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深眼凝她,那清俊的面上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怀疑,似是全然不信她话。
凤紫心有无奈,思绪也随之翻转,心境也越发摇曳起伏。着萧瑾一直不愿离开,难不成,今夜还想在此住着?
这般心思蓦地卷入心底,凤紫面色也越发变了几许,却是片刻之际,萧瑾薄唇一启,再度出声道:“既是无心赶本王,那本王今夜,便在你屋过夜。”
他这话说得极为缓慢,也说得极为平寂幽远,那脱口的语气也无波无澜,似是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并无半点的不妥。然而这话入得凤紫耳里,却陡然与她心底翻腾着的怀疑全数重合,瞬时,心口蓦地紧了半许,却又是片刻之后,整个人便又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王爷若有心在此留宿,便留宿就是了。凤紫这便为你铺床。”
她沉默片刻,随即越发放缓嗓音,平缓而道。
这话刚一脱口,萧瑾便淡漠清冷的出声打断,“不必。”
嗓音一落,分毫不待凤紫反应,他便已缓缓起身,足下微微而动,踏步朝不远处床榻而去,待得站定在床榻边缘,他便回头朝仍立在原地的凤紫望来,眉头极为难得的一皱,薄唇一启,再度漫不经心的出声,“还不过来为本王褪衣?”
凤紫怔了一下,却也仅是片刻,便全然回神。
她忙朝萧瑾点点头,随即便踏步往前,待站定在萧瑾身边,便也不再耽搁,当即伸手为她褪起衣袍来。
整个过程,他一动不动的静立,她则一言不发的谨慎行事,待得将萧瑾外袍彻底褪下,萧瑾便顺势坐在了床榻,极为难得的亲自抬手脱了长靴,而后顺势朝床榻斜躺而下。
凤紫神色微动,垂眸迅速将她扫了两眼,随即便平缓而道:“王爷且好生休息,凤紫这便去拂灯。”
她说得极为自然,语气也甚是恭敬,自觉是让人挑不出刺来。甚至于,她此番也是有意出屋无睡偏屋的,毕竟,今日萧瑾与她所言之事太过突然,再度打乱了她这几日的所有安然静谧的日子,是以,大抵是繁事压心,此番面对这萧瑾,也再无任何的风月魅惑之意。
她此番仅是想安然的离开罢了,也仅是想一个人去入住偏屋,从而兀自思考,独自平复心境罢了,奈何待得嗓音落下,甚至还未来得及转身踏步,突然,沉寂的气氛里,萧瑾那幽远低沉的嗓音陡然而起,“上来。”
短促的二字,并未夹杂太多冷冽森然之意,甚至仔细一听,也无任何的威胁命令之气,奈何这话入得耳里,却莫名的卷了几分催促之感,也顺势令她面色微怔,便是瞳孔,也下意识滞然的朝萧瑾落来。
“还不上来?”
不待凤紫反应,萧瑾径直迎上她的眼,薄唇一启,再度道。
凤紫终是回神过来,眉头微皱,待得沉默片刻,缓道:“王爷,凤紫如今,想去偏屋休息。”说着,眼见萧瑾面色一沉,她继续道:“今日王爷所说之事来得太过突然,凤紫虽理解王爷的决定,但心底终还是有些失落的呢。但凤紫不怪王爷,凤紫仅是心有彷徨,不知日后入得瑞王府会如何,是以,许是心头想得太多,压力也是极大,从而,此番便也想去偏屋好生休息,好生独处,从而,自己想通一切事罢了。”
“本王已与你说过几次,入得瑞王府不过是权衡之际,待得不久,本王便会将你接出瑞王府。”
说着,再度将话题绕了回来,“你上来。”
凤紫并未言话,也无动作,仅是静静将他凝望,眼见他极是坚持,她沉默半晌便妥协下来,随即缓缓抬手褪却外裙,入得榻上。
萧瑾顺势挪身后退,让出了不少床榻的空位,凤紫缓缓而上挪,而后全然仰躺在了榻上。
一时,周遭气氛沉寂,二人皆仰然而躺,衣袂相触,但双双都未立即言话。
则是片刻,萧瑾突然抬手,弹指便动用内力拂灭了烛火。
凤紫神色微动,终是平缓出声,“王爷倒是好内力。凤紫以前,也曾想有武功护身,不料王爷觉得凤紫容貌姣好,刻意让凤紫学了媚术。如今啊,凤紫全然不成才,也算是辜负了王爷期望,不知王爷此际,可否后悔当初曾坚持让慕容公子教凤紫学习媚术?”
她这话问得极为随意,不过是将他突然隔空拂灭烛火,是以便抑制不住的有些羡慕他的武功。
只是这话一出,黑暗沉寂之中,萧瑾那低沉的嗓音便再度扬来,“本王当初,的确希望你学好媚术,从而做个祸国之人,不料你有祸国的面容,却无祸国的圆滑与本事。如今你虽不成才,但也非……无能不堪。”
是吗?
这倒是难得。萧瑾竟也会如此僵硬的出声对她宽慰。
只是,何谓无能不堪?难道如她这般被命运逼得毫无退路,甚至被君若轩这些人算计得毫无挣扎还手之力,如此的她,竟还不是无能不堪?
思绪至此,凤紫便自嘲而笑,叹息一声,缓道:“王爷这话,凤紫定会好生记着的。只是,王爷虽是有心宽慰,但凤紫究竟有几斤几两,凤紫自己是一清二楚的。”
这话一出,黑沉之中,周遭一片压抑静默,漆黑蔓延,萧瑾并未回话。
凤紫也不多言,安然而躺,瞳前一片黑暗,虽看不清任何,但总还是觉得,眼前压抑重重,心神俱紧。
待得兀自沉默半晌,她才稍稍回神过来,心神微动,随即唇瓣一启,忍不住再问:“凤紫一直在想,王爷今日几番与凤紫说,说你不久之后定会将凤紫带出瑞王府,王爷既有这等之心,凤紫斗胆问,王爷如此之心究竟为了?是为了摄政王府遗留的兵权,还是,为了其它?”
这话本也是问得随意,只是待得嗓音落下,她便心有起伏,竟也忍不住稍稍侧耳仔细倾听。
周遭四方沉寂,压抑无声,萧瑾仍是不说话。
待得凤紫久等之下便要放弃之际,突然,萧瑾终是低沉幽远的出声道:“本王对你何意,你自该清楚。且本王如今问你,如今本王有意不留你在厉王府,任由你被瑞王接入府中,你可会对本王失望?”
“不会。”
“当真不会?”
“嗯。”凤紫神色微动,稍稍放缓了嗓音,低声而应。
萧瑾似是松了口气,沉默片刻,话锋一转,继续道:“本王今夜留宿在此,你可会心觉拘束?”
这又是什么话题?
凤紫眼角一挑,眉头也稍稍皱了起来。
先不说她方才之话,萧瑾并未真正回答,且所言之话也云里雾里,给人一种全然不真实之意,且就论如今他这再度脱口的问话,也着实让她稍稍有些诧异与愕然。
“王爷究竟想问什么?”
她沉默片刻,终还是开门见山的问。
这话一出,不料片刻之际,萧瑾当真极为直白的道:“本王此生,除了萧淑儿之外,从不曾对任何女人上眼与接近过。而今本王将竹溪园赐了你,且与你几番云雨过了,如此恩泽殊待之下,本王便问你,你对本王,可曾动心?”
可曾动心?
凤紫瞳孔骤颤,心口也莫名的陡跳开来。
她着实不知这萧瑾竟会这般问,且心境也被他这突来的话震得起伏不止,着实是平息不得。
可曾动心?可曾对他动心?
从不曾料到,萧瑾竟也会对她问出这话来。曾也还记得,当初萧瑾对她,可谓是全然蔑视,鄙夷威胁,分毫不将她当个女人看待呢。而今倒好,这向来满身清冷之人,这向来被京都城内的女子们传得如洪水猛兽般狰狞骇人的人,此时此际,竟也会低声的朝她问,可曾动心。
她思绪一紧一乱,一时之间,道不出话来。
萧瑾也不催促,仅是静静而候,黑暗之中,凤紫看不到他的脸,也看不见他任何脸色,只是莫名之中,她却能感觉到,此时此际,萧瑾正在凝着她,也正在静静的等她回话。
越想,心绪便越发而乱,至于为何会如此不淡定,不震惊的心思而乱,她却全然不知为何。
又许是,终还是不曾料到萧瑾会突然问她这话,是以猝不及防惊愕罢了,却不料,正待如此思量与沉默之际,突然间,萧瑾伸手而来,恰到好处的扣住了她的腰身。
她浑身蓦地一颤,下意识要挣扎,萧瑾却钳紧了她的腰身,分毫不容她挣脱半许,甚至片刻之际,他身子便开始朝凤紫挪动,那温热的胸膛紧紧贴上了凤紫的身子,而后,低沉喑哑的嗓音再度扬起,“你且说,可曾对本王,动过半点心?”
他唇瓣温热的气息大肆喷洒在凤紫的脖颈,那种酥麻之感,越发令她浑身紧绷。
“王爷,你莫要这样。”
仅是片刻,她便陡然回神,紧着嗓子低声而道,说完,便要挪着身子挣扎后退,奈何萧瑾则再度出声,“怎么,如此之言,你竟回答不了?又或者,本王这些日子宽待于你,且你对本王也极是温顺体贴,难不成这一切,又都是在本王面前做戏?”
温顺与体贴?
凤紫眉头一皱,着实不知这二字这厮又是怎么从她身上悟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