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瑶觉得剧本是死的,如果有一个剧本,大家就会按照剧本去演,剧本上的一个个文字就像一个个框,会束缚限制演员的发挥。只要给演员一个角色简介,让他知道自己演的是谁,那就足够了。
但钟由却不同意,没有剧本,就没有剧情,空有一个角色,同学们怎么演啊?你以为每个人都是影帝啊?即使岑瑶是王家卫,我们也没有人是梁朝伟啊。
怎么说呢,如果把我们比作《笑傲江湖》里的华山派,那么岑瑶就是气宗,而钟由就是剑宗。这里没有贬低谁的意思,这是我能想到的最恰当的一个比喻。
一山不能容二虎,第二次排练还没开始,这两位神仙就又吵起来了。
“不过是开幕式的一个节目,短短几分钟的事情,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
“你觉得搞个剧本很复杂吗?我搞来这么多服装道具不更复杂?”
“你觉得不复杂,你来写啊!”
“写就写,我又不是不会写。”
每次排练,我们都能听到这两位神仙吵架。但吵归吵,从来没见钟由拿出来哪怕半个字的剧本,她自己那套观音的衣服倒是裁改了好几次。
我和辛秦演的是牛小兵甲和牛小兵乙。
我问岑瑶,牛小兵要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岑瑶开始回答我说是“随便”。
但后来她见我和辛秦不说话只是像两根木头站在那里,又觉得这样太“随便”了。于是又说,你就把自己想象成看犯人的狱卒,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超越自己的身份就行。
剧透一下,我们演的牛小兵,负责看守“啰啰嗦嗦”的唐僧。
刚开始,无论是道理上还是情感上,我都是偏向钟由的。但后来发现,没有固定台词,自己自由发挥的感觉真的太好了。因为无需记台词,所以就不需要占用平时的时间来背台词,而且还可以利用讲台词的时间来背书。
岑瑶要我们演的时候想象自己是一个狱卒。而我和辛秦都觉得,一个上进的狱卒,肯定会抓紧任何空闲的时间读书学习。所以,排练时我们就显得很穿越,我和辛秦守在扮演“唐僧”的同学的旁边,口中念念有词地背书,有时是背英语课文,有时是古诗文。
不过,扮演唐僧的那位同学对我们意见很大,因为我们“穿越”式的表演常常让他走神,忘记念台词。
后来甚至投诉到岑瑶那里。
结果,岑瑶不但没有责备我们,反而觉得我们这样的“表演”很有创意,将“无厘头”的精髓发挥得淋漓尽致,演出的时候让我们一定要保持这种状态。把那位演唐僧的同学气得要死,差点罢演。
这出所谓的《吾系西游》舞台剧,并不是原创,只是抄了周星驰电影《大话西游》里的一些片段。不过,岑瑶纠正我说,这不是抄,叫改编,更深层次的表达叫致敬。
《大话西游》这部电影我看过,当然不可能在电影院,是在细舅父的电脑上看的。
看的时候,细舅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又哭一会儿又笑。而我一直只知道笑。
我说,这不是搞笑片吗,怎么哭了呢?
细舅父擦拭着眼泪说,你太小,还不懂爱情。
我心想,你一个没拍过拖的单身狗还懂爱情?搞笑吧!
不过,细舅父他也有可能是触景生情,想到自己怎么还没有搞到女朋友,所以就哭了。这么一来,就很好解释。
星爷演的《大话西游》,我不敢说全看懂,但至少大部分能看明白。但岑瑶的《吾系西游》,直到上台前一刻,我都看不明白。不,我敢说,除了岑瑶,我们所有演员都不知道它要表达的是什么。
这部剧里出场和台词最多的就是岑瑶扮演的孙悟空,她是全剧唯一的主角。本来还有一个和她做对手戏的一位由男同学扮演的紫霞仙子(这部剧最大的特点就是莫名其妙的反串角色),也算是主角。
但由于岑瑶的表演十分跳脱,每次的台词都不一样,那位男生短时间内也无法和她达成默契,所以唯一能做的应对就是笑,傻笑。一次两次,渐渐地,从第二主角沦落为一个会笑的工具人。
我们的节目排在吉它社节目的后面,候场的时候,我们在最近的距离听到他们弹唱林俊杰的《曹操》——真的非常难听。
一个个戴着眼镜抱着吉它,整得挺像那么回事的,但一开口,我就跪了:“求求你们了,不要再乱**弹了”。这不仅污染耳朵,还亵渎了人家《曹操》,我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练过。
不过,即使排练过也好不了哪里去。我一上台,看见台下的人从众,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把之前岑瑶给我们的设定忘了个一干二净。
考试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们要干嘛来着?”我问辛秦。
“我们是狱卒。”
“狱卒要干嘛来着?”
“看守唐三藏。”
辛秦比我好一点,但也是很紧张。
我们就像两尊石狮子一样,憨居居地守在唐三藏两边。直到唐三藏唱那首著名的《OnlyYou》,唱到一半忘词,我们赶紧帮他接着继续唱下去,我和辛秦一起“OnlyYou”,Only到忍不住两人失笑,继而三人失笑,全部“神仙”也跟着失笑,最终意外引发全场爆笑。
不过,事后据那位扮演唐三藏的同学说,他并不是忘词,而是唱到一半突然觉得难堪,唱不下去了。
这出戏“笑死人不偿命”的地方太多了。观音飚英文的新闻联播,二郎神遛狗随地大小便被罚款,网络信号不好导致玉帝无法召唤天兵天将,……。
有些是之前设定好的,但更多是像我一样忘记了设定,迫不得已自己临时发挥的。一幕幕荒唐、怪诞、无序、有或无准备的恶搞,造就了文化节史上最成功的喜剧。
所谓喜剧,就是只要你不尴尬,那笑死的就是别人。
这一次之后,戏剧社就彻底并入了文学社,叫做文学戏剧社。钟由和岑瑶两个不打不相识,成为了好友。
文化节的圆满结束,意味着期末考试的即将来临。
而广州这一年的冬天,比以往的都要冷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