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景玉宫中,静太妃都要被气死了。
她和洛妃两个人围着白楹,静太妃甚至一点儿风度都没有直接用手点着白楹脑袋,“你是不是有点傻的呀?这么危险你都敢上去给皇帝解毒,要是好不了,或者……你就死定了!”
可不是吗?
真出个什么差错,姗姗来迟的大夫还不得把全部罪责都怪在白楹头上?
“原是能治的,可小姑娘这一弄,老朽都无从下手……”
静太妃都能想到大夫会怎么说!
小姑娘脑门都被静太妃戳红了,可见静太妃是有多生气。
洛妃眼中流露出心疼之色,但一想到小姑娘这么大胆,她立马移开眼,免得自己心软。
白楹含糊不清道:“自然是有把握,才会去做的。”
若是她不会,这明显就是找死的事情,她干嘛还要去沾染本分?
傅大佬的大腿要抱,他爹的大腿,白楹也要抱。
就目前来说,皇帝可是地位最大的人。
白楹讨好了他,日子还能不美滋滋?
况且,她这也不是阿谀奉承的讨好,她是在有把握的情况下,救了皇帝一命诶。
皇帝又不是是非不分的人,白楹在他那刷够好感,好处自然源源不断。
这对静太妃,对洛妃,甚至对傅南歧都是有好处的。
白楹做的事情越有利于皇帝,她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就越重。
就比如这次,皇帝原先对傅南歧有着深深的猜忌,但白楹说了一些话,就让他打消了怀疑。
在这个的前提下,是因为白楹救了皇帝,她的话,他才会听进去几分。
白楹微微一笑,这下,在皇帝心里,她就不单单只是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了。
白楹就是白楹,她不会顶着“静太妃养女”“国师大人的亲传弟子”这些头衔过一辈子。
如果是这样,旁人永远不会高看她一眼。
她得依靠自己,做出实绩,站稳脚跟,堂堂正正活出自己的精彩。
这样哪怕日后没了国师大人他们,她也依旧可以不为人欺,受人尊敬。
白楹打算的极好,但静太妃已经气的说不出话了。
“你有把握,你有把握……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出了差错,你承担得起吗?”
小姑娘抿了抿唇,看上去有点倔强,又有点儿可怜。
洛妃心中不忍,开口道:“我们阿楹是福星转世,什么坏事儿碰上她都会转危为安,逢凶化吉……太妃,这次就算了吧。”
真真是慈母多败儿!
白楹到底是谁的养女?
静太妃压着火,道:“这是平常小事吗?若是,我也不多说惹人烦了。但给皇帝救治,她以为她是国师大人吗?这么胸有成竹?治好了,大功一件,没有治好呢?反而恶化呢?后果你想过吗?白楹,你承担不起,我们也承担不起。”
“……”白楹低下头,她老是让静太妃劳心生气。
好嘛,低次头怎么了?
服下软怎么了?
要尊重爱你的长辈啊。
白楹小声道:“是阿楹鲁莽了,太妃不要生气,如果再有这种事情,阿楹绝对不会逞匹夫之勇。”
白楹一认错,静太妃的脸色就好了许多。
“罢了。”她叹气道,“做都做了,既然这样,你得多去皇帝跟前走走,送些药膏什么的。”
不能让皇帝忘了白楹对他的救命之恩。
白楹乖乖点头,只要现在静太妃开口,说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为了这个看似乖巧,实则很有主意的小姑娘,静太妃真是曹碎了心。
国师大人把她送过来,是来讨债的吧?
刚开始愁身体,后面愁学业,现在又愁她做事。
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白楹心知肚明,连忙给静太妃和洛妃泡茶捶背,好不殷勤。
洛妃心疼她,不让她做,拉到身边旁敲侧击问今日有没有和傅南歧说话。
洛妃最怕的还是傅南歧要利用白楹。
白楹眨巴两下眼睛,“说话了。”
洛妃眉头一蹙就要说话,白楹连忙抱住她的手臂撒娇,“去主人家做客,又怎么能不跟主人说话呢?”
这点静太妃倒是赞同。
虽然不要她和傅南歧往来,但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
洛妃轻轻抚平白楹褶皱的袖口,道:“你们都说了什么,讲来听听?”
“……”这个就不用了吧?
白楹扭了扭小身子,吱吾道:“记不太清了。”
洛妃也不急,她捏了捏白楹绵软的耳垂,含笑道:“当时怀阳郡主也在,阿楹若是忘了和二皇子说过什么话,明日我便问问怀阳郡主,想必她是记得的。”
白楹:“……”
我该杀!
求放过!
静太妃见她神情不对劲,也追问道:“你说了什么?”
“阿楹保证!没有跟二皇子说不该说的!”白楹信誓旦旦。
“那其他呢?有没有……帮二皇子说话?”洛妃此话一出,白楹的表情立马变了。
卧槽真的太小看洛妃娘娘了!
一般不出招,出招就开大!
她知道瞒不下去了,只好道:“皇上原本怀疑刺客是二皇子派的,被阿楹说了几句话,他就打消疑虑了。”
静太妃的眼神瞬间带了刀子,刷刷刷刺向白楹。
意思很明确:还帮傅南歧说话?!
洛妃却不生气,反而还很温柔道:“阿楹真的好厉害呀。”
这夸奖,就差给个鼓掌了。
白楹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心中欲哭无泪。
这群人这么都这样子的啦!
顶不住顶不住,她要给跪下了。
但好在,洛妃还是有理智的。
她柔了柔白楹额头被静太妃戳红的那块,力道不轻不重,眼眸含笑,道:“阿楹跟二皇子这么要好,会不会不太好啊,嗯?”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颤人心弦。
白楹的小心脏抖了一抖,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太好,不太好……以后少帮他。”
少帮他,不是不帮他。
洛妃状似苦恼道:“这样没关系吧?”
温柔刀,刀刀见血。
“没事没事。”
白楹哪里敢说有关系哦?当下还是要先安抚好这两位。
洛妃温柔一笑,轻声道:“阿楹不要生气,我们这也都是为了你好。”
白楹:“不生气不生气,阿楹知道的。”
知道是一回事,该怎么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不容易脱身,白楹终于可以去睡觉了。
华贵人原本想来看看白楹的,奈何如花守在景玉宫外头,让她一步都进不得。
她只得第二天在白楹去太学的路上等着。
守株待兔。
华贵人知道静太妃和洛妃防她防的紧,但她毫不在意。
宝贝疙瘩总是有很多人看守的,如果轻易得到,那还是宝贝吗?
二皇子发生的事情,华贵人知道的不是特别详细。
但她可以猜到,白楹在这件事里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怎么说呢?
华贵人越来越觉得,她和殿下完全就是靠着白楹,才能顺利走到今天这一步。
虽然殿下并不需要皇帝的看重,但皇帝的态度影响着前朝大臣们的风向。
殿下想要办的那件事,正好缺几个人。
几个关键的人。
云家只是其中之一,但这远远还不够。
华贵人沐浴更衣完,想了想还是没给傅南歧写信。
说不定这几日殿下就要进宫了。
还是不麻烦了。
皇帝被刺客刺杀,虽然没几人知道伤势情况,但从他没有来春庭宫看来,想必一定很严重。
今晚指不定还睡不睡得着呢。
皇帝是否好睡华贵人不知道,她歇下后,却做了一个好梦。
华贵人这一生,遭受过谩骂,冷眼,侮辱,算计,拳打脚踢,也享受到了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和旁人做梦都想要的盛宠不衰。
曾经她是昭贵妃身边有头有脸的心腹大宫女,如今她是皇帝怀里最喜欢的贵人主子。
但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华贵人最幸福的时光,还是在皇后娘娘身边那一段日子。
娘娘救了她,从宫外一个老乞丐手里。
华贵人至今都还记得,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冬日,娘娘的叔伯过世,北家再无一人,她从北家祭拜出来,没有回宫,而是走在街上。
娘娘打扮素雅,头戴帷帽,身姿纤纤,身后跟着几个近身侍女。
娘娘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被老乞丐毒打的她。
那时候的华贵人,摔倒在一双不染纤尘的绣鞋前面,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绣鞋,以至于都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绣鞋做工精细,上面绣了不少珍珠,颗颗硕大饱满,泛着光泽。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干净好看的鞋子。
紧接着,她听到了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动听声音。
如汩汩温泉水,脉脉流淌心间。
它滋润着干涸分裂的土地,让土地重新拥有生机,长出细小的绿芽。
绿芽仰望着,贵人轻轻问道:“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为什么要打她?”
当时的华贵人,瘦小干煸,个子不高,脸上灰扑扑的。
可贵人却说: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华贵人当时,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她抬起头愣愣地看着面前的贵人,从底下看上去,她只看见一个如玉似的下巴,秀美又精致。
贵人说了什么,身后的侍女皱着眉头不太赞同的样子,但还是给了老乞丐一块银子。
老乞丐如获至宝,不停磕头感激,而年幼的华贵人,已经被带上了马车。
贵人将她偷偷带进了宫,守卫没有查她的马车,后来,华贵人才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子,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娘娘救她性命,教她识字,为她缝衣,陪她一起看书……
那么温柔的人啊……
她的光啊。
她这一生,追逐着娘娘的脚步,妄想成为和娘娘一样的人。
可是。
她手里头,沾染了不少人命。
……她配不上她的光了。
华贵人又哭又笑,泪水打是枕头。
梦醒,只剩下一声苦涩的怅然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