冗长的话语,嘶哑厚重,只因这番话本为事实,是以,脱口言道之际,凤紫也底气十足,认真十足。
只奈何,待得这话落下,君若轩仍是不曾将踩在她手上的脚挪开,整个人,依旧居高临下的朝她盯着,犹如盯卑贱蝼蚁一般盯着。
凤紫垂眸下来,按捺心绪,满身狼狈沉寂。
待得半晌后,头顶之上,君若轩那懒散邪肆的嗓音终于再度扬来,“凤儿姑娘,倒是难得在本王面前说这么多话。”
凤紫眉头一皱,心底也蓦的增了几许无力。
她言之凿凿的解释,奈何这君若轩听着的重点,却全然不在这纵火之事上,虽心有恼怒与无奈,然而待得思量起这君若轩的品性,一时之间,心头也逐渐的了然开来。
这君若轩本就是不按常理出招之人,此番在意的重点与她言道之意极有差距,也是自然。只是,今日落得这君若轩手里,似也有得苦头吃了,毕竟,连沟通都难与之沟通,又如何谈得上在他面前,真正洗脱罪责。
更何况,这君若轩对她,本就动过杀心,那次在南湖之上不曾成功要得她性命,这次他再度将她捉在手里了,又岂会丢掉这名正言顺杀她的机会。
思绪,层层的开始翻腾,复杂幽远,起伏不止,而那一股股莫名的怅惘与绝望之意,也在肆意的翻腾。
该说的,都已说了,而今这君若轩是否听得进去,是否能真正放过她,自也仅凭他的喜好而为了。
人命,就是如此的卑微如蝼,卑微轻贱,甚至于,可随意让人生杀予夺。这种被人捏住喉咙,扣住命脉的感觉,无疑是慎人凉薄得紧。
周遭气氛,沉寂如初,无声无息之中,沉寂压抑得令人头皮发麻。
凤紫静静的垂着眸,瞳孔微颤,并未回君若轩的话。
却是片刻,手腕上那只脚的力道突然加重,一股钻心的疼痛,也蓦的升腾而起。
凤紫再度抑制不住的闷哼了一声,另外一只疲惫的手,拼了命的想彻底扳开君若轩的脚。
奈何,仅是刹那之际,她的手还不曾捉住君若轩的脚,君若轩已是迅速干脆的蹲了下来,他那骨节分明的手指,也狠狠扣住了她的手腕。
“凤儿姑娘的一席话,倒是听得本王甚是怜惜。只不过,凤儿姑娘当真以为,你装出如此可怜模样,本王便会信你了?这瑞王府宽敞偌大,且道路错综复杂,你在哪儿迷路不好,竟兜兜转转的迷路到了那失火之地?”
正这时,君若轩薄唇一勾,懒散邪肆的嗓音再度扬出。
话刚到这儿,他那咄咄逼人的嗓音也稍稍顿住,则是片刻,他瞳孔极为难得的一缩,嗓音一挑,继续慢悠悠的出声而问:“那处失火之地,守着的暗卫也有好几人,凤儿姑娘倘若当真手无缚鸡之力,凭你之力,能靠近那地方?再者,今儿厉王与太子对你的态度倒是极为在意,甚至还敢与本王母后顶撞,竟凭这点,凤儿姑娘在他们眼中,也非寻常之人。”
凤紫微微一怔,倒是未料到那处失火之地竟还有暗卫把手。
如此瞧来,难不成那处失火之地极为特殊,甚至还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也难怪,难怪方才君黎渊竟要执意去那失火之地寻找证据,虽打着是要为她云凤紫洗脱罪责的借口而冠冕堂皇的想要去那失火之地彻查,实则,许是那君黎渊早就知晓那失火之地深藏秘密,从而想,趁此机会一探究竟。
思绪翻腾,所有的怀疑也在心底骤然的炸裂开来。
也是了,以前那君黎渊都能对她阳奉阴违,肆意背叛,那般无心冷血之人,倘若当真无利益的话,他又岂会真正对她出手而救,甚至还敢冒着顶撞皇后的奉献而执意为她说话!
那君黎渊今日之举啊,无疑是既能将她彻底且高调的推到世人面前,又能,顺势讨好叶渊与探究那失火之地,如此一箭三雕之意,无疑是心思深沉得紧,也幸得,今日那皇后不曾松口去彻查那失火之地,要不然,倘若当真因此而阴差阳错的误了君若轩的事,这君若轩对她,许是更为震怒杀伐。
思绪至此,凤紫心口也陡然紧跳开来。
待得片刻后,她才强行按捺心神,起伏紧然的目光朝君若轩落来,低沉嘶哑的道:“奴婢知晓,有些事说出来定不容易让王爷相信。但奴婢之言,绝无虚话。今日奴婢的确是误打误撞行至那失火之地,也不曾受人阻拦半许,更也不曾见得所谓的守在那失火之地的暗卫,当时,奴婢刚行至那里,便见屋子突然起了火,且片刻之际,便有黑袍干练之人从屋中窜出。事情发生得太过紧急,奴婢也不知前因后果,但那些暗卫,也许被那纵火之人害了都不知,再者……”
她的话刚到这里,君若轩似是眼角一挑,目光朝周遭之人一望,瞳孔也顿时一缩,未待凤紫后话道出,他已出声阴沉而问:“王越几人呢?”
平缓的语气,破天荒的阴沉十足。
凤紫当即一怔,下意识的噎了后话。
正这时,在场的侍卫也纷纷转眸而扫,似在大肆寻找,待得片刻后,有侍卫壮着胆子的恭敬回话,“王爷,此番现场,并无王侍卫几人,该是未过来。”
君若轩面色骤然一变,当即起身,嗓音一挑,“去那失火之地,将王越几人为本王唤来。”
他语气极为冷冽,森冷刻骨。
大抵是鲜少见过如此震怒阴沉的君若轩,在场的侍卫,也满面惊愕紧张,随即纷纷垂眸下来,不敢再朝他望来一眼。
随之片刻,有几名侍卫顿时反应过来,当即抬脚而离,小跑而远。
则是不久后,那几名侍卫急速的返回而来,纷纷面色紧张,厚重不堪。
待站定在君若轩面前时,有侍卫便紧着嗓子回道:“王爷,王侍卫他们几人,出事了。”
君若轩面色越发阴沉,默了片刻,薄唇一启,森然而问:“王越几人,是死是活。”
平缓森然的话语,一字一句道出,冷意尽显。
侍卫们越发紧张恭敬,大气都不敢出,仅是纷纷垂眸,低沉厚重的道:“死了,皆是一剑穿喉。”
瞬时,君若轩眉头一蹙,俊美邪肆的面容,也彻底的复杂开来。
他目光幽远的落在别处,似在想事,略微出身。
凤紫努力抬眸,兀自扫他一眼,心底也再生起伏。
果然,那些暗卫是死了,若是不然,她云凤紫又何等抵达那失火之地。只是如此一来,想必那纵火之人,竟能在不声不响中彻底杀了君若轩的几名暗卫,是以,那纵火之人,定也是武功高强,绝非等闲之辈了。
思绪至此,凤紫神色微动,默了片刻,才朝君若轩低沉而道:“能在无声无息之中迅速杀得王爷的几名暗卫,想必那纵火之人,定是武功高强之人。而奴婢,着实手无缚鸡之力,加之身子单薄,便是连寻常的男子都打不过,又如何,杀得了王爷的几名暗卫。是以,奴婢是在无暗卫阻拦的情况下,才误打误撞去了那失火之地,奴婢的确无辜,望王爷,明鉴。”
这话一出,君若轩终是回神过来,那双阴沉森量的瞳孔,依旧是居高临下的朝她锁来。
凤紫抬眸朝他扫了一眼,便迅速垂眸下来,满身恭敬。
如今这凶相毕露的君若轩,想来才该是君若轩真正的面目。寻常他那些邪肆张扬,不可一世的性子,想来,大多都是掩人耳目的罢了,亦如,他这人虽看似庸然无脑,得意忘形,甚至风流如痞,实则,却是比任何人都该心如明镜。
正待思量,刹那,哪只踩在她手腕上的脚,却逐渐挪开了。
一时,手腕的疼痛彻底得到缓解,凤紫猝不及防的一怔,紧蹙的眉头也微微一松,待得下意识转眸朝手腕望去,却见手腕留了一道黑沉的脚印。
这君若轩狠起来,着实是泯灭人性的!
凤紫暗自咒骂鄙夷了两句,正要将那只被他踩过的手挪回,不料,那只手已是疲软无力,却又麻木发烫。
凤紫努力了片刻,仍是挪不回手来,待得片刻后,正当她无奈放弃之际,头顶之处,再度扬来君若轩那阴沉冷冽的嗓音,“你方才之言,倒也有理。本王且问你,你当时见得那凶手,身形如何,模样如何?体态之上,可有极为明显的特点?”
凤紫微微一怔,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当时那人逃跑得太过迅速,奴婢,也仅是朝他盯了两眼,不曾真正打量清楚罢了。只是,当时突然观望之际,只见那人,满身黑袍,身材高挑壮实,但面容,奴婢并未瞧清。”
这话一出,君若轩并未回话。
凤紫兀自沉默半晌后,终归是壮了胆子,再度朝他抬眸望来,却见他瞳孔阴沉,幽远厚重。
这君若轩啊,圆滑腹黑,竟也有这等被人肆意算计之际,更还吃了哑巴亏都找不出真凶,不得不说,那纵火之人倒也有几分本事。
只不过,此处好歹也是瑞王府,今日虽是君若轩大寿,府内戒备不曾太过森严,但府外,定也是戒备重重才是,不曾让闲杂人等肆意入内才是。
思绪翻转,凤紫瞳孔微缩,犹豫片刻后,低沉而问:“王爷今日寿宴,瑞王府戒备似是极为松懈。可否,有闲杂人等趁此松懈的戒备而混入瑞王府……”
话刚到这儿,凤紫便噎了嗓音。
君若轩眼角微挑,薄唇一启,只道:“瑞王府内虽是戒备松懈,但瑞王府外,却是戒备森严,连蚊子,都莫要想着飞进来。”
是吗?
凤紫神色骤然一变,思绪磅礴翻腾,待得片刻后,她低沉而道:“既是瑞王府外戒备森严,全然不会让闲杂人等有机可乘的混入王府,如此,奴婢斗胆而猜,想必今日那纵火凶手,自是有备而来的宾客。只有这样,他才可悄无声息的在王府内纵火作案,甚至逃跑后,镇守府外的侍卫们也不曾对王爷汇报异样之处,是以,倘若奴婢猜得不错的话,此际那凶手,纵火之人,便不曾出府,许是,还留在这王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