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惊愕嘈杂,一道道紧张之意仍在心头大肆蔓延,压制不得,便是落定在院墙内,足下全然站稳,奈何心腔内仍在陡跳,情绪也难以一时平静。
方才在墙头那般逃离,无疑是最笨最仓促的法子,奈何,方才除了那般反应,也的确无计可施,奈何不得,如今也只求那大梁皇子莫要将今日之事闹大,亦或是专程入得瑞王府来,与她对峙了。
毕竟,那厮在宫中搭救过她,自也不会对她真正歹毒才是?
心思至此,凤紫眉头大皱,瞳色深邃无底。
待立在原地沉默半晌,她才强行回神过来,目光朝前方一扫,则见那侍妾沈碧仍倒在花树内一动不动,似如未醒。
她面色微沉,不再耽搁,开始缓步往前,待站定在沈碧身边,便蹲身而下,则见沈碧正双目紧闭,呼吸匀弱,仍在昏睡。她稍稍抬手将她扶起,缓步朝前方那打开的雕窗而去,随即扶着沈碧一道越窗而入,待跃入屋内,便扶着她躺在了榻上。
整个过程,她动作放得极轻,不曾惊扰谁人,而屋门外,也一片平静。
沈碧仍是睡得安稳,整个人平和自然,略是安泰。凤紫静立在榻旁,满目幽远沉杂的朝沈碧打量,目光仔细在她面上逡巡,将她睡梦之姿全然收于眼里,突然,倒也莫名有些羡慕这沈碧不争不抢的安然状态。
不得不说,这女子安居偏院,纵是不得君若轩宠爱,但也能平静自在的活着,不像她云凤紫,满身仇怨,且还被君若轩那些人肆意盯着与算计,就论这些啊,各种的算计与恶待层出不穷,纵是此番她云凤紫表面上悲君若轩宠冠王府,看似春风得意,但实则,却也不过是君若轩肆意控制的一枚可丢可用的棋子罢了。
且既然是作为一枚棋子,自然是时常刀尖舔血,连自保都是无法,更别提虽为的安定了。
越想,思绪便突然飘得有些远了,待得回神过来,才强行按耐心神一翻,开始抬手而起,顺势在沈碧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了一下。
瞬时,沈碧眉头一皱,唇瓣微启,抑制不住的闷哼一声,则是这时,她紧闭的眼微微颤了颤,待得凤紫缩手回来,稍稍放缓了目光凝她之际,她终是逐渐缓慢的掀开了眼皮,露出了那双漆黑而又卷满朦胧之色的瞳孔。
“醒了?”凤紫神色微动,并无耽搁,低沉无波的道了话。
这话一出,沈碧目光又是紧了紧,似是这才全然回神过来,朦胧的瞳孔也顿时变得清明,当即扭头便凤紫望来,却不料这一望,双瞳竟又恰到好处的迎上了凤紫的眼。
“侧,侧妃。”她急忙朝凤紫回唤了一句,大抵是仍是略微不惯被凤紫那深沉淡漠的目光盯着,面上抑制不住的漫出了半缕拘束。
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并未太过失态,而是强行镇定,故作自然的挪开视线,奈何目光又突然扫清周遭摆设,脸色一变,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已在屋内,一时,本是稍稍平静下来的心境,再度开启惊愕摇晃。
她明明是在后院的,怎突然在屋内了?
心思至此,一道道疑虑之感也在心底肆意上浮,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耐心神,略是拘谨的问,“侧妃,我们方才,本是在后院,怎此际……”
凤紫面色分毫不变,不待她后话道出,便漫不经心的出声道:“你方才在后院突然晕倒,不知何故,无论我如何唤都唤不醒,直至方才,你才终于醒来,着实让我着急得厉害。就不知沈侍妾身子可有什么隐疾,若不然,又怎会突然晕倒。”
这话入耳,沈碧下意识的噎了后话,心底的惊愕之感越发浓烈。
她身子虽称不上硬朗,但也没什么大病,是以,又哪里来的什么隐疾,甚至还好巧不巧的在今日便突然发作,晕厥不醒。
且待思绪翻转,记忆大涌,她也略是想起,她似是的确不由自主的晕倒了,只是在晕倒之前,也待神智彻底抽离之前,她明明是察觉身上突然一痛,似被什么敲打了一下,而后身子浑然不受控制,这才晕厥。
是以,晕厥前那道突然而来的痛……
思绪至此,她面色陡然一白,低垂着凝在地面的目光,也抑制不住的开始深沉与震撼开来。
待得沉默片刻,她才再度强行敛神,不敢在凤紫面前太过表露疑虑与震撼,仅是越发的垂低面容,紧着嗓子道:“许是妾身近日感染的风寒还未痊愈,身子薄弱,是以才突然晕厥,此番未能好生为侧妃作陪,的确是妾身之过,望侧妃见谅。”
“你身子不适,晕倒之事也非你能左右,本妃岂能不近人情的责怪你。只是,如今你醒来便是最好,本妃也能放心了,若不然,本妃定要为你越发着急了。只是,你且与本妃说,你如今可感觉身子有何不适?你无需顾虑什么,只要有何不适,皆可告知本妃。”不待她尾音全然落下,凤紫便平缓无波的回了话。
沈碧面色越发一紧,当即道:“多谢侧妃关心,妾身身子已与大碍,也未有不适之处。”
凤紫静静凝她,眼角微挑,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一个人的话语尚且可骗人,但一个人拘谨紧张的模样是骗不了人的。
且如沈碧这般反应,无疑是怀疑她云凤紫了,只是即便如此,她也得让这沈碧将所有的疑虑全数压下,更不可让她掀得半许风声。
心思至此,一道道狠烈之感也在心底慢腾上浮。
则是片刻,她微微一笑,倾城的容貌上突然卷着几分幽远森然的冷冽,一时,全然给人一种虚笑仅浮在浅表,实则却又莫名的阴烈与煞气慎人之感。
眼见凤紫一直不言,沈碧下意识抬头,迅速朝凤紫扫了一眼,而后便不敢多看,继续紧紧的垂头下来,恭敬的道:“妾身身子的确已无大碍,望侧妃相信。”
这会入耳,凤紫才唇瓣一启,漫不经心的道:“沈侍妾在本宫面前无需这般拘谨,你我都为王爷的人,该为姐妹,是以日后你在本妃面前,无需这般紧张与恭敬。再者,你今日突然晕厥,本妃的确紧张了一番,此番你虽是醒来,但本妃心中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再让此事发生,是以,为防万一,不如,本妃为你差名大夫过来,好生为你诊治诊治如何?”
沈碧急忙摇头,紧着嗓子恭道:“妾身身子的确无碍,望侧妃明鉴,请大夫之事,着实不需要的,妾身的身子,妾身自己清楚。再者,妾身在王府这么多年,一直安分守己,不愿在王府中人面前露面生事,仅想苟且活命,便是王府之人将妾身全然忘了,也是尚可,是以,望侧妃莫要请大夫过来,妾身仅是想安然在这偏院,无人而来,安度一声,望侧妃,成全。”
冗长的一席话,被她以一种极是焦灼担忧的嗓音道出,却又像是话中有话,卑微祈求。
凤紫神色微变,深眼凝她,终是无心与她拐弯抹角,仅道:“沈侍妾想安度此生,但终还是得考虑现况才是。高门望族,深宅后院,何来无争斗,沈侍妾以为,你躲在这偏院中,王府其余之人便能放过你?”
说着,眼角微挑,漫不经心的继续道:“你瞧,就如本妃今日过来,不过是随口一提要在王府侍妾也侧妃的院中逛逛罢了,屋外那些侍奴啊,便径直将本妃带过来了呢。如此,沈侍妾以为,王府中人当真将你遗忘了?倘若今日来客并非本妃,而是其余蛇蝎心肠的侍妾或侧妃,沈侍妾的后果,你可聊得到?毕竟啊,本妃初入王府,倒也是见过那些侍妾侧妃的厉害,纵是本妃不曾惹她们,但她们也都是咄咄逼人,大肆挤兑呢。”
沈碧满面复杂,一道道无奈与悲凉之色在眼中滑过。
“侧妃所言,妾身知晓。只是妾身毫无能耐,也不愿与谁争斗,是以,起身仅想在王府好生活着,如此而已。”
凤紫缓道:“你之心思,本妃自然能懂。但总还是有王府之人,喜没事找事,你一无根基而无后盾,在这王府内自是孤立无援,一旦当真被人视为眼中钉了,自也保不住性命。本妃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要威胁亦或是吓唬你什么,而是,的确与你一见如故,甚是喜欢你身上那不争不抢的安稳之性,是以,便有心与你交好,不知沈侍妾可愿与本妃为友,为姐妹?”
说着,深邃凝她,嗓音稍稍一挑,继续道:“毕竟,本妃也是初入王府之人,身边并无友人姐妹,此番既是与沈侍妾一见如故了,便想与沈侍妾交好,多多相聚,这般一来,也可打发闲聊才是。”
沈碧目光越发起伏,一时之间,并未言话。
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她才暗自一叹,敛神一番,缓道:“侧妃愿与沈碧交好,的确是沈碧之幸。也承蒙侧妃看得起,日后沈碧,自也愿意与侧妃交好,与侧妃情如姐妹。”
这话入耳,凤紫面色分毫不变,仅是朝沈碧笑笑,微微点头。
不得不说,沈碧这番话全然在她意料之中,毕竟,虽为不争不抢之人,但终究还是想苟且活命之人,如此,既是与她云凤紫这王府宠妃交好能让她傍上后盾,这沈碧,又如何会真正推掉这个机会,从而,再将她云凤紫也得罪。
思绪至此,心底一派通明。
凤紫朝她笑笑,缓道:“如此便好。此际时辰已是不造,本妃便不多加叨扰了,先行告辞。待得明日若是有空,本妃再来沈侍妾这里,与你好生聚聚。”
沈侍妾心头微沉,正要恭敬言话,却是后话还未道出,便闻屋门不远,突然有脚步声迅速靠近,而后,一道恭敬低沉的嗓音当即扬来,“侧妃,王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