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梁皇子,并非是慕容悠。”
正这时,身旁突然有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微微扬起,这话入耳,凤紫眼角微挑,心底之中,也无太大诧异,仅是回头过来朝萧瑾望了望,叹息幽远而道:“既是王爷都如此肯定的说了,想来,自也是凤紫多想了。本还以为,若那大梁皇子便是慕容公子,凤紫还可找机会与他再叙叙旧,但如今瞧来,许是不可能的了。”
说着,朝萧瑾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话,仅是再度将目光回落到了前方的高台上,懒散随意的观着那台子上的打斗。
一时,两人也未言话,兀自沉默。
周遭的气氛,却是并非浓烈热闹,反倒是隐约夹杂着几许紧张与厚重,在场之人,也大多满目发紧的朝那高台上的打斗望着,神情发着紧,甚至于,连面前的酒水与菜肴都忘了饮,忘了吃。
待得几场比试下来,五局之中,大梁竟仅输一局,大昭,则连输死局。此番结果,倒令在场之人越发心紧,面色紧绷,连带那主位上的君黎渊,也极为难得的皱了眉,面上的笑容,也不再那般温润儒雅,反倒是隐约染上了几许担忧。
是的,担忧。
凤紫朝君黎渊扫了几眼,便心生冷笑。本还以为君黎渊能挑出何等武功高强之人来应战,却是不料,连输四局,便是此番比武言之凿凿的说是为了助兴,但若是大昭输得这般惨,自也是大失面子才是。
“太子殿下,本皇子倒是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这时,那主位上的紫袍男子懒散柔腻的出了声。
君黎渊应声回神,转眸朝紫袍男子望来,微微一笑,言行倒也恢复了温润朗然,做足了大气宽容之样。
“皇子请说。”他平缓无波的出了声。
紫袍男子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本皇子便说了。说来啊,本皇子这人说话倒也直白,不喜拐弯抹角,若哪里之言说得不妥,还望太子殿下莫要生气。”
“岂会。皇子性子率真直白,自也是好事,本殿又岂会生气。”君黎渊笑笑,说着,嗓音微微一挑,“皇子有何话,直说便是。”
紫袍男子漫不经心的点点头,“也罢,那本皇子便说了。今日的这场比试,而今进行到这里,胜负已是极为明显之事了,本皇子倒是奇了,此番五局之下,贵国连输四局,不知是太子殿下刻意挑选些武功薄弱的兵卫来故意让我大梁之人赢得比赛,还是,太子殿下挑选之人,亦或是贵国之人,大多都有勇无谋,有力无招,不堪一击?”
这话一出,瞬时,在场之人的面色越发而变。
这大梁的皇子哪里是性子率真直白,明明是刻意诋毁甚至轻贱大昭罢了。一时,在场之人的目光皆朝那紫袍男子凝了去,众人神色各异,但心底深处,终还是漫出了几许不满。
紫袍男子却如未觉,整个人依旧懒散柔腻,漫不经心的朝君黎渊望着,势必要等他回话。
君黎渊再度几不可察的皱了眉,却也仅是片刻,他面色便已迅速恢复如常,待得沉默片刻后,便平缓无波的道:“倒是本殿疏忽了。因着寻人寻得仓促,便也不甚了解那些挑选而来的兵卫,当时也仅是问兵卫们何人愿意主动上前来比试,增长气氛,谁人举手了,本殿,便选了谁人。却是不料,这些主动愿意参与比试的人,武功的确并非上乘,比不得大梁儿郎,但即便如此,此番比试终是为了助兴,我大昭那几名比武之人,虽是输了比试,但对大梁皇子的崇敬与欢迎之意,则是明月可鉴。”
冗长的一席话,温润平缓,并无半点的锋芒,但却是有条不紊,条理分明,话语中夹杂的说服之意,也顿时让紫袍男子眼角一挑,面上也漫出了几许微诧之色。
“太子殿下倒是好口才。”
紫袍男子默了片刻,懒散柔腻的出了声。
君黎渊神色微动,平缓而道:“不瞒皇子,本殿口才之能着实薄弱,不过是说的肺腑之言罢了。皇子若是不弃,后面还有十来人等着比武,不知皇子……”
话刚到这儿,他嗓音拖曳而长,并未将后话道出。
紫袍男子则适时出声道:“继续比试便是。亦如太子殿下所说,今夜比试本为助兴,本公子倒是谢过太子殿下与大昭上下如此体贴招待了。”
说着,骨节分明的指尖端了桌上的酒盏,便朝君黎渊微微而举,“感激之言说得多了,便也虚幻无实了些。不如,本皇子敬太子殿下一杯吧。”
君黎渊微微而笑,也并未耽搁,修长的指尖也端了面前的酒盏,朝紫袍男子举了举,“皇子来者是客,此番招待自是应该。只是就担忧皇子远道而来,水土不服,对大昭京都不惯。日后几日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也望皇子尽管提出便是,本殿与我父皇,皆会尽最大之力,满足皇子的要求。”
这话无疑是说得极为好听。紫袍男子面色略微漫出几许戏谑,待朝君黎渊上下扫了两眼后,便再度道:“先谢了,请。”
这话一落,便与君黎渊一道仰头而起,一口便将杯盏中的酒水全数饮尽。
高台之上的比试,仍是继续着,大昭的人也换了一个又一个,而待时辰消失,君黎渊所挑选的那些比武之人全数都逐一上场之后,待得夜色越发深沉,夜半将至之际,这场比试,终是完结。
胜负,已是全然明朗,十五比三,大昭,残败。
在场之人皆面色发僵,而落在紫袍男子身上的目光,也逐渐变得复杂厚重开来。
虽知大梁国力强厚,大梁之人也骁勇善战,但却不料,连这大梁皇子随意点派出来的几人,便能将他们大昭太子殿下挑选出的人打得落花流水。
如此,若此番太子挑选出的人当真仅是随意挑选的也就罢了,但若此番这些上场之人皆是太子精心挑选的武功能者,如此,此番比试之下,那些被太子看中挑选之人也输得如此惨烈,便也意味着,大梁之人,着实不可小觑,且随随便便挑出的一人,都不容小觑,实力惊人。
思绪至此,在场之人心头发紧,对那主位上的紫袍之人,更也不敢肆意的妄议与怠慢了。
而那君黎渊的面色也略微有些复杂震撼,待得按捺心神一番后,他朝紫袍男子缓道:“大梁之人,着实英猛。”
“不过是匹夫之勇罢了,不值一提。此番比试既是结束,胜负也已分了,贵国,总得准备一样胜者的奖励之物才是,你说是吧,太子殿下?”
君黎渊面色不便,平缓而道:“今日既是举办了这场比武,自然有奖励之物。只是那礼物虽比不得奇珍异宝,但也算是一点心意,望皇子莫要嫌弃。”
紫袍男子轻笑,“本皇子对金银珠玉皆是喜欢,是以太子殿下的赏赐之物若是这几物当中的一物,本皇子自然不嫌弃。”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漫不经心的继续道:“太子殿下也知,本皇子这人啊,自小便是在民间长大,比不得你们这些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皇族子嗣,是以与金银之物,自然也是喜欢的呢。”
君黎渊温润缓道:“皇子以前的确是受苦了,而今苦尽甘来,一切自也会跟着大好。正巧,今日比试的奖赏之物,是枚玉,刚好属于皇子喜欢的金银珠玉这四物之中,是以,便望皇子笑纳了。”
嗓音一落,不待紫袍男子反应,当即扭头朝一旁的侍奴望去,威仪无波的吩咐,“将锦盒拿来。”
侍奴急忙点头,转身小跑走远,却也仅是片刻后,那人便捧着一只锦盒迅速归来,待得将锦盒小心翼翼的递给君黎渊后,便不敢耽搁,顿时退身一旁。
“皇子看看,可喜欢这玉。”
君黎渊神色微动,捧了锦盒便朝紫袍男子递来。
紫袍男子轻笑一声,懒散伸手将锦盒接过,却是并不打开,反倒是兴味盎然的垂眸将锦盒扫着,不言话。
“皇子不打开看看?”
君黎渊一时有些把不准紫袍男子心思,待默了片刻,再度故作自然的出声而问。
却是这话一落,紫袍男子便抬眸朝他望来了,嘴角勾出了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笑了笑,随即便道:“不必打开看了,想来皇家准备之物,无论如何都是极为贵重的。而本皇子这人啊,着实喜欢金银珠玉,这东西本也是要转手送人的,一旦此际打开了,万一我心喜了,瞧上了,便也舍不得转手送人了呢。”
君黎渊神色微变,平缓而问:“竟是如此。原来皇子也是性情中人。只是,就不知皇子欲将此玉,送给谁?”
“一个……故人。”
紫袍男子轻笑。
君黎渊微微一怔,心底略生复杂与诧异,但却也不好就此多问。
毕竟,终是在民间长大的皇子,性情自然比不得那些真正出自皇家的皇族子嗣,这人无疑是圆滑张扬,性子也泼辣特殊得紧,是以对待此人,最好是点到为止,切莫要太过纠缠与深究,免得当真惹此人不悦,如此,他日后对此人结交,便也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