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时,木门咯噔一声,那道突兀的闷声陡然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凤紫下意识循声一望,便见那木门之外,有人正逆光而站。
那人,满身颀长修条,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却是莫名的透出了几许掩饰不住的威仪,且那人的面容,依旧俊然风华,面色,也依旧淡漠清冷,煞气冷冽,只是他那双深邃的瞳孔,却是径直朝她落着,似在冷冽阴狠的朝她凝望,又似在审视什么一般。
“王爷?”
仅是片刻,刘玉淳陡然回神过来,当即惊喜震撼的唤了一声。
她嗓音有些抑制不住的嘶哑,但面上那惊喜之色却是全然掩饰不住,便是她唤出的那声王爷,也似是注入了太多的情绪,待得尾音一落,整个人,竟开始抑制不住的哽咽开来。
凤紫眼角一挑,转眸朝刘玉淳一扫,只见她那清秀的面上,已然泪痕重重,她那双瞳孔啊,起起伏伏,无疑如望穿了秋水一般,厚重难掩。
这刘玉淳啊,着实对萧瑾情根深种呢。
凤紫心底了然,一股冷谑之意也逐渐在心底蔓延升腾,而待按捺心神的回神朝萧瑾一扫,则见他已然开始踏步而来,缓缓踏入了屋门。
凤紫瞳孔微缩,目光静静落在萧瑾身上,却待他越发走近,才见萧瑾那双眼睛,竟遍布着血丝,甚至若是细观,却也不难察觉他面上夹杂的几许复杂与疲倦。
竟是,疲倦。
想来,这萧瑾着实在宫中经历大危,身心沉浮,而今才会如此的疲倦,整个人,竟都极为难得的蒙上了一层颓靡懈怠之色。
凤紫眼角一挑,倒是鲜少见过这样的萧瑾,虽不知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见这萧瑾如此状态,想来宫中之事,绝非简单了。
思绪刚刚至此,回神之际,萧瑾已恰到好处的立在了她面前。
刘玉淳强行忍耐心绪,当即上前两步,哽咽着低声道:“王爷您总算回来了,身子可是累着了?不若,玉淳扶王爷回屋休息?”
萧瑾满身的疲倦,刘玉淳自是看在眼里,此番这脱口之言,也顺应自己心意的全然而出,却待尾音落下,她才蓦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头一次的对萧瑾如此胆大的表露担忧,甚至还说要扶他回屋。
一时,心底猝不及防的颤了两颤,而待回神,却见面前这满身伟岸的人,竟不曾朝她施舍来一眼,他那双布着血丝的瞳孔,正径直的锁着自己身边的女子,一动不动。
霎时,刘玉淳神色微变,心底方才那扬起的惊喜,骤然间覆灭开来。
她略微失落的垂眸下来,不再言话。而此际的凤紫,也不曾朝刘玉淳打量一眼,仅是微微朝萧瑾勾唇一笑,柔和平缓的道:“王爷入宫,许久不归,我等,倒是好生担忧。如今王爷终是归来,无疑是可喜可贺,凤紫在此,恭贺王爷安然归来。”
她嗓音极为懒散平缓,面上的笑容也恰到好处的完美。
萧瑾一言不发,深眼凝她,却是待得片刻后,他才薄唇一启,阴沉冷冽的道:“是吗?本王归来,你就仅有一句祝贺,别无其它?”
凤紫心底微怔,倒是未料这萧瑾会如此问话,只是这厮此话究竟何意,他此番归来,她还能有何话要对他说?难道她此番已然开口恭贺,在他眼里,却还不够?
凤紫神色微动,柔笑着望他,待默了片刻,才唇瓣一动,轻笑而道:“王爷想听凤紫对你说什么?只要王爷说出来,凤紫,自会按照王爷之意,说给你听。”
她面上笑容柔和,嗓音柔和,整个人虽柔媚得当,但语气中的懒散调侃之意,却也分毫不掩。
萧瑾瞳孔一缩,面色终是变了变。
他并未立即言话,深眼朝凤紫凝着,凤紫也不甘示弱,柔媚凝她,面上的笑容依旧灿然如花。
两人目光对视,无声对峙。
待得周遭气氛沉寂半晌后,萧瑾终归将目光从凤紫身上挪开,转而凝在了刘玉淳面上。
“你出去。”他道。语气幽沉冷漠。
刘玉淳猝不及防的又是一怔,情绪骤然百般在心底回转,酸涩难耐,然而即便如此,除了神情有些抑制不住的落寞之外,她不敢在他面上有其它过多反应,她仅是稍稍垂眸,任由睫羽掩盖住满目的情绪,随即朝端然的朝萧瑾弯身一拜,恭敬而道:“玉淳,告辞。”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缓步离去。
待得刘玉淳出屋走远,凤紫才轻笑一声,懒散平缓的道:“让美人儿落寞,王爷怎舍得。”
说着,眼见萧瑾下意识转眸望她,凤紫神色微动,继续道:“玉淳夫人对王爷可谓是极为上心,且情根深种,此番王爷入宫,久久不归,玉淳夫人也是焦得整日都不曾松口气。如今,王爷终于归来,却对玉淳夫人如此淡漠,可是,太过冷心,毫无半点怜香惜玉?”
“本王对刘玉淳如何,岂容你置喙?只不过,刘玉淳从不曾近过本王的身,都能对本王焦急一日,而你,早已与本王肆意相处过,此番本王久久不归,你便当真毫无心紧之意?”
他嗓音依旧煞气冷冽,只是那双落在她面上的瞳孔,却无端的深了几许,待得这话落下后,他静静朝凤紫凝着,似要势必等她回话一般。
这话入耳,凤紫心底了然。
想来方才她与刘玉淳的话,这萧瑾定是听得一清二楚,许是正因如此,此番这萧瑾才会这般拐弯抹角的问她这话。
也是了,如萧瑾这等高高在上之人,身旁之人皆对他热络讨好,是以此番听得她云凤紫对他并无上心,想来这历来自恋甚至傲然惯了的人,定也是心生不平了。
思绪至此,凤紫自然而然的挪开了目光,平缓柔和的道:“王爷面前,凤紫自然不敢玩笑,更也不敢随口应付。是以,不瞒王爷,此番王爷久久不归,凤紫自然心紧,更也着急。若是不然,凤紫也不会为了王爷,冒险出府抛头露面,就为去国师府见国师,求他入宫搭救王爷。”
萧瑾目光略微起伏开来,深眼凝她,似对她这话半信半疑。
凤紫柔然一笑,却也不打算与他就此多言,仅是兀自沉默片刻,随即便主动出声转移话题,“好歹凤紫对皇族也极为憎恨,血仇如山,且王爷与凤紫虽非一路人,但在针对大昭皇族这件事上,自也有共同目的,是以,不知王爷可否告知凤紫,昨夜与今日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此,也可让凤紫了解一番,再与王爷一道,想想对策?”
“想对策?凭你?”
萧瑾冷眼凝她,面露质疑。
凤紫笑得柔和,“凤紫虽无能,但也不能否认凤紫并不会误打误撞的想出个好主意。再者,凤紫,也是想多关心王爷。”
说着,见他目光越发一沉,她分毫不惧,继续平缓从容的道:“凤紫如今的一切,皆是王爷所给,且凤紫还得在王爷的庇护下生存,是以无论如何,凤紫,皆不愿看到王爷出事。更何况,王爷还是凤紫的第一个男人,便是王爷对凤紫无心,但凤紫,终归是不愿王爷出事。”
这话一落,稍稍伸手,拉住了萧瑾的手。
萧瑾瞳孔越发的起伏厉害,深眼凝她,“本王早已说过,媚术,别自不量力的用到本王身上。”
“王爷定力十足,又何惧媚术。再者,凤紫对王爷,关心为真,何来动了媚术一说。”
说完,全然不待萧瑾反应,凤紫稍稍扣紧了萧瑾的手腕,牵着他便朝不远处的圆桌而去。
整个过程,屋内气氛沉寂无声,宁静厚重。而萧瑾,竟也破天荒的不曾反抗,不曾推拒,竟就这么任由凤紫将他牵着坐定在了圆桌旁。
对于萧瑾这番极为难得的顺从,凤紫倒是略生压抑,沉寂无波的心,也逐渐漫出几许异样与复杂,却是片刻后,她便已强行按捺心神一番,故作自然的松了萧瑾的手,随即亲自伸手倒了茶,缓缓递到了萧瑾面前。
“王爷,先饮杯茶。”
她柔和而道。
萧瑾面色如常,冷扫她一眼,随即便也抬了手,接了凤紫手中的茶水便缓缓仰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待放下茶盏后,他瞳孔一缩,突然问:“本王在宫中出事,你是听刘玉淳说的?”
凤紫眼角微挑,不答反问,“王爷怎知凤紫是听玉淳夫人说的?”
“回府之际,听小厮说的。”说着,眉头一皱,“你今日去见国师,是刘玉淳劝说,还是你自己,主动去的?”
凤紫柔笑望他,这回,却是并未立即言话。
萧瑾再度将目光落于她面上,那双遍布血丝的眼睛,依旧不曾掩饰的透着威仪与煞气。眼见凤紫半晌不言,他薄唇一启,继续道:“怎么,不敢回话了?又或者,是心虚得不敢说话了?就亦如,你今日从刘玉淳那里听得本王出事,是以便担忧备受牵连,从而,便再度打起了国师主意?欲图,在本王受危之际,投靠国师,从而,保你苟且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