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在家里躺了一天,忽然听到外边玄关处传来声音。
她没动。
这会儿有点儿能感受到,什么叫做没有求生的意志。
她也算不上是想死,就是觉得自己活着似乎也挺没劲,就有种自生自灭的自虐念头。
那从玄关处进来的脚步声,在她半开着的卧室门口停住,一双视线落到她的身上。
许枝还是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就受不了了?”
那被火灼伤的撕扯嗓音响起,嘲弄讽刺。
许枝将眼睛闭上。
“不问问我去了哪里?”
她还是不说话。
秦复允在她床边上坐了下来,眯了眯眼睛:“我去了凤羽大厦。”
许枝猛的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
“你疯了!”
她躺的时间太久,猛然这么一动,血液来不及流通,一时间头昏脑涨,差点儿从床上摔了下去。
她两只手一撑,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上下将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扫了一眼,发觉他身上并没有什么新伤,才松了一口气。
“你跑凤羽大厦去干什么?不是说秦力的人都在找你吗?要是被他们抓到,你还有命活?”
她眼里都是担忧,那双眼睛虽然因为一夜未合,布满了血丝,看着有些唬人,却是再明白没有的诚挚。
秦复允定定的看着她,阴暗的眼眸深处划过一点儿亮色的光。
他嘴角往上提了一下:“自己都顾不上,你还担心我?”
许枝眼睫眨了一下,沉默着垂下了脑袋:“乔以悭的母亲昨天晚上来找我了,她告诉我,我不叫王宛枝,那是乔以悭为了给我一个身份而盗用的别人的名字,还说,是因为我跟许霆深之间的恩怨才导致乔以悭被抓,乔氏危机,她让我看在乔以悭对我一片真心的份上,救乔以悭,救乔氏。”
秦复允没有立刻应她。
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告诉我,是因为你相信我?”
许枝看了他一眼,是笑,似哭。
脸部表情有些扭曲,更显得悲伤、孤寂得厉害:“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你天生有种能叫人信服的能力,也可能,是我没有其他人可说。”
她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想要倾诉,想要发泄,都无路可走。
许枝蜷起双腿,两只手环绕的抱着,将自己紧紧搂住。
她说:“我不知道我叫什么,我从哪里来,我发生了些什么。以前脑子里被填充的过去,忽然之间就变成了假的,我就像是一个空壳子,里面什么都没有,连自己存在的理由都没有了。这种感觉,好可怕。”
“她叫我野种,我想反驳,可是,我连我自己的父母是谁,我叫什么都不清楚,该怎么反驳?能怎么反驳?我连反驳的立场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她声音低低的,沙哑,看似是在问秦复允,更多却像是喃喃自语。
秦复允眼底的阴森冷意散了点儿。
他说:“你叫许枝。”
她抬起眼睫,雾蒙蒙的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秦复允道:“你是许枝。”
他起身:“许霆深在你出事之后,将你身上曾发生过的一切都抹去了,想知道你从哪里来,你的身上发生过什么,最好的办法,是接近他。”
“为什么?”
“为什么要抹去有关你的一切?”秦复允发出一声不明意味的笑,“也许是,忏悔。”
他道:“等你找到芳芳孩子的消息,我会帮你恢复所有的记忆,这世上,只有我能帮你。”
他说着,往外走。
许枝从床上下来,追着他到了外边:“你去哪儿?”
秦复允道:“你这里不安全,在芳芳的孩子找到之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放心,我会再来找你。”
许枝看着他离开,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秦复允有些怪,但不可否认,她对他,有种天生的信任感。
许枝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那个叫覃芳芳的女人。
她回身,翻出他给她的那串,属于秦芳芳的项链。
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许枝想明白之后,就将自己收拾了一下,往许氏去上班。
到了公司才知道,许霆深出差了,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想了想,给林东发了条消息,让林东转告许霆深,他提的条件,她答应。
如乔以悭的母亲所说,不论怎样,以悭是真心待她,她不能看着他出事。
而他们两个......
许枝晃了晃脑袋,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暂且不要去想太多。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肖海棠打给她的。
自上次帮海棠去市场买了菜之后,平时上班,许枝也有心想帮她躲避周萍的苛责,但肖海棠反而对她避忌起来。
许枝虽是有心想帮人,但人家既然是拒绝的,她也没有那样好管闲事。
这时打电话给她......
许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都已经接近晚上十一点了。
下班之后,她不想和办公室同事之类的有太多往来,可唯恐对方有事,还是接了。
“你认识肖海棠吗?她喝醉了,你快过来把人接回去!”
对方把地址报了一下,就把电话挂断了。
许枝有些头疼,肖海棠怎么跑到酒吧去喝酒,还把自己灌醉了?
也不能丢着不管,虽心里是不怎么想去的,但到底还是不放心,许枝换了身衣服,还是出门了。
肖海棠在夜城著名的酒吧一条街,这里离夜城有名的销金窟“夜”,也没有多少路。
许枝回国来没多久,就听到人提过这个“夜”,听说幕后的老板成谜,里边.....只要是出得起钱,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
路过时,她在车上看了一眼,脑袋骤然发痛,疼得如锥扎似的。
所幸只是那么一瞬,她很快缓了过来。
来到嘈杂的酒吧里,她找到肖海棠。
肖海棠烂醉趴靠在柜台边上,舞池里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许枝喊不醒她,不得不弯腰过去,想将人扶到酒吧外边去。
后脑勺蓦的一疼,她眼前顿黑,人昏了过去。
而这时,烂醉的肖海棠却睁开了眼,将软软倒下的许枝给两手一撑,扶到了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