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紫满身淡定,目光则沉寂如初。
她静静的望着刘泉,待得刘泉这话彻底落下后,她才嗓音微挑,平缓而道:“今日国师沐浴完毕后,曾开窗而观,也亲眼瞧见我在这石桌旁坐着,国师当时不曾亲口厌恶的赶我离开,便也是有意容我留下。是以,此番我画卷已成,自也是想给国师看看,与他探讨一二。毕竟,国师也是风雅之人,也喜山水竹墨,而今他闷在屋中倒也无趣,我作画让他解闷,也并无不妥。”
说着,眼见刘泉眉头紧蹙,唇瓣一动,又欲言话,凤紫神色微动,未待刘泉嗓音道出,便已再度开口缓道:“还是那话,你无需太过担忧紧张,倘若出了何事,由我一人承担便是。”
这话一落,不再观刘泉反应,当即缓缓踏步而前。
刘泉满面无奈着急,再度小跑而来,彻底挡了凤紫去路。
凤紫下意识驻足,抬眸观他。
刘泉急道:“凤儿姑娘要为国师送画,本也是好意,但还望凤儿姑娘在这屋外等候等候。倘若国师等会儿唤我进去伺候了,我定为凤儿姑娘在国师面前带话,竟说凤儿姑娘有幅画要给国师看。是以,还望凤儿姑娘也莫要着急,国师此番都不曾唤人,想来自也是在清修或是看书,凤儿姑娘若当真相让国师高兴,便在这屋外等候等候,待得国师主动要见你时,凤儿姑娘那时再进去与国师相见,也不迟啊。”
这话入耳,凤紫瞳孔一缩,心底却不曾有分毫的被说服之意。
再者,叶渊那人本是抵触于她,便是她在这屋外一直等候,也不见得叶渊会主动唤她,如此,既是久等在此并无意义,便是主动强行去触了叶渊霉头,她云凤紫定也等试试才是。
思绪至此,凤紫心下仍是坚定如初。
眼见刘泉满面紧张无奈,似是执意要将她彻底拦住,凤紫暗自一叹,低低而道:“我无意蒙惑国师,也无心在国师面前主动。只不过,而今刀子都已架在了脖子上,水生火热之间,是以,我也不得不亲近国师。”
这话,她并无半分隐瞒,幽远低沉的嗓音,也是淡定认真。
大抵是不曾料到凤紫会突然这般说,刘泉蓦的一怔,愕然望她。
凤紫满目幽远深沉的迎上刘泉的瞳孔,唇瓣一启,继续道:“是以,有些事,便是明知无果,我也不得不做。也望你,能稍稍体谅,莫要再阻拦才是。再者,我说过不会让你受责,便定会做到,而国师今早都不曾责罚于你,这次,定也不会责罚。亦如,国师恼的,仅是我一人罢了,冤有头债有主,国师这般明理之人,定也不会惩罚无辜。”
这话一落,不再耽搁,当即再度绕过刘泉,踏步而前。
刘泉怔怔的立在原地,思绪起伏,瞳孔起伏,突然间不曾回神。
在他眼里,这凤儿姑娘虽为婢子,虽容貌大丑,但因有厉王撑腰,是以自是与他们这些寻常的侍从不一样,再加之国师对这凤儿姑娘的态度也极是宽容,是以,在他们眼里,这凤儿姑娘虽身份不高,但也不是他们这些侍从能比的。
但如今,这等特殊之人,竟突然言道出了这些话,虽不知她为何会突然这般说,也不知她这话中的隐情是何,但也不得不说,那所谓的生死与水深火热之意,他倒是听得明白。
只不过,这倒是奇了,这凤儿姑娘有厉王撑腰,有国师宽待,她本是特殊至此了,何人,敢将刀子架在她脖子上,不要命了么!
思绪摇摇晃晃,辗转幽远。
待得终于回神过来,抬眼间,便见那满身素衣的女子已是即将行至国师的主屋门前。
刘泉顿时惊得不轻,倒吸了口冷气,脚底也顿时急速而跑,待终于靠近凤紫后,因着离门极近,刘泉不敢太过声张,生怕扰了屋内的国师,焦急之中,只得急忙伸手拉住凤紫的胳膊,正要低声急促的祈求,奈何祈求之言还未道出,便见身边这女子竟突然扯声一吼,“国师,凤紫作画一幅,欲请国师过目。”
挑高的嗓音,着实是扯着嗓子吼出来的。
待得这话一出,周遭沉寂清宁的气氛也突然被扰,犹如平底之中炸开了一道惊雷,突兀刺耳。
刘泉顿时浑身一颤,拉扯凤紫胳膊的手也顿时一僵,本以为此番屋中的国师定是受扰,而为国师守门的他定也要被国师怒斥与责罚,却是不料,片刻过去,前方那道雕花屋门,竟是分毫不动,而屋内之中,也无声无息,毫无任何声响道出。
刹那,刘泉陡然回神,险险的松了口气,待得正要继续拖着凤紫离开,不料抬眸之间,只见凤紫唇瓣再度一开,又欲言话。
刘泉瞳孔骤颤,此番也顾不得多想了,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捂凤紫的嘴,奈何凤紫却突然将他一推,随即便稳稳而立,继续扯着嗓子平然出声,“不过是一幅画罢了,国师如今,都已是不敢看了?”
说着,嗓音越发一挑,“凤紫历来敬重国师,别无异心,此番,也望国师大人大量,不与凤紫太过计较。毕竟,国师也是知晓,厉王对凤紫有所命令,倘若凤紫不从,自也要得罪厉王。凤紫不过是卑微之人,仅想在苟且而活,但夹缝中生存不易,也望,大人大量甚至心怀天下的国师,能稍稍体谅凤紫。”
这话,她说得极为直白坦然,语气也极是挑高,卷着几分不曾掩饰的幽远与厚重。
刘泉终归是呆站在一旁,整个人都被凤紫这几番挑高的言话吓傻。
然而即便如此,沉寂无波的气氛里,凤紫面前的这道雕花木门,仍是纹丝不动,而屋内之中,也毫无任何声响。
半晌,凤紫终归是皱了眉。
待得正暗自思量是否要继续唤门或是敲门之际,突然之间,身后不远,顿时有拍掌声乍然而起。
瞬时,凤紫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下意识的回头一望,瞬时,瞳孔一缩,面色一沉,整个人,也彻底的戒备开来。
此际,那不远之处正立着几人,而那当前之人,则是满身紫袍,墨发高束,整个人颀长修条,儒雅风华,然而那人的面容,虽俊朗,但却独独勾着邪肆笑意,那双深黑的瞳孔,也兴味盎然的朝凤紫望着,似是满含戏谑与鄙夷,邪肆兴味十足。
君若轩!
瞬时,心底浮出几许讶异与冷沉,只倒是,果然是冤家路窄,这君若轩,着实是阴魂不散。
她云凤紫这才不过稍稍消停半日,这君若轩,竟又凑到她眼前来了呢。
“看来,凤儿姑娘对国师倒是极为在意呢,此番一腔肺腑之言,怜然之词,甚至连夹缝求生之意都言道而出,听着倒是叹息悲凉,令人心生怜然。”
正这时,君若轩薄唇一启,悠然缓慢的出了声。
他嗓音微微的有些挑高,脱口的语气,则是邪肆兴味,鄙夷调侃。
待得这话落下后,他便慢悠悠的往前,懒散朝她行来。
凤紫如临大敌的观他,纵是心底发沉,满身戒备,但也不曾在他面前表露得太过明显。
她强行按捺心绪,仅是静静的朝他望着,待得君若轩终于站定在她面前时,她缓缓垂眸而下,唇瓣一动,恭敬而唤,“奴婢拜见王爷。”
君若轩轻笑一声,“凤儿姑娘都与本王这般熟识了,这些虚礼,日后便可免了。”
说着,目光朝前方那道紧合的屋门扫了一眼,随即便再度朝凤紫望来,悠然邪肆的道:“方才便闻凤儿姑娘正对国师的屋门独白,一腔话倒是令人怜惜。只不过啊,国师怎就突然铁石心肠了呢,竟让凤儿姑娘一直独站在这门外,浑然不理。”
凤紫缓道:“奴婢方才之言,不过是随意而道罢了,倒让王爷见笑了。而国师此际,许是正于屋中清修,是以,国师不曾应奴婢的话也是自然。”
君若轩眼角稍稍一挑,兴味而问:“国师这般拒绝凤儿姑娘,凤儿姑娘竟还想为国师说话?”
凤紫依旧垂眸,恭敬而道:“国师如今是奴婢主子,奴婢自要为国师说话。再者,国师对奴婢不薄,奴婢对国师,也极是感恩,便是国师此番不曾回应奴婢,凤紫也知,国师此际定在清修,不便相扰,是以,奴婢也理解国师,并无怨言。”
这话一落,不待君若轩反应,凤紫神色微动,话锋一转,“奴婢还有它事要做,不便在此久留,是以,王爷,奴婢先告辞了。”
说完,凤紫正要故作淡定的转身而离,不料足下还未动作,君若轩则突然出声,“怎么,见了本王便想及时逃了?昨个儿凤儿姑娘跪在本王面前声情并茂的求饶时,可不是这般态度呢?这才不过一日未见,怎么,凤儿姑娘对本王,竟又生疏至此了?”
邪肆兴味的嗓音,无疑是在故意找茬,而他这脱口的语气,也略微卷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威胁之意。
凤紫心底再度一沉,终归是再度站稳身形,目光也微微而抬,静静朝君若轩望来,平缓恭敬的道:“奴婢对王爷,极是尊崇与敬畏。是以,既是敬畏,便无关生疏之意了,只要王爷此际吩咐奴婢什么,奴婢,自也会遵命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