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紫蓦地应声回神,心生叹息,待再度沉默片刻后,终是强行按捺心神,只道:“王爷误会了。”
嗓音一落,越发上前,随即便开始微微抬手,褪起外裙来。
风云之事,皮肉之尊,而今早已算是看淡,且也与萧瑾云雨过几次,是以若论羞涩,早就荡然无存。是以,如今再被萧瑾如此对待,心底仅是讶异,也仅仅是讶异,只因历来不知,这萧瑾对云雨之事竟也会如此索要频繁,遥想当初这厮大追柳淑时,还满身的矜然雅致,纵是后院美人儿如云,也不会真正对那些后院女子看上半许,更别说接触,甚至云雨,而今倒好,柳淑侧嫁君黎渊,萧瑾这厮,竟也不会再为柳淑守身如玉了呢。
只是说来也是奇怪,既是从不曾放下,又何来要再肉骨风云之事上松懈?他不是爱柳淑爱到骨子里了么,且上次君若轩也拐弯抹角的说萧瑾当时差点被斩杀在宫中,起因似是也因柳淑,是以,既是爱得这般无悔与深沉,又如何,要在云雨之事上背叛?
况且……
思绪至此,身上的外裙早已全然脱落,她稍稍止住了思绪,目光在萧瑾那幽远沉寂的面容上扫视一圈,而后并不耽搁,当即稍稍弯身而下,上了床榻。
萧瑾长臂一来,陡然将她揽在了怀里。
瞬时,男子强烈的刚毅之气萦绕在身,凤紫仍是有些不惯的心底陡跳,眉头也稍稍而蹙,却又是片刻之际,所有的紧然与不适便被再度强压下来,整个人也安然贴在萧瑾怀里,合了眼,一点一点感受着他胸腔内那似是突然乱了拍子的心跳。
凤紫一言不发,萧瑾也并未出声。
则是片刻,只觉他大手微微而动,指尖与被褥的摩挲声略微突兀,凤紫心底越发而紧,双目也越发紧闭,奈何,萧瑾的手却并未触及她的身上,反倒是扯住了她身上的被褥,稍稍上提,将她盖得严实。
瞬时,心底惊愕莫名,一时之间竟适应不得。奈何萧瑾竟当真再无动作,仅是缩手回去,而后便彻底的平静了下来。
夜色深沉,屋内气氛静谧清净。
不久,萧瑾呼吸已然极为浅弱匀称,似已全然不设防般的熟睡过去。
凤紫微微吊着的心,也终是全然的松懈下来,紧合的眼皮,也稍稍睁开,幽远是神的凝着头顶的黑暗,一动不动,脑袋中的思绪也缥缈幽远,逐渐远离,而后许久之后,困意才稍稍来袭,她忍不住再度合眼,随即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她极为难得的睡得极为酣然安稳。
只是待得翌日醒来,身旁已空空如也,萧瑾早已不知何时离去。
她眉头微微一皱,心底漫出了几许诧然,待得片刻之后,才稍稍敛神下来,起身下榻,却待刚刚打开雕窗,便见门外那整齐而立的侍奴们正端着洗漱之物,静静的候在门外。
大抵是察觉到了动静,侍奴们皆是转眸朝雕窗望来,目光也仅是在凤紫面上迅速扫了一眼,随即便垂头下来,纷纷恭然的唤了声‘凤儿姑娘’。
凤紫神色微动,凝他们片刻,随即便问:“王爷呢?”
这话刚落,便有侍奴恭敬回道:“天刚亮时,王爷便出屋入宫上朝去了。”
凤紫眼角微挑,心有了然,也未多言,仅是吩咐侍奴们将洗漱之物端入。
今日天色也是依旧极好,空中霞红缕缕,清风和然,俨然大晴。
待得早膳过后,闲来无事,凤紫便开始在屋内活动筋骨,亦或是稍稍打坐,也不知女医后来用了什么药,她身上的旧伤已是极快的脱了疤,便是前两日在红枫山上滚得的新伤也已是结了疤,是以此番之下,除了皮肉稍稍因太过动作而牵扯得微痛之外,其余之处,已是并无大碍,如此,这荒废了许久的武术与内力,自然也该再度捡起来好生练练了。
只奈何,待得日上三竿,凤紫正于窗边安然打坐之际,突然,门外陡然有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些脚步声极是缓慢,但又不似寻常之人的懒散,反倒是略有虚浮,似是并未落在实处,想来也并非是男子亦或是府中侍奴的脚步。
凤紫心神微动,终是下意识的稍稍压下内力,则是片刻,那些脚步声齐齐停在了屋门外,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道略微尖锐的呵斥:“放肆,见了太子侧妃竟还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打量?还不快跪下!”
这嗓音着实尖锐,且嗓门也吼得极大,那种盛气凌人的气势,着实是要人惊得抖上两抖。
则是片刻,门外顿时有双膝跪地的凌乱之声响起,随即,侍奴们极是紧着嗓子唤出声来,“奴才(婢)拜见侧妃娘娘。”
如此动静入得耳里,便是不必再猜,也知门外来人是谁了。
凤紫稍稍掀开眼皮,眼角稍稍一挑,本是平静无波的面色,也终是稍稍漫出了几许波澜。
此时此际,萧瑾并非在府,那门外之人突然而来,又是何意?且她如此径直朝竹溪园而来,甚至任由其身边侍奴在门外叫嚣,如此盛气凌人的姿态,莫不是,有意要给她云凤紫下马威?
正待思量,突闻轰的一声,不远处的屋门骤然被人一脚踹开。
凤紫眼睛微微半眯,瞳底骤然卷出了几许阴沉与森然,却是片刻之际,便又将所有神情全数敛却,随即神色微转,淡然沉寂的目光径直朝屋门处凝望,随即,便见一抹满身雍容的女子被一众侍奴簇拥着入了门来。
那女子,一身金红交加,满头的青丝挽发成鬓,头上珠钗精致摇曳,整个人全身上下,皆是一身道不出的雍容奢靡之意。
凤紫定睛瞅了瞅那女子头上那价值不菲的珠花与金钗,一时之间,倒是心生讥诮,曾几何时,这不过是区区的一个太子侧妃,竟已能吃穿用度至如此雍容的地步?且就凭这女人的一身打扮,倒也着实不比那太子妃萧淑儿的装束差呢。
心思至此,一道道冷讽之意也缓缓在心底蔓延。甚至也不待越来越近的女子站在面前,她心底也是明然之至,只道这女子今日专程而来,想来自然是要来找茬的了。
遥想当初无论是萧瑾纳妃还是添妾,也是因这女人从中作梗,令那些入得王府后院的厉王姬妾们非死即伤,再加之萧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任由她在厉王府内作怪,一心维护,是以也导致萧瑾在京都城内的名声极是凶狠恶劣,周遭百姓也人人得而畏惧,只道是谁家的女儿若嫁厉王,那绝对是跳入了火坑。
如此种种,这女人岂能是善类。且本是以前便极是挤兑被萧瑾纳入府中的人,而今她云凤紫还上了萧瑾的床,这女人,又岂会放过她?
正待思量,那女人与一众侍奴已站定在了凤紫面前。
则是刹那,女子身边立着的那名吊眼的女子面色陡然一沉,随即扯声便道:“放肆!见了侧妃娘娘还不快行礼?”
依旧是尖锐的嗓音,气势汹汹,显然与方才在门外叫嚣的那声音如出一辙。
凤紫眼角一挑,目光朝那女子淡扫两眼,无心动作,那女子越发震怒,正要继续咧嘴出言,不料话还未脱口而出,紧跟进来的那几名厉王府侍奴之中,当即有人低声客气的朝那雍容女子出了声,“侧妃娘娘,凤儿姑娘身子有伤,许是……”
话刚到这儿,却是后话还未道出,那雍容女子身边的侍女再度尖着嗓子打断道:“这婢子是缺胳膊短腿儿了还是病入膏肓了?如今这婢子既还有力气坐着朝我们娘娘瞪着,便该是有行礼的力气!倘若不行,便是不将我们娘娘放于眼里,藐视皇威!”
藐视皇威!当真是扣下了好大的一顶帽子!
凤紫神色微动,心生冷嗤,却是片刻之后,也不打算与之在这上面多耗,仅是稍稍起身而来,目光径直朝面前的柳淑望来,勾唇朝她柔然一笑,眼见柳淑眉头一皱,面色越发冷冽,她才自然而然的垂头下来,稍稍弯身一拜,柔声道:“奴婢拜见侧妃娘娘。”
她一举一动,皆是恰到好处的有礼,只是这话一出,柳淑便冷哼一声,“本妃还以为,你当真是伤得无法站立,连见了本妃都起不来身了。如今瞧来,你身子骨倒是完好,精神也是极好。”
这话说得缓慢,只是语气却染着几分冷冽与挤兑。
凤紫静立在原地,柔然缓道:“方才是因坐得太久,双腿略是发僵发麻,故而无法极快站立。再加之如今又乍见娘娘尊威,心有震慑,是以一时半会儿来不及回神。”
她依旧是微微的笑着,语气不卑不亢。
却也正是因她太过淡定,面上毫无半许紧然之色,是以惹得柳淑心底越发抵触厌恶。
这些日子虽身在宫中,但自然也是知厉王府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消息。且历来不知,她柳淑不过离开萧瑾不久,这胆大包天的婢子,竟已是趁虚而入,爬了萧瑾的床!甚至于,这女人好生当萧瑾的暖床之人也就罢了,竟还能将爪子伸到东宫!
不得不说,太子妃萧淑儿坐得住,她柳淑,自然是坐不住的。这这几日太子在宫内虽被那大梁公主所惑,但也有宫奴回禀,说是太子主殿内竟有数十张这女人的画像,加之那历来对其余女人半分不喜的萧瑾也被其迷得神魂颠倒,就论这些,今儿这女人,也是祸水之物,留不得。
思绪至此,柳淑挑眼将凤紫扫了几眼,随即便缓缓往前,坐定在了软塌。
凤紫兀自而立,稍稍转身,淡然望她,则是片刻,柳淑冷笑一声,慢条斯理的问:“这竹溪园,不知你住着可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