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相对安稳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亮,正在梦里的我被手机铃声吵醒。我迷迷糊糊的摸出手机一看,是妈妈打来的。我才打过电话回家,她怎么在这个时候又打来了?我也没敢多想,赶紧接起来。
“喂,妈妈…”我有些紧张。
“凝凝啊,你快去跟公司请假,回来一趟!”妈妈的声音似乎是哭过的。这让我彻底清醒了。
“妈妈,你怎么啦?”妈妈的声音让我很紧张。
“外婆不行了,她想看看你,快回来…”妈妈在电话那边没能抑制的哭了起来。
“什么?!我上个星期打电话给她,听她声音还好好的.”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知道她一直有高血压,昨天突然脑溢血…”电话那端妈妈说不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外婆…”听到这里我哭了。
“快回来,晚了…晚了就看不到了。”妈妈也在那边哭。
“好,我现在就去请假。”我擦了擦眼泪说。说完我挂了电话,然后就迅速起床。
钟楠也赶紧起身问:“怎么啦?”手机响的时候也把她吵醒了。
“我得回家,我外婆她…”一说到外婆,我的眼泪又流出来,也说不下去了。
我把衣柜顶上的行李箱拿下来,钟楠快速找来一块抹布,帮忙抹了抹灰尘。我从柜里收了几件衣服,简单的折了一下后装进了行李箱。
接着,我又从柜里拿出背包,把钱包、充电器、备用电池及一些日用品装了进去。钟楠趁这工夫快速的换好了衣服,站在一边看着我。整理好要带的东西后,我随手把钥匙递给了她。
然后,我去卫生间迅速的洗漱完毕,从柜里拿出一件白色T恤和一条牛仔裤换上。简单的梳了一下头,把东西拎出门外,再换上运动鞋后,我又站在门口想了一下,感觉没什么东西遗忘了,就往外走。
虽然处于悲伤中,但是我却条理分明,冷静异常。我一直都是这样的。
钟楠也在这期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这一大早上的,外面人还不多。她准备去送我。我们一起到了写字楼,大门已经打开了。许总和王经理都有早起的习惯。
我在张春阳的位置上拿了假条,填好后撕了下来。见楼下没有人,我跑向二楼的许总的办公室,正好门开着,许总在。
我刚走到门口,许总就看到了我,她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有些疑惑:“伶凝,这么早,有什么事情?”
“总经理,我要请假。”说完,我的眼泪就出来了。我把假条递了给了她。请假的原因我已经写在假条上了。
小时候,爷爷奶奶嫌我是个女孩,不愿带我。他们只愿在老家带二爹家的弟弟妹妹。我是外婆一手带大的。
“这样子,那你要怎么回去?”许总看了假条后问。
“我准备去广州坐火车。”我擦了擦眼泪说。
“那样会不会太慢?老人家等得及吗?”许总又问。
“…”我没有说话,低着头任眼泪再次流出。
“坐飞机回去吧,我让铭树送你去机场。”许总说。说完,她就给许副总打了电话。
给许副总打完电话后,她又给林丽娟打电话,让她赶紧安排司机。
“谢谢总经理。”我看着许总安排好了一切后,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
“假条我直接给人事就好了。手机保持开机,搞不好到时会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联络你。”许总接着又嘱咐道。
“好的。”我应了一声。
十多分钟后,许副总快步进了许总的办公室。他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你们快下去吧,车子应该安排好了。”许总见许副总下来便催促道。
“总经理,我走了。”我又向她鞠了一躬。
“路上小心点,回去代我向你父母和家里问好。”许总说。
“嗯,谢谢。”我再次道谢后,转身出了门。许副总也跟在我身后。
因为有了许副总送我,钟楠就直接折回宿舍去了。
一路上许副总都揽着我的肩,让我靠在他身上,另一只手紧握着我的手。其它的,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我则是一直流眼泪。
到宝安机场才7点10分。
买机票的钱是许副总付的,我推托着要自己买。他一句“这是公司给你的福利”就挡下来了。买完票还不到7点半,而飞机是9点40的。
他又带我去吃了东西。吃完早餐,他又去给我买了些吃的喝的,说是带着路上吃。然后,他找了个安静点的地方,坐下来陪着我。
“家里出什么事了?”他问。
“我外婆…我外婆快不行了。”我的回答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的眼泪都没干过。
“别太难过,生老病死都是人之常情。”他抱着我安慰道。
“对了,回去后,把身上的符摘下来,不然对老人家有影响。”他忽然说。
“嗯。”我点点头。
他又搂着我安静的坐了一会,我们谁都没说话。8点半的时候我必须要进去了,他送我到安检前排队。
“路上小心点,到了打个电话或是发条简讯给我。”他紧紧的抱着我说。
“嗯。”我点点头。
“回去了要小心点,要是再有像前几天那种严重的状况,你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他想了想嘱咐道。
“嗯。”我依然是简单的应了一声。
“等你回来。”他捧着我的脸在我额头上吻了吻,又在我的唇上轻啄了一下,然后才放开我,看着我朝里面走。
到南岭县城时已经快五点了,要下车时,我给许副总发了条“我到家了”的信息报平安。
“好,你要小心点,别忘了把符取下来。”很快,我就收到他的回信。
“嗯。”我发了这个字出去,车已进站。
下车后,我赶紧打了个电话给爸爸。他让我直接到舅舅家去。
舅舅家在离县城有二三十里地的雾柳镇上。舅舅一直在镇上做着烟酒副食批发生意。一直到6岁,我几乎都是在这里生活。
由于许副总一再叮嘱要取下桃木符,虽然见外婆心切,但为了不伤害到外婆,我还是先回到位于县实验中学的家里。
一路上,我都顾不上跟遇到的老师及熟人们打招呼,只匆匆回复了叫我的几个,就快步回到家。进了门,我从行李箱拿出一套换洗的衣服塞进包里,又快速取下了桃木符放在我的书桌上,然后就背着包锁上门飞奔下了楼。
出了校门,一向节俭的我迅速拦了个的,直接奔向了舅舅家。
舅舅家是前年才建的新房。三间大房的一楼全是店面商铺,人都住在二楼。外婆腿脚不太好,不愿住二楼。故她的房间是后院里专门建的几间小平房中靠近大房的那一间。
我到舅舅家时,爸爸已经站在门口等我了。
“凝凝,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爸爸看到我下车赶紧上前。
“爸爸,瘦点儿脸上就没那么多肉,会好看些。”我挤出一丝笑,上前挽起了他的胳膊。
“你这孩子,寄那么多钱回来,一定是在外面省吃简用才瘦成这样吧?”爸爸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我的头说。
“外婆怎么样了?”我转移了话题。
“唉…走,进去看看吧。”爸爸任我挽着往里面走。
刚到外婆的小房间门口,我就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种感觉这几天很熟悉,但爸爸在身边,我也就没有觉得害怕。这才6点多点儿,外面明明还很亮,可是房间里却很阴暗,而且满屋子人。
“怎么这么多人?”我问。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我跟你舅舅应该在这里陪着外婆。”妈妈听到我的说话声后,扭头看着我们父女俩。她鼻音很重,而且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凝凝,快过来,外婆一直想见你。”舅舅也回头看着我说。
听到舅舅和妈妈的话后,我忽然一振,眼前除了床上躺着的外婆,就是站在旁边的妈妈和舅舅。
可刚才我确实看到好多人在,而且好挤。那些人有的我认识,有的不认识,他们都围在外婆的床边,有的甚至或站或坐的挤在床上,他们对着外婆吼着吵着,有些人似乎还撕扯着外婆,那架势都像是来吵架来讨债的。
转眼间,那些人都不见了。我细一想,刚才看到的那些认识的人,好像都已经过世了啊。这是怎么回事?
“凝凝,快去看看外婆吧!”爸爸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说。
我愣了一下,没再往下想,赶紧快步上前,坐在床边拉起了外婆粗糙如枯树枝的手。外婆的双眼较之前浑浊多了,脸上也已经变了颜色,只见她嘴一直在动,却说不出话来。
“外婆,我回来了,您…您怎么成这样了啊?呜呜…”见到外婆这样,我不能抑制的痛哭起来。
外婆费了半天劲也无法用言语表达出她的意思,她便轻轻的捏了捏我的手。
“外婆…”感觉到外婆捏我的手,我看着外婆又叫了一声。
外婆静静的看着我,满脸慈爱的笑。
“妈!”妈妈和舅舅却先后紧张的叫了一声。
但外婆没有反应,接着,她的眼睛闭上了,被我拉着的手也滑了下来。
“妈!”妈妈扑通跪下来,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扑到了床上。
“妈!”舅舅也跪下来喊了一声。
我身后的爸爸也跟着跪了下去。
“外婆?外婆?”看到外婆闭了眼,手也滑了下去,而且旁边舅舅和妈妈都跪了下来,妈妈还哭得撕心裂肺。这一切让我更惊慌了。
“傻孩子,我在呢!”忽然我听到了外婆的回音。
我看了看床上的外婆,但是没有反应。
这声音从哪里来的?明明就在旁边放声痛哭的妈妈,我却忽然觉得那哭声好远。我又扭头看了眼身后,舅舅起身后在往外走,爸爸来到旁边扶着我和妈妈。可是我同样觉得爸爸也有点远,就像他扶的不是我一样。
我又看了看周围,四周一片死的静谧。这种静谧跟前几天在医院的厕所里,那个叫洋洋的女孩出现时的感觉一样。我也又看到了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些人,他们都远远的站着,满脸惊惧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