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翻腾,疑虑与嘈杂之感,也彻底的漫延开来,浓烈异常。
凤紫满目幽远,沉寂难耐。
小厮静静的立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瞧了瞧她的脸色,眼见她面色不善,小厮怔了怔,随即犹豫片刻,低低而道:“风儿姑娘,你若无事,奴才,奴才便告退了。”
凤紫这才回神,目光朝小厮一扫,按捺心神的点头。
小厮不再耽搁,热络笑笑,随即便急忙转身,小跑出门,甚至还在门外贴心的为凤紫合上了屋门。
一时,屋内气氛再度彻底的沉寂了下来,无声无息之中,沉重宁静,而又莫名的增了几许压抑。
半晌后,凤紫才彻底敛神一番,不再多想,仅是稍稍合眸,兀自沉默。
日子清宁,无端悠闲。
翌日的整个上午,凤紫都一直呆在屋内,安然静默。无人打扰,叶渊也不曾差人过来唤她过去,只是,小厮送膳送药倒是勤快,不曾携带半许,而凤紫的风寒,也着实轻了不少,浑身上下,也逐渐的有力开来。
午膳过后,凤紫便入榻午休,也本以为整个下午也都会是平静闲暇而过,不料待得午睡过后,刚起身在不远处的软榻坐定,却是正这是,门外突然扬来了小厮恭敬的嗓音,“风儿姑娘?”
突来的嗓音,略显恭敬。
凤紫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抬眸循声朝不远处的雕花木门望去,低沉而道:“何事?”
“国师有请。”小厮回答得直白,语气平缓而又恭敬如常。
凤紫骤然蹙眉,待得默了片刻后,她才全数收敛住了神情,而后缓缓起身,面无表情的朝不远处的屋门而去。
打开屋门的刹那,淡风迎面而来,并不灼热。
抬眸朝天空一扫,白云层层,并无烈阳,竟也是难得的阴天。
门外,小厮恭敬在旁候着,眼见凤紫开门出来,他面露几许释然,朝凤紫恭敬而道:“风儿姑娘,这边请。”
凤紫缓缓点头,并未耽搁,面色无波的举步朝他跟去。
一路上,小厮行得有些着急,大抵是担忧叶渊等得太久而降罪于他,凤紫也难得配合,加快步子,稳步在后跟随。
待抵达叶渊的主屋门前时,凤紫才与小厮双双驻足。
这时,小厮在旁轻唤,“国师,风儿姑娘来了。”
这话一落,门内沉寂,毫无声响。
小厮怔了怔,候了片刻,待得正要小心翼翼的重新而唤时,不料正这时,屋内突然扬来一道幽远无波的嗓音,“让她进来。”
小厮急忙噎了后话,忙朝凤紫望来,“风儿姑娘,请。”
说完,待见凤紫点头,他才适时为凤紫推开了前方的屋门。
瞬时,屋门吱呀而响,声音沉闷厚重,随即,一股淡淡的檀香自门内飘出,入得鼻里,竟有些清目松神。
凤紫并未立即踏步,反倒是目光微抬,径直朝屋门望进,则见,这偌大的主屋内,那满身玄衣素袍的叶渊正坐于屋内的矮桌旁,脊背笔挺,侧容轮廓分明,清雅无波,整个人浑身上下,也透着几许厚重平然之感。
凤紫瞳孔微缩,朝他打量了片刻,才按捺心神一番,踏步往前。
待两脚刚刚踏入屋内,身后的屋门,则被外面的小厮适时合上。
一时,屋内气氛略显压抑,凤紫也稍稍皱眉,足下也稍稍一滞,转瞬便已恢复正常。
她一言不发的往前,径直朝叶渊而去,待得站定在他面前时,她才满目沉寂的观他,低沉而道:“不知,国师寻凤紫前来,所为何事?”
她毫无婉转,不卑不亢的问得干脆。
叶渊稍稍抬眸,幽远凉薄的目光朝她锁来,淡漠而问:“身上的风寒,可有好些?”
凤紫眼角一挑,沉寂观他,并未回话。
这叶渊历来不喜她影响萧瑾,甚至连带昨日,这叶渊与萧瑾还因她的事而吵了一番,如此一来,这叶渊该是更为不喜她才是,是以,这叶渊,当真会如此好心好意的问她的风寒是否好些?
思绪略微起伏,一股冷讽之意蔓延而起。
待兀自沉默了片刻后,凤紫才故作自然的垂眸下来,刻意放缓了嗓音,平缓而道:“回国师的话,凤紫的风寒,已好了不少。”
昨日萧瑾便直言她不懂委婉,不懂圆滑,从而才步步不妥,陷自己于危难。
那萧瑾的言辞虽是分毫不留情,但却无疑是说到了点子上,也突然之间点破了她,令她醍醐灌顶。
是以,她云凤紫本就孤身一人罢了,无人所依,别人能救她,是她之幸,别人不救她,也在情理之中,是以,她靠不得任何人,只能靠她自己。
倘若,横冲直撞的僵硬与直白的性子能让她得罪人,她如今愿意收敛,倘若卑躬屈膝甚至刻意的圆滑与顺从能保她性命,能让她苟且活命甚至能报仇雪恨的话,她云凤紫,如今也愿意用生命去努力的演戏,去努力的将浑身的志气与骨子里残留的傲然与自尊彻底的敲碎。
思绪翻腾,起起伏伏,嘈杂不平。
凤紫垂着眸,浓密的睫羽掩盖住了瞳孔的复杂,未再言话。
仅是片刻,叶渊便幽远而道:“风寒轻了不少,便是好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先坐。”
凤紫缓道:“多谢国师。”
她并未犹豫,回答得恭顺而又干脆。
待得尾音一落,她已缓缓的在旁边的竹椅上坐了下来。
叶渊神色微动,朝她扫了几眼,随即幽远无波的继续道:“昨日厉王来看你,与你说了些什么?”
他问得极为自然,语气也极为的幽远无波,似是随口一问一般,并无夹杂任何太多的情绪。
凤紫面色如常,平缓恭敬的缓道:“厉王爷并未对凤紫多说什么,仅是问了凤紫的身子如何,又因凤紫的软弱与弱态而责骂了几句罢了,如是而已。”
这话一落,目光微抬,也极是恭敬自然的迎上了叶渊那双幽远无波的眼。
叶渊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缩,却也仅是刹那,他那双瞳孔已是恢复了常日的清幽无波,随即嗓音微挑,继续道:“昨日,厉王倒是专程为风儿姑娘而来。本国师,虽不曾知晓风儿姑娘与厉王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但凭厉王对风儿姑娘之举,倒也算得上看重。”
是吗?
看重?
听得这二字,凤紫倒于心底嗤笑。
那萧瑾不过是对摄政王府的十万大军有兴趣罢了,对她云凤紫有利用之意罢了,倘若这些都算得上看重的话,那也的确算是看重了。
思绪翻腾,凤紫目光略微漫出半缕复杂,却也仅是片刻,她便敛神一番,恭敬缓道:“国师一直都芥蒂厉王爷与凤紫之间的关系,是以处处都防备凤紫,担忧凤紫会影响厉王。”
说着,嗓音稍稍一挑,“只是国师这些顾虑,全然毫无必要。毕竟,厉王对凤紫的看重,不过是看重凤紫的利用价值罢了,绝无其他。国师与其防备凤紫,还不如防备那柳淑姑娘,毕竟,那柳淑姑娘才是厉王真心所爱之人,且柳淑姑娘已将入得东宫为侧妃,甚至伙同王府管家欲对厉王不利,厉王伤心难耐,毒性发作,差点丧命。是以,比起凤紫来,柳淑姑娘才是厉王爷的真正软肋,而国师最该防备之人,难道不该是柳淑姑娘?”
叶渊满目深沉幽远的观她,并未立即言话。
凤紫候了片刻,眼见叶渊仍是不言,她神色微动,再度恭敬平缓的道:“国师方才说,不知厉王爷与凤紫之间究竟经历了什么,而凤紫在此,自也愿意为国师解惑。凤紫与王爷相识,是在京郊的乱葬岗里,那时,凤紫是被人误认成尸首而丢弃在乱葬岗中,而王爷,则被人算计在此,落入乱葬岗中不得动弹,那时,是凤紫背王爷上得马车,是凤紫将王爷送回了王府,是以说起来,凤紫无论如何都该是王爷的救命恩人。后来,在凤紫央求下,厉王答应让凤紫入府,给凤紫一阙安隅之地,让凤紫随着慕容悠学习媚术,以图让凤紫媚术学成,得他好生利用。只不过,凤紫天生愚钝,媚术并未大成,反倒仅学了六成,厉王心急难耐,便领凤紫入府来蒙惑国师了。而后面之事,想来国师也是了如指掌了,前些日子,厉王毒性发作,也是凤紫强行抱他,救他,未能让他自残下去,更也是凤紫在侧,伺候他更衣洗漱,饮水用膳。凤紫,也敢在国师面前发誓,凤紫此生,并未对厉王不利,不曾蒙惑,更也不曾勾引。相反,凤紫还几次三番救过厉王。凤紫,话已至此,倘若国师仍就抵触凤紫,不喜凤紫的话,凤紫,也愿接受国师安排,再不回厉王身边伺候也可。”
冗长繁杂的嗓音,被她以一种极是恭敬淡漠的嗓音言道而出,无波无澜之中,透着几许不曾掩饰的平和与随意。
待得这话落下,叶渊极为难得的皱了眉,落在凤紫面上的目光也深了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