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楹,我四妹妹,淮南王妃想必你也见过了……”
“咳咳。”两声清咳,打断秦南雨的话。
白楹暗笑,转身低头低眉顺眼道:“太妃。”
静太妃不紧不慢走过来,轻轻斥了一句:“怎么李夫人坐在这,你连杯茶都不给人家倒一杯?这就是我常教你的待客之道?”
白楹态度很好地认错:“是阿楹做事不周到。”
又向秦南雨道:“此番怠慢,阿楹在这给夫人赔不是了。”
呃……想拐人家姑娘,却被抓了个正着。
简直不要太倒霉。
秦南雨这辈子都没碰到过这么尴尬的事。
偏偏静太妃也不戳穿,话里话外无甚能挑出错处的,俨然一个颇有教养的长辈。
但……这话怎么这么像软刀子呢?
刀刀划过秦南雨的脸,嘶——疼得慌!
秦南雨无往不利的八面玲珑和直爽大气还是头一回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她笑了一声,道:“我是打心眼里喜欢阿楹,不必这么客套见外。”
静太妃:呵呵。不和你见外,和谁见外?
白楹尴尬癌都要犯了。
她和秦南雨统共也不过是见了两面,怎么就担得起这种“打心眼里喜欢”?
明明之前在秦家小宴上,秦南雨见了她,都没什么特别对待的。
这次李晗可以说是因为她受伤,作为一个母亲,能理智对待不迁怒她,白楹已经觉得很神奇了。
至于……喜欢?
听上去实在有些天方夜谭。
静太妃吩咐人看茶,脸上也不是之前那副连敷衍都不想敷衍的表情了,她眼中带着几分防备,淡淡道:“李夫人刚才想说什么?我也一道听听吧。”
“……”绕是秦南雨脸皮再厚,当着静太妃的面,她也开不了这个口啊!
阴险!太阴险!
秦南雨琢磨着,不然先把白楹骗到家里去,再想其他办法?
这个念头才升起,白楹就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静太妃怪责道,“怎么回事?昨夜又着凉了?”
白楹:“不知道呀。”
静太妃就用一种理所应当且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天气渐热之前,就不要出去了。”
那怎么行呢?
秦南雨差点就脱口而出。
她听见白楹笑眯眯地点头应好,在静太妃面前保证以后不会再让她担心了这一类的话当真是乖巧懂事,慰贴至极。
秦南雨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如果……这个姑娘真的是她四妹妹的亲生女儿呢?
看到这一幕,淮南王妃恐怕得被气死吧?
“夫人还有事吗?若无其他要事,阿楹送您出去吧。”
秦南雨回神,就见白楹笑盈盈地看着她。
秦南雨心情复杂,点了点头。
心里想四妹妹怕是要失望了。
静太妃是先帝的妃嫔,虽然在宫里低调简出,和隐形人没什么两样,但只要霍家在一日,有谁会真的把她当隐形人看待呢?
送走秦南雨后白楹折回,还没到屋子里头,就听见静太妃悠悠道:“傅云岚一觉醒来,发现床榻上多了好几只癞蛤蟆,甚至有一只伏在她脖子上,那冰凉的触感……嗤,怕不是个傻子吧?睡梦中竟一点感觉都没有,若是有人暗中下毒手……”
她话没说完,白楹就干脆承认了:“是我。”
她一贯带笑的脸上浮现厌恶的情绪,“像是蚂蚱一样,不吃教训,蹦跶个不停,偏偏还不能弄死,真麻烦。”
静太妃早就看穿了她性格,“又是傅南歧带你去的?”
白楹:“那不然我哪有那么大本事?”
静太妃斜她一眼道:“我看你本事挺大的。”
“您别挖苦我了……”
静太妃道:“你都这么大了,要知道和傅南歧保持距离,又不是小孩子了。”
白楹含糊不清道:“看情况吧。”
傅云岚这件事还没完,尽管她哭得凄惨,一把鼻涕一把泪,晚上都不敢睡觉,床褥等物都换了干净,但一沾枕头就想起蛤蟆那恶心冰凉的触感……她就睡不着!
她甚至发了疯似的拿鞭子狠狠抽打明兰殿的宫人,将她们抽的满身是血尤不解气!
她恨啊!
在这种害怕憎恶的情绪下,傅云岚连太后的惩罚都没有理会半分,她要求和李皇后一起睡,这么大个姑娘了说出去也不怕害臊!
偏偏李皇后心疼得不得了,把挨打的宫人通通发落了,就应允了傅云岚的要求。
她压根见不得女儿落半滴眼泪。
傅云岚每晚每晚睡不好觉,精神状况也就差去,李皇后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偏偏这不是外伤,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皇后心里其实怀疑上了白楹。
但一想就算白楹有那些什么稀奇古怪的药粉让人昏迷,她也没那本事进到明兰殿中来。
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憎恨不改是另外一回事。
白楹每每去给太后请安,在寿康宫看见李皇后,都能感受到她那毒蛇一般阴冷的眼神,让人毛骨悚然,背脊生寒。
不过人家也沉得住气。
后面白楹从静太妃那知道,原来是卢国公和淮南王两人在朝堂上接连三四天参了李丞相一本。
李丞相门生众多,但又怎么比得过枝繁叶茂的大族?
卢国公和淮南王一个是朝中极有威望的国公爷,一个是皇帝情同手足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个分量就已不得了,更遑论两个。
再加上李侍郎一家,李晗的两个兄长一个姐姐都已经走上仕途嫁人生子,一个个听说李晗受了委屈,哪能忍?
他们比不了卢国公这些大人物,唯一能做的就是给李丞相器重的门生添点堵,便是不能一击毙命,恶心死他们也足够了。
当蜈蚣的几十条腿被斩断一半,那他就开始岌岌可危了。
如此情形之下,李皇后还敢再轻举妄动吗?
要知道,霍家还没开始有所为呢!
嫁做人妇后,怀阳郡主和霍澜蜜里调油,感情好的不得了,得了空霍澜便带妻子出去游山玩水,等他们回来后,就听到了这一个消息。
怀阳郡主对傅云岚的德行再是清楚不过,她原以为白楹和秦家几位贵女交好会让傅云岚忌惮,可没想到人家天不怕地不怕,谁都不放在眼里,想让白楹摔跤,却不想捅了个马蜂窝!
即便白楹没有受伤,也不能掩盖傅云岚的恶意,怀阳郡主当晚便回了长公主府一趟。
回长公主府做什么?
当然是要素华长公主去太后那吹耳边风,给白楹做主啊!
素华长公主想着尽管白楹是出嫁女静太妃的养女,但却是正儿八经上了霍家族谱的,自家女儿算是人家三嫂嫂,不冲这一层关系,也得看两人要好的情分上去帮衬帮衬。
白楹不是简单的人物。
说不定来日她不在了,怀阳还倚仗她呢。素华长公主如是想,隔日便一个人去了寿康宫。
太后本来就对傅云岚没什么好感了,她三番两次折腾,终于成功把最后一点儿微薄的亲情折腾完了。
现在,让太后在一个骄纵张狂的孙女和屡次救她和皇帝性命的白楹中选,太后绝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妃嫔之中,她的天平也显而易见逐渐往昭贵妃那边倾斜。
傅云祁是太后和皇帝最满意的储君人选,只是出于一些不稳定的因素,才一直拖着没有定下来。
如今,太后和素华长公主母女俩私底下说话,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母后的意思是,想赐婚祁郡王和白楹?”素华长公主眯起眼睛,“昭贵妃不嫌弃人家出身?”
更何况,如果皇帝真的属意傅云祁,他会让自己心爱看重的儿子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哪怕人家上了霍家族谱,是国师大人亲传弟子……可大臣们能接受未来的皇后,来历不明的事实吗?
素华长公主不是看不起白楹的出身,她只是客观地说着这个问题。
太后拍拍她的手,“也不说不定,这还得看国师大人的意思。”
“母后您是说……或者祁郡王还高攀不起白楹?”
太后淡淡道:“如果白楹是要继承国师大人的一切,便是哀家同意,皇帝同意,国师大人也不会让他的继承人做大煜皇后。”
皇帝还没死呢,她们就在说这种话……真的是刺激啊。
素华长公主情绪不外露,笑道:“不提这些了。母后,李氏鼠目寸光,白氏吃人不吐骨头,洛氏……儿臣近些年倒有些看不清她了,还有皇兄一直宠爱的那个华贵人,她倒是也有本事,至于桑嫔,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细数起来,宫里头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
数十个妃嫔加起来,也比不了先皇后一根手指头。
想到先皇后,素华长公主眼眸一闪,有时候,她总觉得傅南歧深藏不露,能耐非同寻常。
或许……这结局未定,谁都有可能。
“母后,您可得多盯着她们一点儿,尤其是白氏,这个女人……委实不是什么善类。”
太后摇头叹气,如果可以,她真是一点都不想用昭贵妃,白鸢鸢此人心肠狠毒,这些年和李氏不知道残害了多少皇帝骨肉,偏偏有些还是她暗中纵容……
素华长公主办完女儿交代的事情,又和太后说了一会子话,临出宫前去见了皇帝一面,在那恰好看见给皇帝磨墨的华贵人。
皇帝待她,倒是一如既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