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岐有傅南岐的思量,江林这些下属从来不会质疑(当然也可能是没那胆子),等白楹睡醒又被傅南岐逼着喝了满满一大碗红糖水后,总算精神许多。
白楹一边反胃一边朝傅南岐竖中指:“......谁家红糖里面还加生姜的?你是魔鬼吧???”
傅南岐面色如常,抓住她的手,放了块糖在掌心。
“吃糖。”
白楹含着桂花糖,面无表情伸手:“还有吗?”
“有。”傅南岐与她十指相扣,“你答应我一件事。”
exm???
所以现在吃块糖还得谈条件了?
不是吧!
白楹甩开他的手,“不给就不给,我又不是买不起。”
傅南岐沉默片刻:“没说不给。”
“就是想和我谈条件呗。”白楹瞥他一眼,笑道,“你不直说,那都是无理取闹的事,你以为我会答应?”
傅南岐:“......”
被看穿了。
所以说情侣之间太熟悉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楹用手指勾住傅南岐的腰带,轻轻一扯,就把他带到面前。
傅南岐还以为有戏,谁知道白楹上手在他身上东摸西摸把他撩出一身火,忽然得意笑道:“你不给,我不能自己找吗?”
白楹抓着几块糖,冲傅南岐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心里苦。
等傅南岐追上来,白楹已经在吃第二块糖,甜食的滋味太让人愉快了,她眯起眼感受甜度,像只慵懒的小猫。
“阿楹。”
“怎么了?”白楹懒洋洋道。
傅南岐低声道:“你别去将军府了好不好?”
白楹皱眉还没说话,傅南岐就道:“白氏派了几个宫女到将军府,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在他们大婚前,你先别去了。”
想了想,他补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白楹道:“那潆悦...”
“她不会有事的。”傅南岐道,曲潆悦是昭贵妃的准儿媳,她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会对曲潆悦下手,更何况还是在将军府上。
白楹思忖半晌,觉得傅南岐说的也有道理,忍不住笑道:“你要提的就是这个?我还以为是那种没有道理可言的事儿呢。你早说不就行了,支支吾吾还要跟我做买卖,也不怪我想错。”
傅南岐那句“你冤枉我”卡在喉咙,说不出也咽不下,面色很臭:“...下次不会了。”
白楹又剥了块糖,还没塞嘴里,就被傅南岐眼疾手快夺走,他冷着脸:“不准再吃。”
白楹心想我不在你面前吃不就行了。
“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她抢在傅南岐开口前说,“接下来我就乖乖待在国师塔,哪里也不去,这样你放心了吧?”
傅南岐:“......”
他憋出几个字:“不行。”
白楹坏心眼道:“为什么?”
傅南岐搂住她,微微低头闷声道:“我想你。”
白楹眼底笑意愈浓,咳了声,道:“那我尽量出来陪你?”
尽量......
傅南岐不太满意,但怕要求太过,让白楹不悦,他道:“我送你回去。”
自从见过家长后,两人是越来越肆无忌惮,偶尔出去街上,都不做修饰以真容见人。
马车停在国师塔外,傅南岐也跟着下来,给白楹理了理碎发,脸上写满不舍:“那你别忘了。”
白楹有时候忙国师大人吩咐的事情,能一忙好几日,不出门不看信,典型的“两耳不闻窗外事”。
白楹答应了,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她心微微一动,“不然,你跟我一同进去见见师父还有轻风姐姐他们?”
傅南岐表情僵硬一瞬:“今日...未免太仓促。”
“是我想的不周全。”白楹笑道,“那等改天,师父他们有空,你再来。”
傅南岐心虚啊,就道:“国师塔不是有规矩不准外人进入......”
白楹一脸理所应当:“可你又不是外人。”
轻风早就说过了,她日后的夫婿是要进去给他们看看的,到时候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能算是外人?
傅南岐内心是纠结的,毕竟他真实命格绝不是什么福气旺盛,对大煜国运有利。
如果见了国师大人,他随手算一卦就会知道空远大师说的都是狗屁,之前的谎言眨眼就会被揭穿。
从白楹的话里能知道,国师大人对他满意更多是来自于他有和白楹相同的命格,两人在一起相辅相成,只会越来越好。
但如果他的命格不好呢?
天煞孤星,厄运缠身,他是一个从未被天道眷顾的人,手中鲜血无数。
国师大人只要见了他,就会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么......
到时候他还会允许白楹和他在一起吗?
傅南岐掩住眸底沉沉,轻声道:“那等我将所有事情处理好,我再随你见国师大人。”
还要这么久啊?
白楹心里叹了口气,“好吧。”
怕傅南岐紧张,她安慰道:“你放心,师父一直都很喜欢你的。”
傅南岐放心不了。
看着白楹进去,傅南岐也慢慢收回目光,江林低声道:“殿下,祁王还在四季楼等您呢。”
傅云祁已经等了傅南岐一下午了。
虽然厌恶憎恨昭贵妃,但平心而论,江林对傅云祁是没什么恶感的。
安国公府和昭贵妃的所作所为,傅云祁基本上是不知道的,如果知道,从一开始他就会竭力阻止,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经发生,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动拖下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江林又是同情傅云祁的。
他的前半生过的实在太顺风顺水,说是老天爷私生子都不为过,和半生阴暗的傅南岐比起来,傅云祁就是光之子,他温柔善良,宽容律己,比傅南岐更像是先皇后的儿子。
他太好了,好到昭贵妃有时候都恨他的光明磊落和正直坦荡。
这样的他,把所有人都衬的阴暗卑劣。
傅南岐讨厌他,却不是因为他母亲和安国公府的缘故,他阴冷卑劣,活在冷宫就像是阴暗中的老鼠,在傅云祁这样温润干净的人面前,总会不可避免产生一丝自卑。
他是在爱中成长的孩子,优秀自信,温润君子,几乎没有人会不喜欢他,哪怕是傅南岐,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听到傅云祁喊他“二皇兄”,也不禁动摇过心中那个念头。
当然也只是短暂一秒的动摇,他的恨意不会随着时间消磨而就这样过去,岁月永远无法真正掩埋鲜血和伤疤,每每看见傅云祁,傅南岐就会想起那十多年在冷宫是怎么过来的。
诚然,傅云祁无辜。
但傅南岐又做错了什么事?
他们过着天差地别的人生,性情也截然相反,如果不是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和白楹,恐怕永远不会有交集。
如果不是傅云祁也喜欢白楹,傅南岐不会做这么狠的。
江林推开门,请傅南岐进去。
等了一下午,傅云祁还坐在里头,他静静地看着茶杯中沉浮的茶叶,听到声响,才抬起头。
比起傅南岐对他毫不掩饰的讨厌,傅云祁则是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心理面对他。
静了半晌,还是傅云祁先开口,他微微垂眸,抱手道:“二皇兄。”
傅南岐冷冷扯唇,多可笑,明明是你死我活的阵列,他还能平心静气喊一声“二皇兄”。
搞得他们感情很好似的。
傅南岐没坐,傅云祁也跟着站起来,没得到回应是理所应当,他抿了抿唇,道:“母妃已经知道你与阿楹之间......”他没说下去,再怎么君子,也无法坦然接受心上人喜欢别人的事实,说一遍就等于匕首在心口划一刀,痛得让人窒息。
傅云祁深吸一口气,继续:“我知道阿楹和曲小姐关系好,但接下来,就不要让阿楹去将军府了。”
虽然母妃送去的人中他也插了几个人,但他不能保证她们不会对白楹下手。
最安全的还是别去将军府。
傅南岐眼中戾气划过,并不接受傅云祁的好意,冷冷道:“阿楹也是你能叫的?如果我没记错,曲潆悦才是你名正言顺的祁王妃吧?”
对自己未来的妻子称呼“曲小姐”,如此客气有礼,对其他姑娘喊的倒是亲密。
傅云祁脸一阵红一阵白,“便是阿楹对我无意,我们也还是朋友。”
所以为什么不能喊?
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能喊“阿楹”吗?
傅南岐也未免太过霸道。
“阿楹的安危有我,不劳你操心。”傅南岐眼神极冷,“管好白氏,她若手长,我抓不住她的把柄,拿安国公府开刀也不是不可以。”
嘴角压平,他眼中嘲讽似刀子落在傅云祁身上,“也不知道,通敌卖国的罪名,够安国公府的人死上几回?”
傅云祁脸色刹那如白纸。
他所有的底气所有的骄傲就在这一句话下破碎泯灭。
傅云祁只觉得开口都艰难无比:“...我会管好他们。”
“天真。”
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傅南岐道:“你管好他们?你觉得可能吗?”
你我都清楚,从傅云祁踏进这个权利的漩涡,他就再也无法置身事外,轻易脱身。
他已经被牢牢绑死在了安国公府这棵根子都被蛀烂的树上,除非他亲自砍断,保全自身,否则......
胜败分明,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