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管仲带着公子纠火速北上赶赴临淄的同时,已经处于有利位置的鲍叔牙和公子小白等人,也通过了夫余直奔爰娄城而去。
对他们来说,只要过了爰娄城读过乾时河,临淄城就近在眼前了。
想到最近的那次暗杀几乎把公子小白和自己逼入绝境,若不是有护卫的拼死力战,以及不明人士的羽箭相助,恐怕他们根本没有命踏入齐境,鲍叔牙猜到临淄城内也有想要置小白于死地的人,于是为了保险起见,他特地嘱咐仲孙逊不要以任何形式和临淄联络,以免他们的行踪暴露,从而增加小白的遇险的概率。
这一点得到了仲孙逊的赞同,回头看了看坐在轡车内的小白,仲孙逊转过脸对鲍叔牙说:
“上大夫也觉察到身边可能有人走漏消息,于是他故意派王子将军大张旗鼓的去徐关接应,而秘密召末将来这里接应公子。”
鲍叔牙道:
“我在想除了公子纠之外还有谁不希望公子回去,一心想要置公子于死地。现在看来有最大理由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公子季,不过我又觉得那些地方对不上。”
仲孙逊问道:
“这样的怀疑合情合理,鲍大夫觉得哪里不对?”
鲍叔牙分析道:
“我在临淄城的时候曾经见过公子季,他虽然为人荒淫无术、蛮横霸道,可是绝不是心机深沉、富有谋略之人,要么是我看走眼了,要么...真正想要公子死的,另有他人...”
近身护卫小白的苿轻,和他一同坐在马车内。
小白撩起了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快速从自己眼前晃过,一路上他都没有说任何话,因为他的内心实在太过紧张了,距离临淄越近,他的不安感就越强烈。
苿轻见他不说话,便主动和他搭话道:
“凉赢姐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凉赢?”
对这个名字,小白同样感到十分陌生,他又不知道该怎么问,总不能明摆着问凉赢是谁吧?所以他绕了个弯打起了马虎眼,假装若无其事的拿起了竹筒开始仰头喝水:
“是吗?”
苿轻笑道:
“当然了,自从你逃离齐国之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你们夫妇分别了这些年,我想你一定很思念她吧?”
话音刚落,一听到“夫妇”二字,小白当即感觉一阵猛呛,情急之下没忍住将嘴里的水一口气全喷了出来。这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当头棒喝,因为郝运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公子小白居然还有妻子...
看到小白如此大的反应,苿轻显然没有看出小白会有此举的真正原因,他还以为是小白不好意思被自己点破思念老婆的事情,一面给咳嗽不止的小白抚拍后背一面取笑他说:
“你没事吧?”
小白一面擦拭着嘴角的水渍一面大脑在飞速的运转着,自己应该怎么应对这件事,这个凉赢的人是小白的老婆,而自己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见面认错了肯定穿帮。
强制让自己混乱的情绪冷静下来之后,小白佯作漫不经心的问:
“她最近还好吗?”
说到这里,苿轻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阴沉,而小白试图从她身上找到任何对自己有用的讯息线索,便追问道:
“怎么了?”
苿轻道:
“她还是老样子,一直郁郁寡欢,也几乎不出门,你离开临淄之后不到不到两年,襄公就遇刺身亡,公孙无知僭越登位,他在之前就一直垂涎凉赢姐姐的美色,想要趁着你不在之时霸占她,姐姐拼死反抗把事情闹大才得以保全贞洁。后来我和父亲担心同样的事情会再度发生,所以就把她接到了我家居住,公孙无知畏惧父亲在朝中的影响,所以才就此作罢。”
通过苿轻对凉赢的描述,小白意识到她应该是个性格深沉、寡言少语、但又很有骨气和胆量的女子,其他的人他自己都可以尽量回避,可是这个凉赢却是怎么也绕不开的。
想到这里,他的心绪又开始波动起来。
或许是因为心情太过压抑,使得他感到胸口一阵憋闷,随之而来便是胃里有股酸流正在向上返,他赶紧拍打内车厢:
“快停下!我晕车!”
马车见小白下令赶紧勒住缰绳将马车停下,位于前方领路的鲍叔牙和仲孙逊见状也停了下来。仲孙逊一脸疑惑的问鲍叔牙说:
“公子刚才好像说他‘晕车’,何意?”
鲍叔牙对此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摇摇头。
只见小白下车后赶紧跑到路边的一棵树旁,一手撑着树干一面弯腰呕吐。
苿轻也跟随下车察看他的情况,而吐了一阵之后,小白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舒服一些了...”
在上车之前,小白看着驾马的车夫,仍旧没有缓过气的他忍不住吐槽道:
“我说师傅,您这驾驶技术可真不怎么样,我要是教练肯定不会让你过科目三的...”
这话说的马夫一头雾水,但是听得出来小白对自己的驾马技术不满意,于是赶紧拱手请罪道:
“小人驭马无方,让公子受惊了...”
小白也没有要责备他的意思,摆了摆手之后就钻进了马车之内。
苿轻知道小白心里很紧张,虽然她并不清楚小白真正紧张的是什么,但是她还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安慰他说:
“小白哥哥,你也不用太担心,有我父亲和国伯伯的鼎力相助,你一定可以顺利继位的。”
小白看着苿轻那如阳光般明媚的笑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自己心中的难处,又不想让她继续看出自己的内心十分忧虑,他只能硬挤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
其实他在心里回答了苿轻的话:
前提是,我得活着...
在鲍叔牙和仲孙逊沿途的周密护卫之下,他们顺利穿过了爰娄,并且渡过了乾时河,抵达了距离临淄城西郊外的棘城。
不过在渡河登船时,小白不留神踩到了甲板上的一滩油渍,结果落入了冰冷的河水之中。
沿途不停的赶路,加上不断的刺杀和舟车劳顿,使得小白的身体负荷达到了极限,再加上这一洛水,使得他很快就发了高烧,意识也不是很清楚。
原本想要尽快入城的鲍叔牙,看到小白病成这样也只好暂时现在这里歇息一晚:
“公子现在的样子即便是入了城,恐怕也没有办法说服那些反对或是中立的人,我看先在城中找一家驿馆安歇,然后赶紧给公子找大夫医治,尽快让他恢复,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被搀扶进客房的小白浑身打颤,虽然面部滚烫但手脚却异常冰冷,担心他身体的苿轻一面给他搓手呵气取暖,一面焦急的催促道:
“大夫还没有来吗?”
很快,鲍叔牙便领着大夫走进客房。
大夫为其诊脉之后拱手对他们说道:
“这位公子乃过度劳倦和忧思,加上受冷得了风寒,需静养数日才行。”
“数日?”
鲍叔牙听后表情愈发紧张,他又问:
“那何时能够恢复清醒神智?”
大夫摇头道:
“这可不好说,服药之后少则三两日,多则...就好说了。”
鲍叔牙很清楚,现在对于小白来说哪怕一时一刻都不能浪费,所以他需要小白尽快苏醒过来,可是大夫的话他也很清楚并非虚言。
一想到先前他们所受的苦,很有可能因为这样而付诸东流,鲍叔牙感到心急如焚:
“眼看着就要到临淄了,怎么偏偏这个时候...”
而此时,他们的举动,早就被埋伏在城内监视他们的细作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