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三更。
刘府的下人们早已睡了,奔马堂的堂主刘赛今日大醉。
为了等这个机会,李环整整等了一周。
绝不许有失误。
李环落在房檐上,望着刘府院里的一举一动。刘赛站在院里,背对着房檐,似在沉思。
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李环施轻功落入院里,利剑刺入刘赛的脖颈,八百两就到手。况且看刘赛现在的样子,早已大醉,人已不清醒,说不定没等他回过头来,便已上了西天,入了极乐世界。
杀手就是这样,做这行并不需要你武功多高,功夫多妙,只要你能抓住机会,就算你不会武功,也能刺杀成功。而那些自觉武功高强之辈,十有八九都死于远没有他们武功高的杀手上。
李环决定不等了。他翻滚跃下,脚尖落地时剑已出鞘,剑锋夹杂着阵阵杀气朝刘赛脖颈刺去。只听噹的一声,那剑却落了个空,直直刺向了刘赛面前的石墙。
李环心头一紧,却望见刘赛那张喝的发红的脸正死死盯着他。
他居然没醉!李环猛的跃起,刚要变换剑路却只感觉左肩一阵刺痛。一把明晃晃的短剑已刺入李环肩膀,短剑锋利
李环这次赌赢了。
他望见身后的刘赛红着眼睛,两只脚踏着房檐的瓦片正往李环这冲去。刘赛明显是慌乱了,他的脚踏在瓦片上的时候,啪嗒啪嗒的,这是大忌。不论是杀手还是其他的练家子,在追人的时候万不能发出声音的。这样会暴露,而暴露的结果只有死。
李环轻笑着,跃上枯柳的枝头,在树尖上跳跃,不急不慢的,总是和身后的刘赛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
李环带着他从城内窜到城郊,又斜插进后山的树林之中。风吹得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他们两人总要有一个要死在这里。
李环落到树林的地面上,不走了。刘赛气喘吁吁的跟了上来。刘赛毕竟是老了,这么长时间的追逐已累的他喘起了粗气。
刘赛气喘吁吁的开口“你把珠子还我,我不追究你了!”
没等刘赛说完,剑光便一闪。
李环腰间的秋水般的铁剑已出手,直直刺进了刘赛的咽喉。刘赛没发出一丝声音便直直倒了下去。血从喉结边深红色的口子缓缓流淌,在刘赛的脑袋旁,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李环把手中那颗珠子用拇指一弹,珠子落到刘赛的嘴巴里。他收剑入鞘,右手往怀里一伸,拿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副破了洞的金丝甲。
李环笑了,看着面前刘赛的尸体道“你的短剑确实快,差点就真的把我的金丝甲插穿了。”
不远处,柳树旁,一个小女孩看着眼前的一切,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她黑黝黝的辫子已被半夜的露水打湿,不太合身的花棉袄满是泥浆。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忽的发现自己脖子上已悬了一把剑。一把沾着丝丝鲜血的剑。
那柄剑锋利得很,剑蹭着她的脖颈,凉嗖嗖的,让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李环看着眼前的女孩,他只要手腕轻轻一斜,这把铁剑便会深深埋进女孩沾着黑灰的脖子。
这是规矩,见到他杀人的必须要死。她若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李环。
可他却迟迟没有动手。以前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而那个时候李环却没有一丝的犹豫。莫非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心也软了?
可她毕竟是个孩子。
李环望见她小小的身躯在抖,铁剑已把她的脖子划出一道细细的红线。李环忽的想起他刚来到洛阳的时候,也是跟她一般大。那个时候他跟这个女孩一样,也是脏兮兮的,居无定所四海为家。直到有天那个胖子把他拉了起来,慢慢的,教他杀人,教他轻功。慢慢的他就成了杀手,而那个胖子隐居幕后,成了中间人。
李环突然开口了。他问女孩“你为什么半夜不回家跑到这里来?”
女孩眼中泪光点点,答非所问。
“你会杀了我吗?”
“我在问你,你为什么半夜会在这里!你再不说我真的会杀了你!”
“我没有家,父母他们都死了。”
李环的眉头皱了皱,剑慢慢的移开了女孩的脖子。
“你的亲戚呢?为什么不去他们那里?”
女孩的声音如蚊虫嗡嗡“他们都不要我...”
李环叹口气,摇了摇头道“你走吧。”
女孩站起身来,刚要往树林深处跑去,却没走两步就定定的怔住,不走了。
“你怎么还不走?”李环面色还是冷峻,声音却温和了一点。
“我想不到我该到哪里去....”女孩低下头,被露水打湿的麻花辫子亮亮的,泛着淡淡的银光。
李环别过头去,道“不走我就杀了你。”
女孩怔了一下,撒腿便往树林深处跑去。她的脚丫没有穿鞋子,深秋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的冷,她的小脚已经被冰冷的泥地冻得发红。李环知道就她现在的状况,是扛不过冬日的严寒的。
李环叹口气,他唯独一次发了善心。就在女孩就要转向树林的深处时候,李环叫住了她。
他来到这片树林的时候杀了一个人,而他走出这片树林的时候却救下了一个人,不过这并不能掩盖他的罪过。女孩骑在李环的脖子上,乖巧地用她脏兮兮的袖口擦拭着李环头发上落下的露水。
李环对她说“过了冬天,你就要走。”女孩点点头。
李环在城西租了一栋院子,不大也不小。其实甚至能买下一个比这个小院气派十倍的宅院,可他却一直住在这小院里。他本来就是个低调的人,他也并不喜欢太过气派的宅院。
这会让他感到不安全。因为他杀过的人,有不少就是死在自己气派的院落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