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挣脱了云青的束缚,陈姝姚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戒备道:“你干什么!”
梅若华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容香跟在后面也搀扶不住,梅若华走到陈姝姚面前,再顾不上方才的从容,开口问道:“你是说王爷现在还活着?”
两个人问出同样的问题,看来那个皇帝果然没有把秦敛活着的消息告诉他们,陈姝姚得意道:“那当然了,现在他就在皇宫里,皇上还要给我们指婚。”
原本以为梅若华听了这话会气急败坏,没想到她丝毫不在意,拉扯着云青和容香二人,几乎喜极而泣:“你们听到了吗,我就说……”
后面的话竟是再也说不出来,声音哽咽不知所言,云青和容香搀着她,一个劲的点头。
他们心中也高兴,没想到王爷大难不死,竟能凯旋而归,这段日子看着王妃郁郁寡欢,他们心中也十分煎熬,如今一切都算过去了。
“夫人,我现在就去备车马,我们进宫去。”云青说完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陈姝姚一个人愣愣的站在一旁,好似一个多余的人,这些人非但没有气急败坏,反而拉拉扯扯的庆祝起来。
当初秦敛请求皇帝收回成命的时候,还以为这个王妃是如何一个难缠的角色,没想到也和其他中原女人一样,对纳妾毫不在意,那她就想不通秦敛为何要拒绝这门指婚了。
梅若华由容香搀着往门外走去,从前最在乎外貌的她,如今根本顾不上收拾妆容,顶着蓬头垢面就准备进宫。
“喂,你们,本公主还没有说完呢!”陈姝姚大喊一声,却没有一个人在乎她的存在了,她一个人冷清清的站在清风苑中,连仆人都顾不上招呼她,纷纷准备起王爷回府的事宜。
原本是想羞辱梅若华一番,现在轮到她自己气急败坏了,陈姝姚气极的跺脚,自讨没趣的离开了国公府,仪仗跟在梅若华一行人的软轿身后,也朝皇宫走去。
梅若华坐在轿辇中,几次三番让云青再快些,云青顾及夫人身子,不敢受颠簸,但一再催促下,加上心中急切难当,驾驶着马车飞快奔去。
一路上梅若华紧捏着袖子,秦敛这一走已是二月有余,这些日子她日日煎熬,尤其在秦敛的噩耗传来之后,她更是以泪洗面。
如今秦敛就在离她方寸之外的地方,她如何能够不急切,看来那日在南城街上遇到的人果然是他,心中的感应半分不假。
一路疾驰下,三人很快就来到了皇城外,梅若华有皇帝钦赐的金牌,顺利通过了宣武门,往皇城内走去。
皇帝此时正在养心殿批阅奏章,秦敛就睡在屏风后,方才太医来过了,说他气息虚弱,暂时还没有脱离险境。
距离秦敛受伤已经有半月余了,如何伤口久久不愈,反而还有愈来愈重的趋势,皇帝也为此费心不已。
正在处理江南水患一事之时,听外面宫人进来通传,说是忠王妃在殿外求见。
皇帝大惊,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瞒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不让国公府知道秦敛如今的模样。
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坏了他的计划,皇帝眉头微蹙,道:“让王妃进来。”
梅若华得了旨意,慌忙从殿外跑进来,可她身子虚浮行动不便,进殿槛时竟然绊了一跤,在身侧站立的宫人立刻奔上前去,四五人拉扯才将落势稳住。
众人吓得一身冷汗,忠王爷要是在他们面前有个好歹,脖子上这颗脑袋还怎么得了。
皇帝也被她这个动作吓得一身冷汗,现在谁金贵也没有面前这位王妃金贵,她要是在养心殿出事,皇帝的脊梁骨都要被天下人戳碎了。
“王妃如今有孕在身,行事可要格外担心。”皇帝出声规劝道。
梅若华平时并不是这般莽撞的人,她顾不上请安,立刻问道:“臣妾多谢皇上,今日臣妾前来,是为了见忠王爷一面。”
果然是为了秦敛而来,皇帝暗暗舒了一口气,故作沉着道:“王爷与朕还有军事要务要商,王妃且回府耐心等待,待军事处理,他自会回府。”
若换做平时,梅若华也就领旨谢恩了,但是这一次不同,梅若华今天非见秦敛一面不可,她执着道:“臣妾不敢耽误皇上,只想见王爷一面,说句话就走,请皇上体谅。”
说罢她作势要跪,皇帝连忙摆手阻拦:“这是何意,快扶王妃起来。”
旁边人哪敢不从,连跟在身后的云青和容香也急忙搀住梅若华,她如今身子重,怎么能落跪。
此时陈姝姚也赶到了殿外,不顾宫人的阻拦,也不让人通传,自顾自的闯进殿中来。
看见梅若华在此,依旧是那般丑妇的模样,还有一群人小心翼翼的围着,就连皇上看她的眼神也有几分怜惜。
陈姝姚心中自然分外鄙夷,这丑妇真是矫情,她随即说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都说了王爷不想见你。”
众人闻言抬起头,皇帝听了这话,立刻就明白过来,原来是陈姝姚在背后捣鬼,叫国公府的人知道了秦敛的状况。
他立刻心生不满,这陈姝姚仗着自己是尘国的公主,在大内如此嚣张跋扈,不经通传私自闯殿,见了他不行礼,竟还当着面对朝廷命妇口出恶言。
再陈姝姚说出第二句之前,皇帝厉声道:“你给朕住口。”
陈姝姚才张开的嘴,又生生咽了回去,皇上今天这是怎么了,昨日里还对她分外迷恋,今日见了这贱人,就对她如此凶狠。
梅若华顾不上陈姝姚在一旁,对着皇帝再次恳求道:“请求皇上让臣妾见王爷一面,就算不看在臣妾的份上,那看在王爷为大梁四处征战,看在这数月未见的孩子,臣妾请求皇上开恩。”
此言一出,皇帝还有什么颜面拒绝,他眉头紧蹙,叹息道:“罢了罢了,只是朕要提醒你,王爷现在伤得很重,你见了他,万万不可过激,担心动了胎气。”
这女人可真会惺惺作态,陈姝姚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方才皇帝教训的话转头就忘。
他的话音刚落,她的话音就起:“你见了又有什么用,你以为王爷现在还会记得你吗,他现在伤得很重,你去了他也懒得看你一眼。”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不过那不是因为秦敛懒得看人一眼,而是因为秦敛成日里昏睡,根本没有气力睁眼见谁。
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刺激梅若华,可是换来的只有皇帝一个瞪眼,梅若华已经急忙往后殿走去了。
屏风的后面就是养心殿的龙榻,皇帝和梅若华一齐赶到,陈姝姚不甘示弱也紧随其后。
不出所料,此时的秦敛还在榻上昏睡,他看起来形容枯槁,仿佛被吸食了精血一般,整个人毫无生气,他的左肩被厚重的白布包裹,却还是渗出黑红色的血印来。
看见这一幕,看见他活生生的再次出现在眼前,梅若华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觉得万千种思绪在心头,最后都化成了一声深情的呼喊:“秦敛,我来了。”
原本昏睡在龙榻上的秦敛,听到这句话身体突然剧烈的抽搐了一下,众人连忙退后,皇帝想要再次宣太医,却听到秦敛口中喃喃自语道:“华儿,华儿……”
在场众人听得清清楚楚,那是梅若华的名字,陈姝姚听后大惊,这是什么情况?!她三番两次找借口来看秦敛,可是他每次都是一动不动,像是死在这张榻上似的。
现在这个丑妇一来,才刚刚叫了一句他的名字,他的反应就这么激烈。
“夫君,我在。”梅若华低声说道,包含了万千种柔情。
床沿上搭着的是秦敛受伤的左手,听了梅若华这句话竟然抬了起来,慢慢握住了她的手,不消片刻,他便睁开了眼。
陈姝姚在一旁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这是彻彻底底的打脸,秦敛竟然会为了这个女人挣扎清醒,皇帝因为这个女人小心翼翼。
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上她,论出生论相貌自己远在她之上。
嫉妒似火烧心,陈姝姚下定决心要斗过这个丑妇,下次一定要找机会当众羞辱她。
秦敛悠悠醒转过来,他满眼看见的都是在他面前泣不成声的梅若华,虽然她今天蓬头垢面,素衣薄衫,但是看见她的那一刻,秦敛的眼睛如同掉落星辰,瞬间亮了过来。
回京城后一直寡言少语的他此刻开口说道:“华儿,你叫我想得好苦。”
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样的情话也不叫人觉得丝毫难堪,梅若华握住他的手说不出话。
如果他现在不是这般躺在榻上,她非要好好的砸他几拳不可,恨他叫她茶饭不思,恨他叫她担惊受怕,更恨他如今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皇帝立在一侧,原本如同玄铁一样坚定冰凉的内心此刻也有稍稍触动,在他深宫内院,他何时有过这样的感情,与他们作比,自己不过是孤家寡人罢了。