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枫林遍染。
碧水河在夕阳下泛着粼粼波光,河中倒映的一抹枫红也被染上了金黄之色,随波摇曳。
碧水河面上有一座石桥,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上面的青石已经见不到原来模样。桥头前面的大石上刻着三个大字“石桥村”,两边不知谁家孩童用白灰涂了几个小人,被上月一场大雨浇透,模糊不清。
河水自西到东缓缓流过,日夜不息。河阳有一村落,三十几户人家,大多张姓宗族。村子因桥得名,便名石桥村。村民以耕采渔猎为生,乡邻和睦,路不拾遗,倒也过的自在。
河阴之处,地势平坦,田中黍物渐显青黄之色,算算时日,快到收获季节。
再去西北十里有余,却是另番景象,山峦叠翠,绵延不知里数。山中鸟兽众多,每到农闲冬月,村民便会三五成群,去山里猎些野物回来,分与村中各户,村中便更添了些快活的空气。
石桥旁边,一处河沙沉淤之地,细沙漫布,杂草无生,却是村中孩童演武的好去处。无风无雨之日,少年们便会聚集于此,追逐,摔跤,或舞弄些不知何处看来的拳脚功夫,玩的不亦乐乎。
黄沙之上,正有五六个孩童,或蹲或站,正目不转睛的望着中间摔跤的两个少年。
那个五大三粗的少年显然占了上风,只见他双臂用力,抓住对面瘦削少年胳膊,往怀里一扥,身形借势后仰,伸出右脚,抵住瘦削少年小腹,使劲蹬去,瘦削少年经过几轮鏖战,本已经体力不支,再也收刹不住,身子飞出,重重摔落在地。
“陆远,服还是不服?”五大三粗的少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向着趴卧在地的瘦削少年喊道。
被摔倒得少年名叫陆远,是石桥村为数不多的外姓人之一。与他对战的少年张铁锤,是村长的侄子。张家世代善于打猎,身板自是生的健壮。
陆远被这一摔,脑袋嗡嗡作响。张铁锤见陆远不答话,气从心起,嘿嘿一笑,伸手又要去抓陆远,想再摔他几回。
“住手!”这时从石桥上跑来一个敦壮少年,来到沙场之上,伸手隔开二人。
来人是村长之子张铁柱,族中本辈行大,生性憨厚耿直,就连平日好勇斗狠的张铁锤都怕他几分。
张铁锤见这堂哥到来,知道这位堂哥与陆远从小要好,今日再要摔趴陆远已是无望,便恨恨的瞪了趴在地上陆远一眼,转身走出几步,狠力踢向地上黄沙,一时间尘土飞扬,旁边几个观战孩童纷纷起身躲避。
铁柱瞪了张铁锤一眼,伸手去扶陆远。这时陆远已经清醒,打算翻身起来,不料双手刚一用力,肩头一阵钻心疼痛传来,不禁“哎吆”一声。铁柱见状,撩开陆远衣衫,只见后背上面青紫一片,肩头更是乌黑,已现肿胀之势。
看到朋友伤势,铁柱心生愤怒,指着张铁锤鼻子骂道:“看你今天干的好事,把长辈和先生的教诲忘了不成?就是平日邻里有些隔阂也不见得下如此黑手,陆远自小羸弱,你竟把他摔成这样,等我回去告诉二叔,看二叔怎么收拾你!”
张铁锤撇了撇嘴道:“大哥,我张铁锤是好勇斗狠,但还有点分寸。像陆远这等小人,今日没摔死他已是便宜他了。”
张铁柱年方十三,铁锤与陆远小他一岁,自小一起长大,铁锤人如其名,生的健壮,又爱好些拳脚功夫,时常惹些乱子,倒也没出什么大事。陆远迟长,矮那铁锤半头有余,文静乖顺。自从前年冬天陆远在冰窟窿里救出了铁锤妹子菱花,铁锤一直敬陆远三分,没想到他今天竟说出如此之话,铁柱一时间怔在那里。
沙场一角,地上有一木马,显然经历了岁月,马鞍已被磨得顺滑油亮。张铁锤上前取了,回头说道:“陆远,依照你我约定,今日是你输了,这木马便是我的,等哪天你把我摔倒在地,我会双手奉还。”
说完,不去理会堂哥铁柱,转身便要离去。
张铁柱认得那木马,前些年没少在陆远家骑过。这木马是陆远的父亲在陆远两岁时给陆远打造,做工精巧。山野乡村,孩童们本就没什么玩具,一时间成了稀罕之物。虽然年龄渐长,他们已不去骑那木马,但铁柱知道,自从六年前陆远父亲去山里再没有回来后,木马就成了陆远对父亲的唯一念想,自是珍贵异常。
“站住!”张铁柱大喝一声,喊住张铁锤。
“你竟然拿了陆远的木马,你可知……”
“我自然知道!”张铁锤冷笑一声,背向堂哥,伸手去把裤带解了,裤子肥大,失去束缚,一下滑落在地。
铁锤的屁股上面,纵横交错的血痕布满,几处结痂被刚才的用力绽开,血珠渗出,染满了半个大腿。
“这……”张铁柱一惊,刚想问怎么回事,铁锤又说道:“陆远,你这木马,小爷我不稀罕,你要有种,明日功课之前,给我拿来十枚蛇果,我便把这木马还你,时间过了,我便把这木马劈了,当做木柴烧了。”
“什么?”张铁柱听到这话,顾不得再问缘由,急道:“铁锤,这蛇果只有西北的蛇山才有,你明知那是忌禁之地,六年多来从不让人去往那里,这不是难为人吗?”
张铁锤再不搭话,提上裤子,招呼了周围几个少年,向着石桥走去。
张铁柱气的跺了跺脚,看着铁锤走远后,去把地上陆远扶了,询问缘由。
陆远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苦笑一声,眼神却是望向西北方向,一只巨鸟正在群山上空盘旋着。
“柱子哥,你看那鸟是蓝色的吗?”陆远问道。
张铁柱被陆远的问话气笑,说道:“你小子倒是硬气,被人摔成这样,还有闲心去管什么鸟。老子眼神不好,管它蓝色黑色,等空闲了,一箭射下来,烤着吃了。”
陆远撇嘴道:“还是等过上几年,你得了你爹真传,说不定真有可能。现在你连满弓都拉不开,箭刚离弦,转头落下来,扎在你屁股上面,凭空给你多条尾巴。“
少年性情,自带几分傲气,张铁柱回嘴道:“那也比你强,你连弓都还没摸过呢。”
“是啊……”陆远把目光收回,又问道:“你知道那是什么鸟吗?”
铁柱抬头看向远方,天空中,那只鸟展翅翱翔,鸡头长尾,不鸣不叫,似乎在寻找山中猎物。铁柱看来半天喊不出名字,笑道:“这鸟我还真见过,每年秋天这个时候,都会在蛇山上面出现几天,却是叫不出名字,”
“我也不知,前日去问过先生,先生也不清楚,说有本书中记载凤凰,描述与这鸟相仿,但凤凰是神鸟,却不是凡人能见到的,这就奇怪了……”陆远道。
“凤凰?我却是从没听过。”铁柱不禁好奇起来。
“这大鸟几日在山顶盘旋,却不飞去,自是想让我们见到。但先生说见到凤凰是祥瑞之兆,是大好之象。想必这绝不是凤凰,不然我怎会如此倒霉,被铁锤摔得胳膊差点折了。“
张铁柱呸了一声,问:“被你这插混打岔,差点忘了正事,你与铁锤究竟啥事,让他下手不留情面?”
陆远脸色一苦,挠了几下脑袋,叹了口气。
然后,又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