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也是一样,楚天仇先沈年一步冲上去来,左手持戟右手握拳,将大戟当做铁钩使用,不让沈年有后撤机会和他硬碰硬,要说不比短兵作战比拳头沈年可是求之不得。
面对楚天仇的一拳,沈年左手拳右手掌合在一起使出一招合抱肘顶正中楚天仇拳头,后者在拳劲上失利,左手骤然发力,沈年肩头众逾千斤,随后楚天仇双手抓住大戟尾部,侧过身将沈年像扫落叶一样挥扫出去,这一招酷似西林寺扫堂棍。
沈年在飞剑祸水的帮助下得以快速受身落地,随后他也趁楚天仇收招时的空隙趁机从他右后方发动攻击,楚天仇立即转身使出一招回马枪,沈年早就料到,早就安排了祸水剑挡住回马一戟,随后他对准了楚天仇侧肋结结实实轰了一拳,楚天仇也没什么太大表情变化,只是第一时间选择反握大戟,变成用戟柄末端连续出击,在自己受伤的同时也给沈年留下了不少淤青,毕竟戟柄末端是圆滑的,楚天仇就算将戟法和枪法融会贯通,也不可能不用枪头捅死人,两人都没占到什么便宜。
沈年一边驭使飞剑,一边尽量不给楚天仇拉开身位挥舞大戟的机会,楚天仇也是第一次遇见如此难缠的对手,大戟挥舞不起来,他的优势就要大打折扣,并且沈年虽然初入一品境界,但是拳脚势头竟然比自己还猛,这哪里像是内力贫弱的表现,难道他根本就没救陈素?
虽说是在城南外开打,但是两人不断地变换战斗地点,半个时辰的时间竟然到了大京城三十里以外的怒江河滩,楚天仇被沈年撵到江水上方,两人竟然站在水面上厮杀,有时楚天仇被一拳打下水去,有时楚天仇一脚又把沈年给压到水底,刚要拉开距离的时候沈年又从他身后浮出水面继续缠着他,一时间江水波涛汹涌,两人从水上打到水底,两人挡在江底,来来回回的打斗产生的余波竟是截断了江水。
近有沈年拳脚压制,远有飞剑伺机而动,楚天仇仿佛置身泥潭,怎么都挣扎不出去。
楚天仇被当成沙袋打了一路,就算是兔子急了都会咬人,何况是楚天仇呢!
沈年再是出拳过来的时候,楚天仇右手放开大戟,双手握拳高举过头顶,呈半蹲姿态,随后一招霸王举鼎将沈年击退。
沈年手里拿着大戟说道:“我本以为还得追出十里路你才肯放弃你的兵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楚天仇说道:“你这魔头打架怎地跟个无赖一样,没有章法。”
“管他有没有章法,有用就行了!”,沈年说罢,将大戟扔向上游,大戟经过的水面竟然都被隔断,两人停手后,江水迅速漫过来淹没两人,江面重归平静,只是这种平静持续了短短数息,水底下便再次汹涌澎湃起来。
两人在江底屏气凝神,身在水中很大程度上减缓了两人的行动速度和力气,但是这也只是相对于一品高手平时的速度,寻常人依旧是难以捕捉二人速度,只能看见浑浊的江水从江底冒上来,江水就像是在那一处沸腾了一样,时而高出水面数十丈,时而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甚至可以撕裂帆船的漩涡,这个场面被清晨拖网打渔的渔夫看见,吓得渔夫匆忙跑回家去,三天不敢出门,后来怒江便有了龙王的传说,而多年以后河滩上也修筑了一座龙王庙。
哪有什么龙王,造就这一奇观的只是沈年和楚天仇在水下打斗。楚天仇终于是舍得出全力和沈年打了,沈年自然是求之不得,既然免不了一战,那就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正好沈年也要给陈素讨回这笔帐。
顶尖高手的决斗,更多是删繁化简,没有多余的花哨的招数,武功只是为了以动作配合内力发挥最大的力量阻击对手攻击,到了一品境界,更多讲究随心所欲的战斗,只要用起来顺手,就算是一门武功了,天下武功也大多演变于顶尖的高手常用的动作和发力的技巧,比如西林寺的铜墙铁壁功就是演变自铜人师祖以内力包裹自身防御万物的方法,经年累月和后人的改进才有了现在的铜墙铁壁功。
所以别看两人只是简单的拳脚功夫,但凡换了个不到一品的对手,恐怕都挡不住两拳。而沈年和楚天仇像撒豆子一样不断出拳,哪怕身在水底,周围也被震出一个江水不侵的空间,江底也被余波不断掘深,大量的沙石被推出那个狭小的空间,搅浑江水。
毕竟是同一品高手硬碰硬,沈年也不能再分心驭使祸水剑,也不敢贸然用鱼潜剑去抵挡楚天仇的拳脚,担心适得其反,虽然他为了稳定陈素伤势耗费大量内力,但是晋升一品也有其好处就是内力生生不息,一边用一边恢复,只要不用釜底抽薪的招数,沈年短时间是不会油尽灯枯的。
这点楚天仇也清楚,所以他必须让沈年没有足够的时间恢复,转而和他比拼消耗。于楚天仇而言,就好比一湖绿水和一汪清泉的区别,只要舀的够勤,泉水总会枯竭。所以他的拳头越出越强,几乎每一拳都抽掉他半数的内力,剩下的一半内力迅速补齐,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哪怕楚天仇体内有一湖绿水也经不住折腾,但是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沈年开始避其锋芒,内力本就不是最巅峰状态,经不起这种竭泽而渔的消耗,楚天仇得理不饶人,在江底一拳一个大坑,就连狭小空间外的鱼儿都连带遭殃,怒江下游遍是被余波打死的鱼,而大量的鱼被吓得往上游赶,使得上游的渔民一次打捞了十次的量,而处在沈年二人打斗的江段此后近半年都没敢下水,生怕龙王发怒,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楚天仇蛮不讲理的铁拳逼迫的沈年不得不从江底出来,地势开阔才有周旋的机会,前者达到目的,转而前去上游拿回自己的大戟又再度杀来,似是方才气势使然,楚天仇的攻击又多了一些霸道在里面,情况急转直下,反倒成了楚天仇追着沈年打,那怒江之上的石崖峭壁都被楚天仇的大戟横扫出一个栈道,脆弱一点的山头甚至经不起两人随手一撞,两人逆流而上,两岸的绝崖遭了重灾,尤其是其中一处名为倒悬山林的地方,江水穿过一座庞大的石门向东流去,石门上方净是三人合抱的石锥,就像是将南诏之地独有的峰林倒挂起来一样,故而得名。
沈年一剑斩断其中一根石锥,随后一脚将其刺向楚天仇,后者转动手中大戟,将那根石锥给搅得支离破碎,落进江里。
沈年抓着石锥最末端悬在空中,楚天仇一脚将鬼斧神工一般的绝壁踩出一个裂缝,随后借力跃向沈年,大戟朝着石峰一道横扫,数十根倒悬石峰落下,原本的倒悬山林变得整整齐齐,而从此以后,这里又多了个新名字——“鬼挠船”,怒江行大船,于倒悬峰林必被水鬼挠穿船底而沉之,直到多年以后一位剑客以绝妙的剑术击碎水底隐藏的石峰,大船才能穿过倒悬峰林。
楚天仇乘胜追击,没了倚靠,沈年踩踏在下落的石峰上,恰是被楚天仇抓住七寸,想走走不了,想打又处于劣势的情况,只能一边躲避一边反击,内力一直不能很好的恢复。
沈年也并非全无胜算,体内尚有五个魔头死前留下的一品内力,想要填满自己快要枯竭的丹田,沈年或许完全解除其中一份内力方可破局,只是若是完全将其吸收,以至于打破平衡,一旦所有内力不受控制冲破张长风设下的禁制,他都凶多吉少,而一点一点的攫取就是杯水车薪,救不了丹田枯竭的大火。
这一次倒是沈年被楚天仇在一天之内追出去两百里远,沈年一次性抽干内力一夜之内又拉开一百里路,在怒江的一处分支上了岸。
伊洛城建在怒江与伊洛河的三岔河南岸,顺着伊洛河往西两百里便是曾经大夏国都洛阳,曾是重要的水贸重镇,不管是江南来的还是北边来的货物,走水路想要进京必须通过伊洛城盘管,其中油水可想而知,曾几何时伊洛城甚至还有小洛阳之称,自从洛阳被乱臣贼子一把火烧了紫禁城,原本一片繁荣的伊洛城在短短四十年间一片凋敝,原来足以媲美三品京官的伊洛水漕运使也在迁都大京城之后油水大不如前。
城内学着紫禁城采用汉白玉修建街道桥梁,虽说凋敝四十年,不过破船尚有三千钉,盘踞在此的几大家的银子堆积如山,城内的财富堆积起来甚至可以重修洛阳皇城,足可见当初的辉煌。
沈年在此落脚,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合眼,沈年也有些疲惫,只不过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能找个破庙打坐,休养生息,楚天仇赶来至少需要六个时辰,在这六个时辰里就看自己能恢复多少了。
楚天仇也将内力抽调大半,加上一边全力进攻一边追逐,情况只比沈年好不到哪儿去,他也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休养生息,两人互相提防,生怕对方趁机偷袭。
沈年盘腿而坐,将祸水剑横在腿上,鱼潜剑藏在袖子里防身,随后进入了坐定状态,休养生息的同时也尝试稳定体内躁动不安的魔气内力。破庙大多三教九流汇聚之地,不乏乞丐和地痞流氓,伊洛城内民生凋敝,柴米油盐比起外面要贵上一倍,也导致了城内乱象频发,没钱的人越来越多。
所以偷盗行窃便是成了台面上的活计,只不过大多都不敢偷盗名门望族的东西,偶有不怕死的前去尝试,只是进去了从来没见有出来的,大多都被富绅家养的豺犬吃的骨头都不剩。
不过因为几大家族之一的李员外家三公子特别喜欢剑,不管是什么剑,只要他没见过都是高价收购,所以落足伊洛城的剑客也是经常被扒手光顾的一批人,沈年腿上的祸水剑,既不镶金带银,又没有华丽的外表,只是一把几乎没有剑柄只有剑刃的剑,沈年此前与楚天仇作战也没怎么持剑,就算持剑,那预留出来安放剑柄的铁柄也足够了,更何况自己哪有时间去给祸水剑装上剑柄,自赵树平进京城开始,他除了送陈素回到院子里休息了一个时辰之后几乎都没停下来。
“你小点声,万一惊醒了你不怕像小六子一样被削掉脑袋吗?”,一个孩童小声对身边刚才不小心踩断地上一节干树枝的伙伴说道。他嘴里的小六子在半年前跑去偷一个路过的剑客的佩剑的时候打了个喷嚏把人惊醒,发现小六子在偷东西便一剑斩断不到十岁的小六子的脑袋后扬长而去。
江湖中人对成年人十分警惕,往往只是刚刚靠近,对方就醒过来,孩童就不一样,他们身体轻巧,动作轻盈,并且没有杀意,一般很难令打坐中的或是熟睡的游侠儿察觉,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佩剑去卖给李三公子。
鱼潜只能防止攻击,对于没有半点杀意的两个行窃的孩子并没有太多动作,反倒是沈年早就发现了他们。
两个七岁的孩子踉踉跄跄的将二十斤重的祸水剑抬走,不得不说他们力气确实不错。
沈年从不担心祸水剑被他们拿走,反正只要它还在城中,他就还能控制飞剑,当务之急是要聚精会神恢复内力,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
早早就在庙子外面守好的大人拿到祸水剑之后,马不停蹄的跑开,然后急忙送去城北刘木匠铺花大价钱用上好的黑檀木做了剑鞘和剑柄,然后拿着装饰好的佩剑进李府大门,卖了三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