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刀到底在卖什么葫芦药，九亭并不关心。
他能感觉到小刀对他有些遮掩，这也并不奇怪，遮掩就像他带的那半截狐面一样，从不会轻易与人和盘托出，也符合九亭对他的了解。
现实世界。
正是晚上的时间，屋子里一片灰暗，只有天道设备的点点光芒闪烁着。
九亭缓缓睁开眼睛，长时间停留在虚拟世界，神经感知好像也会受到一些影响。
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起身，微眯着眼睛，只是怔怔盯着花白的天花板。
额头不知何时打上了一层汗水，脸色有些苍白。
就在刚才，他苏醒的前一刻，感受不到身体的那种感觉让他再次如坠深渊。
那种无力，刻骨铭心。
手指微微动了动。
接着手掌缓缓握紧，
松开，
再次握紧，
接着再松开……
………
如此重复了整整30多次，直到手掌手臂都有些发麻，僵直了，这才肯停下。
单手支撑着从床上坐起身，恍恍惚惚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原本有些消沉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
“也不知道身体还能支持多久…”
九亭死死盯着紧握着拳头，因为太用力，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
“我不甘心！”
“只是坐以待毙的话，岂不又是白活一场了？！
既然死而复生的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了，不管为自己还是为别人，都要做点事情吧……”
九亭自顾自地低语着，说实话，他在担心，在恐惧。
现在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天道的虚拟世界一般，不是很真实。
这些年，死亡的阴影折磨下，他已经不太能理解正常人的生活是什么感觉了。
有时，现实的生活离他很近，有时，又好像是大梦一场，可能随时会醒过来，然后再睡死过去，能不能醒过来更是捉摸不定。
被命运扼住了咽喉的感觉，对他来说是真实的。
如同命运的另一个恶作剧，挥之不散。
咚咚———
一阵轻声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九亭下沉的思绪戛然而止。
似是真正醒了过来，九亭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看向门口。
“老哥，醒了没有？”
“我见小楠姐刚刚出来了，问她说你也下线了？”
星璇轻柔的声音传进来。
九亭会心一笑。
也许真的是缘分，每次情绪低落，这个小精灵都能及时出现，悄无声息的帮他化解。
“喂喂，我的大顾问，终于醒了啊？”
邱飞的声音从门外突然传进来。
九亭有些诧异，瞟了一眼窗外黑暗的夜空。
这么晚了，邱飞过来，难道是出什么事情了？
一个利落的翻身下床，虽然刚刚心境突然乱了，不过现在身体给自己传递的感觉却没有任何问题的样子，这让九亭颇为满意。
赶忙简单收拾了一下，开门走了出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么？！”
九亭刚出门就看见星璇和邱飞站在门外等着自己，连忙问道。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你啊？”邱飞有些故作不悦的反怼道。
“让我等了这么久，再不出来我还有没有事就不保证了！”
说完颇有些赖皮地小幅度摇了摇骨折的胳膊，纱布护板都还挂着，只是头上原本裹着的纱布摘掉了。
“我去，哪有你这样碰瓷碰到家里来的？还坐等？”
“信不信把你从窗户上送下楼？”
九亭一边打开冰箱找吃的，一边反击道。
看邱飞那一副轻松欠揍的模样，直让九亭翻白眼，不像是有什么大事。
“丢窗户这事儿我熟，可以代劳。”
小楠不知何时出现在一旁，一边说着，一杯奶也在这时递了过来。
九亭抬头一看，小楠目光看着别处，没有看他，只是在很认真的小口啃着一截玉米。
接过奶，入手还是温的。
“额，谢啦…”
“切，要你谢啊。”
“额……咳咳…”
全程看着二人尬聊，邱飞和星璇站在一旁，无奈笑着。
“年轻真好啊…”
邱飞低声感慨道。
“唔，侬到底来有啥事，该不会真是来看我的吧？？”
九亭腮帮子被食物塞得鼓鼓的，含含糊糊说着。
说完还不忘再往嘴里塞进一口鸡腿肉。惹得一旁小楠一阵白眼，满满的嫌弃感。
“唔！看咱俩的样子…该…该是我…去看你，唔！！”
九亭翻着白眼，捶胸顿足起来，看上去是被食物给噎住了。
“诶……”
星璇无奈苦笑着上前帮自己的老哥轻锤着后背。
“星璇让让，我来！”
小楠急忙跑过来，活动着指关节劈啪作响。
气势汹汹的样子看上去更像是过来要揍九亭一顿的。
感受到小楠的杀气，九亭瞬间求生欲爆棚，又一阵捶胸顿足的挣扎后，终于缓了过来，把食物顺了下去。
抹了抹额头上被吓出的一层汗，九亭和星璇都不由自主的大松一口气：“好险啊……”
“哈哈哈哈……”
“今天我对龙腾神将的真实一面了解的又深了几分啊。”
邱飞实在忍不住面前这实在有趣的场面，笑着说道。
“好了好了，我也不卖关子了，咱们坐下说吧？”
说完，邱飞扶着因为大笑过了头而有些发昏的脑袋，率先在客厅沙发上找了个位置坐下。
九亭看了看颇有些硬撑的邱飞，他毕竟受伤不轻，大晚上不睡觉跑自己家里来，说没有事恐怕也不可能了。
星璇突然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关于亡灵领域的哦…”
“嗯？！”
九亭和小楠皆是一惊，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神中的那抹诧异。
“怪不得之前那么匆忙下线，原来是天道公司那边出问题了！”
九亭看着星璇，心中已是有些明白了几分。
“对啊，这次是真的出了个大bug…”
邱飞笑道。
九亭坐在邱飞一旁的沙发上，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没有说话，在等着听邱飞之后的解释。
“本来想直接把你从天道世界拉回来的，不过我当时从星璇那了解到你们正好在大禹城，而且跟你的老熟人接触，就没有贸然打扰，只是叫了星璇赶回公司，用我的权限偷偷的把重要的资料备份过来。”
“星璇？”
在邱飞示意下，星璇把一个黑色的U盘大小的资料投影器摆在桌上，同时启动。
一道道数据从众人围坐着的桌上方流动着。
“这是…”
九亭有些惊诧地看着面前略过的一幕幕数据资料，其中夹杂着一张张熟悉的场景。
“这个你应该不陌生吧？”
邱飞看向九亭问道。
“龙腾里出现过的，亡灵领域？！”
“没错！”
邱飞打了个响指，却不小心动了另一只手臂上伤口，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你拿这些过来，什么意思？”
九亭追问道。
“没什么，我想让你的拓荒小队去那里收集一些数据。”
邱飞小心翼翼地扶着吃痛的手臂解释道。
“亡灵领域这个东西，原本是不该出现的，它毕竟归根结底是对虚拟世界的一种清洗机制而开发出来的。”
“清洗机制？！”
九亭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
天道作为一款主打虚拟世界的游戏，系统如果自主调节一些游戏进程中可能会出现的不合理设定，维护保持玩家们的沉浸式体验，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清洗机制是个什么鬼？！清洗玩家吗？？
似乎是看出了九亭陷入沉思，邱飞笑了笑，看了眼摆在桌上的时钟，不敢再耽搁时间，解释道：“现在，你可以把清洗机制和亡灵领域划上等号了。”
“这个机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某种可以让系统智能化调节维持虚拟世界的东西，正相反，它是一款以吞噬捕捉虚拟世界运转累积的数据的病毒！！”
“以前老机子上的流氓软件么？”
小楠似乎总能抓到重点似的总结道。
众人会心一笑，原本紧绷的气氛也缓和了一些。
“怎么会有这么个东西？？如果是有传染性的，那整个天道岂不是…”
“唉……”
邱飞轻叹口气，缓缓起身。
“这也是我一直在追查的关键所在，要知道，以龙腾时代的技术支撑，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小儿科的玩意儿。更别说现在的天道了。”
“而且，这次的亡灵领域还是以系统认定的一个方式，堂而皇之的出现了。”
小楠补充道。
“是的，我来也是为了这个事……”
邱飞说完，看向了九亭。
房间中陷入短暂的安静。
“看来，华夏数据端也不是铁板一块吧？”
九亭突兀的一句话让众人有些难以理解。
只有邱飞似乎是听懂了，深深地看了眼他，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
“找你来做我的技术顾问，我想恐怕在不久的将来会证明，这是我作为技术总监最正确的任命……”
“你想的也正是我最担心的地方，从华夏数据端建立开始，从当初龙腾时的分端，一直到现在的华夏总端，数据库作为最核心的部分竟然出了这种低级问题，作为技术首席，从纯粹安全防护来讲，绝不可能！”
“但还是发生了，而且延续到了天道，我和你的想法类似，我们内部恐怕有人在觊觎华夏数据端积累的庞大数据财富。”
“那……需要我做什么？”
九亭也有些坐不住地起身问道。
邱飞没有回答，只是张开手掌，递向九亭。
邱飞手上是不知何时被他拿出来的另一个资料盘。
“看完它你就知道了，然后马上销毁掉。”
九亭拿起资料盘，刚想问着什么，却被邱飞打断。
“算算时间，该有人来接我回去了，呵呵…”
邱飞苦笑一声。
九亭见他有些奇怪，还没来的及问，就听到叮的一声，门铃在此刻响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