见吗?”
说罢,小白便开始换上盔甲,然后戴上缨盔拿起了木架上的佩剑。
因为没有握剑的习惯,所以一时没有拿稳的他不慎将剑滑落到了地上。
生怕被凉赢看出自己软弱的他,赶紧弯腰将佩剑捡了起来,然后朝着殿门方向快步走去。
在他刚刚走过凉赢身旁不过五步的距离时,凉赢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等一下...”
小白伫足回过头来看着凉赢朝自己走过来,直到走到自己的跟前。
这是他们二人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他不知道凉赢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凉赢看着他头顶的缨盔,轻声叹了口气后缓缓抬起的自己的双臂,将小白戴歪了的缨盔调正:
“身为一个国君,衣冠不整如何领兵作战?”
小白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凉赢看着自己的目光之中,并没有了先前的敌意和排斥,反而隐含了一些担忧,就连口吻也略含暖意。
随后凉赢又开始帮小白整理身上的盔甲。
自回临淄城以来他一直都在和高傒等人商议如何保城退敌,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当然也没有见过凉赢,而当他在城门口看到凉赢的时候,就一直想要问她一个问题。
现在趁着这个机会,他便问道:
“那个...你为什么要回来...”
此话一出,凉赢整理盔甲的手短时间内就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僵硬了,不过她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而恢复了之前那样冰冷的脸庞:
“你不要听露伶那个丫头胡说,并不是我要回来,而是她一路上都在流泪,我不忍见她如此伤心便陪她一起回来了。”
小白即便是再笨也知道凉赢这是在敷衍自己,他隐约感受到或许之前露伶在城门口对自己说的话,并不是完全个人的臆测...
凉赢似乎讲话也开始犹豫扭捏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再说你已经把婚书还给我,我想何时走都可以,所以我想看你打败敌军之后再走...”
小白很清楚,凉赢的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看到自己活着取得胜利。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也开始回避起凉赢的眼神,他们都感到自己的脸一阵滚烫。
就在小白和凉赢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复杂而又难以形容之时,外面的战鼓响起,小白便对凉赢说道:
“既然你回来了,我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不然绝不活着回来。”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殿门之外。
而凉赢跟到了殿门口,看着小白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将手扶到了石雕围栏之上,紧紧的抓住护栏,力道重到连她都察觉不到自己有多么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